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達孟都和他王兄霍必穆以及死在了念青山脈餓荷必加力一樣,都是颯珊新一代的青年將領。不過乞達孟都並非是養尊處優之輩。這次他是奉西布加沙之命悄悄潛伏過來的,便是西布加沙給他的一次鍛鍊。乞達孟都已經到達戰場兩個小時了,不過西布加沙也確實有用樓蘭聯軍消耗河套兵力的想法,而乞達孟都自然不會讓西布加沙失望,因此雖然已經到了戰場兩個小時了,不過就始終是呆在二十里開外按兵不動。看到時間差不多了,乞達孟都這纔不慌不忙的殺了出來。
就在這時,和田城頭突然升起了一朵煙花,乞達孟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無數的河套士兵突然從戰場附近的沙丘後面殺了出來,然後迅速組成了步兵方陣。只聽得對面陣中傳來一聲虎吼:“河套朱希高在此,來者何人?”
河套大軍已經在這裡埋伏了整整六個小時了。在死亡之海中,多是各種高低不平的沙丘。死亡之海素來是風大,尤其是冬春季節,這裡的狂風甚至能夠將牛羊刮飛,是以在死亡之海中也很多各種奇形怪狀起伏不平的沙丘。高大的沙丘甚至高達上百米。而河套的兩萬騎兵就是隱藏着這些沙丘的後面。
朱希高率領着兩萬士兵已經在這裡埋伏了整整六個小時了。整整六個小時,由於不能讓樓蘭聯軍和颯珊援軍發現,所以朱希高是下令下面的士兵就算是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準動一下。河套向來軍紀森嚴,邊重行尤其如此,因此下面的士兵自然不敢違抗命令。只是苦了這些可憐的士兵,現在的死亡之海雖然不是狂風大作的季節,但是死亡之海的風塵依然特別厲害。只要一颳風,便是漫天飛舞的黃沙。而且沙漠中的氣候向來炙熱,趴在地上六個小時一動不動,也夠這些士兵受的。最主要的是,由於最開始朱希高並沒有考慮到死亡之海中居然會如此的炎熱,河套士兵也沒有攜帶皮囊水壺,結果半天下來,一個個是口渴的口乾舌燥,一看見城頭上綻開的煙花,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在這樣呆下去還真不如死了好。朱希高更是興奮的一聲狼嚎,率領着兩萬士兵就興沖沖的殺了出去。
河套步兵埋伏的地方距離戰場只有五里,等到颯珊的駱駝兵從埋伏點衝出來的時候,河套步兵已經組建成了完整的步兵方陣,並且趁着颯珊駱駝兵奔跑的空擋,甚至在前面放了好幾排拒馬樁。颯珊前來的全是駱駝兵,速度畢竟比不上騎兵。而河套士兵向來是訓練有素,更何況這些士兵是邊重行在嘉峪關裡面一手訓練出來的部下。雖然他們經歷的戰事並不多,但是訓練卻從來麼有放下過。不過邊重行也知道這些士兵的最大弱點是什麼,所以他特地爲這些士兵準備了一次最殘酷的考驗。如果這次他們能夠擋住颯珊大軍的進攻,並且配合友軍將他們殲滅,那麼就代表他們已經成熟了。至少具備了一名河套士兵應當具備的素質。但是如果失敗了,那麼邊重行只能讓繼續留在河套訓練。
不過這次帶出來的士兵在素質上確實是很不錯的。這些士兵雖然都是在壺口會戰之後才加入河套大軍的,但是他們一直在嘉峪關駐守,長期接受邊重行堪稱苛刻的訓練,至少在表面上已經有了幾分精兵強將的模樣。而且他們現在的裝備,也是當初邊重行在壺口會戰的時候率領的磐石軍的標準裝備。唯一不同的是,當時磐石軍面對的是塞外三國最精銳的騎兵,而現在他們面對的則是中大陸颯珊的駱駝兵。而邊重行是早就料到了颯珊大軍一定會來,所以給這些士兵專門配備了不少的長兵器並且加強了弓弩的數量,只是,裝備畢竟是死的,人才是決定戰場的最終因素。面對着颯珊的精銳駱駝兵,他們究竟能夠做到怎樣的程度,便是朱希高自己心中都沒底。
看着這突然冒出來的河套大軍,乞達孟都眼睛一眯,不過旋即又是一笑,什麼東西,就憑兩萬輕步兵,就想擋住自己能夠和重騎兵相媲美的精銳駱駝兵?駱駝兵的速度雖然比不上騎兵,但是攻擊力和防護力卻比重騎兵還要強悍。當年西布加沙就是用五萬駱駝兵,擋住了西大陸霸主奧布斯堡帝**帥西布加沙的十萬重騎兵的衝擊。而就憑眼前的這支步兵,也敢來和自己一戰?
當下乞達孟都把自己手中的彎刀一揮,長笑了一聲說道:“勇士們,跟我衝上去。用他們的鮮血,來映照我們大神的光輝!”颯珊上下都是狂熱的撒尼教徒,一聽到這句話,一個個眼睛裡都登時放射出狂熱的光芒來。然後高舉着手中的彎刀,嘴裡也開始狂吼起來。
“弟兄們,打起精神來!這些駱駝並沒有什麼好怕的,等宰了這些蠻子,本將軍請你們吃駝峰!”朱希高揮舞着手中的長矛,大聲吼叫道。這些士兵雖然已經上過戰場,但是那畢竟是站在城牆之上。在佔據了地利和器械的優勢的情況下,自然不如這樣面對面的搏殺更熱血沸騰。不過在這樣空曠的沙漠之中對上颯珊的百戰精銳,自然還是有些恐懼的。至少朱希高自己就看見幾個士兵居然是緊張連兵器都有些握不住了,不過聽見主將這樣輕鬆的話語,多少還是緩解了一下士兵們的緊張情緒。
這還是颯珊騎兵和河套士兵的第一次野外碰撞,在這之前,雖然已經有過嘉峪關上的較量,但是當時雙方並沒有站在一個公平的角度上,因此並不能作爲雙方戰鬥力的度量。
颯珊不愧爲中大陸的王者,他們的精銳駱駝兵戰鬥力確實是非凡,雖然這裡面固然有河套戰士並非是百戰精兵的緣故,但是雙方的第一次碰撞,河套大軍的防守陣型就凹進去了一塊,還是讓朱希高自己吃了一大驚。
“媽的!頂住!”朱希高惡狠狠的說道。他雖然也猜到了颯珊騎兵的戰鬥力必定非凡,但完全沒想到居然強悍到了這種程度。這支軍隊雖然不是河套精銳,但是河套士兵向來是以苛刻的訓練著稱,加上優良的裝備,所以朱希高才敢向邊重行誇口自己能夠擋住颯珊大軍的進攻。不過現在看來,自己似乎有點天真了。這一戰自己若是敗了,那麼自己的敗軍,必定會衝動後面的汪鮮和傅楊的陣腳。雖然現在兩萬騎兵圍剿樓蘭聯軍是穩佔上風,但是樓蘭聯軍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那樣就算是在加上和田城中邊重行的一萬步兵,恐怕也難以挽回河套大軍的敗局。那樣的話,自己就算是百死也難辭其咎。想到這裡,朱希高猛地一咬牙,率領着自己的一千親兵便頂了上去。
河套大軍最開始還是陣腳厚實的一字型,在遭遇颯珊騎兵的襲擊之後,登時就變成了月牙形。不過朱希高率領自己的親兵迎了上去之後,由於他們的寸步不退,戰線登時拉成了三角形。而朱希高和一千親兵則是站在這個三角形的頂點上。作爲朱希高自己的親兵,戰鬥力還是很不錯的,加上主將的身先士卒,雖然僅僅是步兵,但卻恰恰擋住了颯珊駱駝兵的攻擊。不過這樣一來,朱希高也就陷入了三面是敵的危險境界裡,一千親兵也在激烈的交戰之中急劇的縮減。朱希高每聽見一聲悶哼,便明白又是一個士兵陣亡。
河套士兵和颯珊不同。颯珊的士兵在進攻的時候,嘴裡一直在一個勁兒的叫囂着,除非是他們戰死沙場,否則他們絕對不會閉嘴。而河套士則是典型的“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的代表,除非是生命的最後一息,不然他們絕對不會發出任何的雜音。
城牆之上,陸振看着下面的情況,不由得擔心地說道:“大帥,朱希高那裡已經不行了,如果我們再不下去,恐怕他那裡就真的撐不住了。”他和朱希高三人乃是十多年的生死同袍,現在看見朱希高處於危險之中,自然是特別的關心。
“不要急。”邊重行揮了揮手:“就是要好好的逼一下這些士兵,不然他們根本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實力。人的潛力,只有在最危險的時候才能夠發揮出來。要想一個發揮出他最大的能力,要麼是恐懼,那種極度的恐懼,這種恐懼甚至會超越他對死亡的害怕。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能夠發揮出自己的潛力;要麼是壓力,在這巨大的壓力之下,只要他還活着,那他必定能夠無與倫比的戰鬥力;要麼就是希望。這也是最強大最恆久的力量。試問人世間還有什麼比對生命的眷念,對親朋好友的牽掛,對未來的渴望更加讓人奮發?下面的這些士兵,他們有對未來的憧憬,有希望能爲自己的家人報仇的壓力,但唯一沒有的就是恐懼,而戰場,便是要將對死亡的恐懼發揮到極致。只要他們能夠熬過這一關,那麼他們也就具備了南下的資格。”
“可是。”陸振還是有些擔心地說道:“但是朱希高那裡明顯就要頂不住了,如果他們那裡一崩潰,整個戰場也就難以翻盤了。”
“不行!現在你的一萬士兵絕對不能加入朱希高那邊!”邊重行冷冷而說道:“本帥自然明白你的擔心。但是,本帥清楚我河套大軍的底線。身爲我邊重行一手調教出來的士兵,他們現在的戰鬥力也許是要差點,但是他們的戰鬥韌性絕對不止是這樣。我邊重行的士兵,是不如血帥麾下的那樣睥睨天下,不如獨帥麾下的那樣攻無不克,不如奉帥麾下那樣奇詭難測,不如信帥麾下那樣勇者無懼。但是,要說到戰場上的韌性,說到他們的持久戰鬥力,天下根本沒有人能夠和本帥相比。他們的戰鬥韌性絕不止這點。你看這,他們不會讓本帥失望的。”
“但是,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陸振還是不放心的說道。
“陸振,看來你還是沒有完全理解本帥剛纔話裡面的意思。”邊重行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西布加沙的援軍實在是太少了。他就算在怎麼輕視我們,也會派出至少三萬騎兵。不過現在他們來的就只有兩萬駱駝兵,這裡面必定會有問題。”
“大帥的意思是,他們後面必定還有伏兵。”陸振好奇的問道。
“西布加沙一代名將,絕對不會這樣簡單。只是,戰鬥都已經進行到了這個程度,他還在等什麼?”邊重行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疑惑,西布加沙既然已經猜到了自己要伏擊西域聯軍,但是爲什麼只佈置了這樣一支軍隊,沒道理啊。來回走了幾步,邊重行這才毅然說道:“陸振,告訴汪鮮和傅楊,不要再拖時間了。你率領七千士兵,立刻協助他們二人迅速將樓蘭三國聯軍拿下。記住,朱希高那裡不許管他,除非是已經全軍潰敗,不然絕對不能給予任何的援助。否則,軍法從事!”
“是!”陸振行了一個軍禮說道。現在和田城中就只剩下一萬士兵,他帶走七千士兵已經是邊重行能夠控制住和田的極限。而邊重行很顯然是準備兵行險棋了。河套的斥候是放到了戰場三十里開外,三十里的範圍之內,只要是有敵軍的大規模行動,那就絕對瞞不過邊重行的眼線。如果颯珊真的還有後手,而且又是埋伏在三十里開外的話,那麼自己的任務就是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協助汪鮮和傅楊拿下樓蘭聯軍,以避免意外情況的發生。
樓蘭聯軍之中,墨星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對勁了。颯珊大軍是已經出現,但是卻被對方的步兵死死的咬住。而自己的這邊,雖然暫時還有自保之力,不過對方若是肯付出代價,那要想拿下自己並不是難事。就在這時,樓蘭城中再次升起了一朵煙花,然後和田城門大開,數千河套士兵邁着整齊的隊伍,殺氣騰騰的朝着自己這裡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