這裡乃是木州南面的山區地帶,當昊天的大軍到來的時候,當時就引起了一陣恐慌。昊天甚至可以看見一些正在幹活的百姓居然是扔掉了工具就開跑,這樣的情況,讓身邊的辛皎等人都是一陣心酸。
停下隊伍,昊天親自率領着玄機辛皎等人走入了山區,好不容易說明了來意,那些百姓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下來,不過臉上還是有着一些戒備之色。接下來又是一陣慌亂,良久之後,一個官員模樣的老者這才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某人昊天,現在添爲河套太守,奉我皇之命收復西北,不知道大人是誰?”昊天拱手說道。而他身邊的仙戀塵秋沐等人很顯然很不適應這裡的環境,除了一直緊跟在昊天身邊的辛皎,其餘的幾個人都是微微靠後,一邊小心的注意着地上的贓物,一邊用手絹捂住鼻子抵抗着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異味。唯有辛皎和信刻寸步不離的跟在昊天身邊,三人也都是神色如常。
“老夫夏侯明,原本是木州知府。前年異族入侵,帝軍敗退,老夫無奈之下,只好率領着治下的百姓朝着南部山區逃難。屈指算來,現在也已經有了兩年的光景。”老者滿是感傷的說道。
“夏侯明?大人居然還活着?”玄機一驚:“河北五路淪陷,朝廷所有知府以上的官員全部都撤回了天都聖京,唯有大人不知所蹤。沒想到大人居然還一直在原地堅守職責,大人真不愧是國之棟樑啊。”
夏侯明羞愧的搖了搖頭:“先生誇獎了。老夫身爲朝廷命官,爲百姓所寄託,卻不能百姓之安康,慚愧慚愧。”
昊天連忙接口說道:“大人何須自責?自幽雲十六州淪陷以來,帝國喪失州府二十有多,然而戰死殉國者未聞有之。而大人雖然身處險境,但依然和治下的百姓不離不棄,我神州有此棟樑,又何愁神州不興?”
夏侯明臉上的愧色微微一退,不過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老夫可不是什麼國之棟樑,老夫已經是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裡的人了,只要治下的這些百姓能夠吃飽穿暖,老夫就死而無憾了。”
昊天等人都是一陣動容,從夏侯明的神態和身邊百姓的表情,他們自然明白夏侯明這絕對是肺腑之言,看着夏侯命那兩鬢的白髮和臉上深陷的皺紋,所有人的心中都頓時涌起了一股敬意。深吸了口氣,昊天這才說道:“夏侯大人,你們避居在這裡,柔然騎兵難道就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嗎?”
“他們一開始就知道了,只是駐守在這裡的柔然士兵並不像是其他的塞外蠻子那樣凶神惡煞。只要我們能夠按時交納糧草,他們便不會刻意刁難我們。況且我們這裡又破又爛,環境也差,又是地處山區,他們輕易也不願意來。如果真的有困難,那個女將軍也會寬限一下。”夏侯明很老實的說道。
“女將軍?”昊天等人頓時一陣好奇。
“嗯,她雖然一直帶着一個面具,但是無論說話做事都流露出一股女子特有的氣息。聽那些柔然士兵說,她好像還是一個公主。”
昊天心中一動:“難道是銀鈴公主?”而身邊的玄機等人也是同樣的表情,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銀鈴公主乃是柔然王妹,又恰好駐紮在安西路。如果真的是她,那麼這個柔然公主倒是不錯。不過夏侯明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所以也就無從印證昊天的想法。
又是一陣閒聊,昊天接着問道:“夏侯大人,某人看此處的土地貧瘠,而數十萬人居於此地,不知道百姓們是否能夠不虞飢寒?”
夏侯明一陣苦笑:“實不相瞞,若是年成好,這山裡山外的所出,還勉強夠百姓們的口糧。但是今年大旱,冰雪融水也大大減少。此地本來就很貧瘠,我們現在的餘糧,根本不足以支撐過這個寒冬,遑論是下一季糧食成熟。”
昊天沉呤了一下,這才把陳寒招了過來:“我們隨軍攜帶的糧食還有多少?”
陳寒略一計算,這才說道:“當初考慮到要長途行軍,因此特地準備了十五萬人二十天的行軍所需。給春劍賞將軍留了一部分,奉帥又帶走了一部分,現在剩下的還能夠支撐十五天的所需。不過楚大人已經在河套籌備糧食,如果有需要,最多八天就能夠運送到這裡。”
昊天微一閉目:“這樣吧,讓後面已運糧的隊伍加快速度,給鄉親們留下三分之二。如今三族聯軍有如喪家之犬,只攜帶五天的軍糧,也有助於行軍速度的加快。另外,讓楚大人儘可能籌集糧食和過冬物資,儘快運送到木州,交由夏侯大人分配。”
“可是,”陳寒忍不住反駁道。不過昊天很顯然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很是果決的揮了揮手:“沒有任何可是,執行命令吧。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比五十萬父老鄉親的生存更重要。”
轉過頭來,昊天對着一邊的夏侯明說道:“夏侯大人,現在安西路的胡虜基本上已經被肅清,大人可以率領着百姓們返回家園。本侯此次攜帶的糧食並不多,只能夠留下這麼一點。不過大人請放心,本侯已經下令讓人籌備過冬的物資和糧食,相信最多半個月就能夠到達木州,到時候還希望大人能夠派遣專人負責。同爲神州一脈,我昊天絕對不會坐視鄉親們飢寒交迫的。”
就在這時,展書堂行色匆匆的騎着馬跑了過來,臉上滿是憤怒。看見昊天等人,馬還沒有停穩,便已經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昊天心中一驚,連忙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抹了一把汗水,展書堂喘着粗氣說道:“主公,剛纔探子彙報,三族聯軍以小股部隊引開了我們的注意力,大軍全速南下,在夏州截住了我們的運糧隊伍。由於寡不敵衆,經過了一番苦戰之後,六千護送糧食的戰士全部戰死,所有的物資都被焚燒一空。現在敵軍已經調轉馬頭朝着正東跑去。”
“什麼?”昊天當時就是一陣眩暈,幸好身邊的辛皎一把扶住了他,昊天這纔沒有摔倒。
而玄機和駱詳匆匆趕來的駱詳的臉色也是特別的難看,河套大軍西進,爲了預防萬一,昊天特地將運送物資的部隊增加到了六千人。和大軍也始終保持着五十里的距離,並且廣佈偵騎。可沒想到就是這樣,後勤物資還是讓三族聯軍給一鍋端了。而考慮到後勤物資就跟在大軍的屁股後面,昊天自身也沒有攜帶太多的物資。而在這裡,大軍無論是向西到嘉峪關還是向東返回河套都至少需要兩天的時間,只是隨身攜帶的糧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這該如何是好?
偏偏這個時候,陳寒還很不識時務的問道:“主公,大軍現在沒有糧草,我們該如何是好?”
昊天的面容一陣扭曲,而身邊的辛皎等人都是一陣擔心。良久之後,昊天這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殺馬!”
“主公!”信刻和玄機都是一陣驚呼,戰爭年代,糧食和戰馬乃是最值錢的兩樣寶貝,而河套的戰馬本來就稀缺,若非是得到血色高原的大力支持,不然根本無法維持現在的這個騎兵數量。而現在宰殺戰馬,那無疑是殺雞取卵。
昊天揮了揮手:“這是唯一的選擇,我們現在大約還有五萬匹戰馬,只需要三分之一,就能夠支撐我們這兩天的糧食消耗。嗯,傳本侯令逾,讓駐守在煌州的李孝立刻將煌州的糧食先運過來再說。”嘆了口氣,昊天這才接着說道:“軍師,信刻,我也知道你們捨不得,其實我又何嘗捨得?這些可都是血色高原培養的最精良的戰馬啊!但是現在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戰馬沒有了,只需要兩三年的時間就能夠補回來,但是我們的士兵了?難道我們就讓這些英勇的將士這樣餓着肚子?”
玄機等人很顯然也明白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想到這些精良的戰馬就要被宰殺爲口糧,心中還是特別不忍。甚至是一邊一向老謀深算的駱詳都嘆了口氣,誰都沒有想到,三族聯軍居然還能夠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確實是把昊天的大軍折騰的夠嗆。
眯着雙眼,昊天深吸了口氣,對着身邊的夏侯明說道:“大人請放心,我軍現在雖然缺少軍糧,但是絕對不會襲擾百姓。本侯的話也一定會算數,最多半個月,我河套的物資就能夠運抵木州,到時候還希望大人好生分配一下。”
夏侯明的臉上一陣風雲變幻,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幾個老者,彷彿下定了決心,他嘴脣一咬,猛地擡起頭說道:“侯爺請暫緩殺馬。侯爺心繫百姓,老夫佩服不已。若是侯爺不嫌棄,我們這裡還有一些存糧。只是這都是一些粗糧,就害怕侯爺你吃不慣。”
昊天等人都是一驚,看着夏侯那張微笑的面孔和後面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們那真摯的笑容,所有人的眼眶都是一溼,辛皎和仙戀塵則是當場就留下了眼淚。
“同爲神州一脈,侯爺不忍心我們挨凍捱餓,我們又怎麼忍心看到侯爺和士兵們沒有飯吃?”夏侯明依舊微笑着說道。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昊天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躍上馬背,對着周圍的士兵們吼道:“兄弟們,你們看見了嗎!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爲什麼要戰鬥,爲什麼要拿起兵器走上戰場?我告訴你們,這不僅僅是因爲國仇家恨,不僅僅是希望封妻廕子,更重要的是,我們還肩負着無數的父老鄉親們的希望,我們還寄託着他們的夢想!我們還要爲他們創造一個安定美滿的家園!”
那一天,雖然吃的是最粗糙的飯菜,但無論是貴爲侯爺的昊天,還是天之驕子的張月婉仙戀塵,還是嬌滴滴的辛皎秋沐,都吃的特別的香甜。
孟菲斯和橫石哈桑終究是縱橫大草原數十年的名將,雖然被昊天的一口咬的不輕,但是他們的反擊也是乾淨利落。不僅擊殺了六千護送糧食的士兵出了一口惡氣,而且一把火燒掉了昊天的所有後勤物資,使昊天的大軍失去了長途奔襲的能力。一擊得手之後,三族聯軍在不停留,而是即刻北上。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雖然擺脫了昊天大軍的糾纏,但是後面卻還跟着一條餓狼,那人就是奉敬。
雖然木州之戰奉敬是放過了銀鈴公主,但是奉敬並不準備放過塞外騎兵。在血殺那裡補充了一下補給之後,奉敬便率領着他的一萬六千騎兵出發了。敵我雙方都是純粹的輕騎兵,而奉敬原本是追不上三族聯軍的,但是銀鈴公主在和橫石哈桑二人匯合之後,南下襲擊了昊天的後勤輜重部隊,然後才折道北上。這樣一來,也就給了奉敬一個追趕的機會。一萬六千騎兵,彷彿是一頭餓狼,惡狠狠的跟在了三族聯軍的身後,並且不時就從對方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就這樣,兩支騎兵一追一逃,一直追到了泰州。而這個時候,黑夜再次降臨,筋疲力盡的兩支隊伍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安營紮寨,雙方的營帳相隔不過四里,而雙方的偵騎也是全神戒備。
一個人站在大營的門口,奉敬的心中還滿是惆悵。他還一直在想着那個名叫黛絲兒的銀鈴公主。奉敬並非是一個沒有見過市面的人,但是黛絲兒身上那獨特的氣質,卻是深深的吸引住了他。以至於他毅然擋住了血殺的殺招,並且以自己爲盾牌攔下了姚強那致命的一矛。也許,這就是宿命吧,奉敬在心裡想到。
就在這時,三族聯軍的大營中突然跑出了一匹戰馬,戰馬上的騎士長髮飄飄,正是銀鈴公主。彷彿心有所感一番,奉敬毫不猶豫的騎上自己的戰馬,朝着銀鈴公主跑了過去。
“你這是在等我?”拍馬上前,奉敬率先說道。
銀鈴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不過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出來。”
奉敬一陣沉默,良久之後這才說道:“那天你走了之後,我想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