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情,說出來聽聽。燕悲歌笑着說道。
姜猛似乎也是看開了許多,隨手將手中的長槍朝着旁邊一插,悠然說道:“當初教主起兵的時候,說得是爲了天下蒼生,爲了百姓們能夠過上安穩滿足的生活。所以,當初我毅然捐獻了所有的家產,投入到了教主的麾下。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百姓們的生活更加的困苦,原本春風十里繁華富庶的揚州路,在教主和東倭的雙重統治下,已經日漸蕭索。哈哈,燕帥,你說瓜州當年是何等的繁華,鼎盛時期,百姓數量高達二百五十萬。便是現在改名爲極樂聖京的金灣縣,十年之前的人口也在三十萬左右。可是現在了?”
燕悲歌默然無語,他知道姜猛想說什麼。極樂聖教定都瓜州金灣縣,改名爲極樂聖京。可是堂堂極樂聖教的都城,人口居然只有三萬。這還是整個縣的人口總數,如果只是看縣城之內,人口還不到一萬五千。當時爲了充實門面,程顯清強行遷徙了二十多萬人到了這裡,又是修築城牆又是修築宮殿的,總算是將表面功夫做好了一些。
姜猛大概是豁出去了,或者是他明白燕悲歌是怎樣的一個人,猛的拉開自己戰袍的衣襟,大聲說道:“燕帥,十年之前,揚州路的百姓們雖然生活困苦,但還不至於哀鴻遍野,至少餓死人的事情還鮮有發生。可是現在了,我們上次從瓜州南下,看着路邊上那些餓死的百姓,我們都已經沒有了感覺。不是不忍,而是已經麻木。”
“十年之前,我們雖然困苦了一些,但是我們還有骨氣,還有尊嚴。至少清風帝國的官員和地主豪紳不會光明正大的搶劫我們的財產姦淫我們的親人,但是現在了?”
“十年之前,我們還有良知還有良心,可是現在。燕帥,教主圍攻洪州的時候,下令士兵休假三天,當時你被教主派到了大江沿線防止清風有可能的突襲,所以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知道嗎,我們的士兵,那完全是一羣禽獸,是禽獸不如的東西。別的不說,大湖路百姓高達一千五百萬,乃是清風帝國僅次於江南路的富庶所在,可是你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什麼?當年的江南路又是怎麼成的千里蕭條荒無人煙?這些你不是不知道。”
“許多時候,我就在想,我們若是一開始的時候就像教主所宣傳的那樣真正的爲了天下蒼生,我們也許還走不到這個地步。而且,就算是失敗了,我們至少無愧於心,至少還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但是現在,我們算是什麼東西?先是東倭,又是東北三國,然後是金花三越,呵呵,這天下,看來就只有西北三族教主還沒有勾搭上。”
說道這裡,姜猛已經是淚流滿面。
燕悲歌突然之間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他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同樣是從清風大軍之中臥底回來的人,他們兄弟四人能夠做到四方統帥,囹無言、萬程東和盛馬必都是手握重兵,圖先也是平郎的副手,就只有姜猛,居然只是一個萬夫長。看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這張嘴惹的禍。只不過自己有朱兆在上面撐着,所以情況比他好多了。
“姜猛,本帥也不知道我們現在究竟是爲了什麼。但是,就算是爲了我們當初死去的理想,我們現在也要儘量將時間拖延到中午。”燕悲歌實在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只是拍了一下姜猛的肩膀,轉過身子提着自己的鑌鐵長矛落寞的離去。山腳下,河套的火把照亮了整個天空,戰鬥,即將開始。
自河套大軍南下以來,這還是一次在有朝廷和三藩旁觀的情況下作戰。血帥和獨孤自然明白昊天的意思,這一戰務必打出河套的威風。讓朝廷和三大世家見識一下河套的戰鬥力究竟有多強悍,以斷絕他們的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在燕悲歌全力備戰的時候,河套方面也沒有歇着。除了準備大量的火把,利用山腳大量的樹木,河套士兵也製作了不少建議的投石機等攻擊武器。伴隨着昊天的一聲暴喝,十數萬大軍頓時全軍出動,從三個方向同時攻擊。而攻擊速度最快的,居然是昊天的中軍,一馬當先的自然是悍不畏死,一到了戰場之後就興奮的難以抑制的趙大武。
“弓箭手全力壓制,投石機準備,全力掃蕩對方的防線。看穩一點,把距離和角度掌握好,別砸到我們進攻的士兵。”陸振提着一把隨手抓來的長刀,站在大軍後面不徐不疾的下着命令。
昊天大軍南下,陸振和穆山奉命率領後續士兵增援,然後就在沒有回去。這其實也是邊重行的意思。河套五大戰將,除了他自己,其餘的四個都在陰風山脈征戰,邊重行雖然礙於軍務無法脫身,不過也希望自己麾下的將領能夠南下歷練一番,同時也是告訴其他四人一聲,自己雖然沒能親上戰場,但是下面的將領也不是軟蛋。陸振二人自然明白老上司的意思,因此一直想着怎樣表現一下。恰好這次血殺四人都有任務,而且選的都是自己的直屬部下,沒有老大率領的陸振二人只好跟着昊天。
此次三面進攻,也算是一場競賽,可不能讓別人看清了自己這方的能力。陸振在心中想道。
“漸次推進!前面的士兵掃清了障礙之後,你們也要跟着前推。”陸振看了一眼山上,又對着下面的士兵喝道。
這裡雖然已經是山林密佈的滇南路,但是碼頭附近畢竟不同於內陸,山上的樹木雖多,可是還沒有到遮天蔽日的程度。而且小山的坡度也算不上陡峭,因此河套士兵在進攻的時候多少減輕了一點壓力。
昊天進攻的相當憋屈。
因爲時間短促,燕悲歌也來不及做出什麼有效的防護。只是在山上順着地勢每隔一段便挖了一道壕溝。壕溝前後的山坡都被儘量的剷平,所有的樹木都被砍掉。讓進攻的河套士兵無法攀爬,也無法藉此隱藏蹤跡。
砍下來的樹木,要麼是做成了木擂,要麼是堆在山下澆上桐油,一等河套士兵進攻的時候便縱火燃燒。這些樹木雖然都是溼的,但是在澆灌了桐油之後,照樣燃燒的大火熊熊。而滇南路本來就是帝國最大的桐油等手工業用油的產地,這裡的山上多是含油量極高的桐樹等,結果樹木一被引燃,就難以撲滅。好在極樂聖教的準備有限,而且這裡的樹木也並不茂盛,因此並沒給進攻的河套士兵造成多大的麻煩。
不過極樂聖教也製作了不少的簡易投石機,山上並不缺少石頭。而且從天而降的西瓜大小的石頭,只要一砸到人身上,那就算不死,也至少是重傷殘廢。加上極樂士兵居高臨下射下來的弓箭,多少給河套士兵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可是昊天很鬱悶。進攻的時候,他赫然發現,他手底下除了雷打不動保護着他的一百親兵,居然沒有了一個士兵。攻山的五個萬人隊四萬人在萬夫長的率領下各行其是。臨時被昊天授予了指揮權的陸振接手了大軍的指揮權,指揮着下面的士兵。在最前面是穆山和趙大武的兩把尖刀,兩側是萬兆和許透萬人隊,他自己率領着大軍在後面策應。昊天本來還有着兩千親兵,結果趙大武這廝一發瘋,直接拖着親兵衝到了最前面。昊天也想跟着衝上去,哪知道陸振死活不準。至於山頂上不時落下來的巨石和箭矢,都被辛皎一一挑開。
這個時候,仙戀塵和秋沐才發現自己和辛皎的差距有多大。神州十大英傑,在當今武林也算得上是少有的高手了。但是在辛皎面前,兩人根本沒有對比的勇氣。就像是山上投石機的石頭,一塊磨盤大小的石塊,加上從數十米的高度上落下來的重能,即便是她們兩個,也必須用巧勁才能夠卸開。但是辛皎手中就只有一把臨時抓過來的長槍,居然只是輕輕一挑便將石塊挑飛。
“就算是師父在這裡,恐怕也很難再她的手下走過百招。”秋沐暗自在心中說道。一開始的時候,她看着師父對辛皎的評價,認爲辛皎應該能夠同時和十大英傑之中的三個人對抗有些誇大其詞,但是在經過了昊天遇刺的事情之後,秋沐已經認同了師父的話。現在看着辛皎如此的舉重若輕,秋沐這才真正能夠的相信。天下之間,恐怕除了英武居士,就只有神秘莫測的駱先生能夠和她相抗了。
“殺啊!弟兄們跟我衝啊,殺光這些王八蛋,本將軍請你們喝酒!”河套大軍的最前面,趙大武那高亢的聲音順着山風吹到昊天的耳中,昊天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殺殺殺,殺個屁。”昊天臉色一板,也不知道哪裡不高興了,居然對着身邊的辛皎三人說道:“我們退下去,站在這裡礙眼。”
辛皎三人都是好生迷惑,昊天剛纔不還是興致勃勃的嗎,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就變得悶悶不樂。不過三女也沒說什麼,只是老老實實的跟在昊天的身後走下了山。其實昊天身邊的女人,就只有雪傾城和張月婉對戰場感興趣,這兩個女人都是長期呆在軍旅之中,因此總想在戰場之上證明自己的能力。
“主公,這是怎麼了?進攻不順利嗎?”走到山腳,駱祥和玄機正在低聲交談,一看見昊天這樣,玄機頓時不解的問道。
“還算順利。陸振這小子不錯,邊帥麾下最優秀的將領,果然有兩把刷子。我原本以爲他應該是和邊帥的穩如磐石的風格一模一樣,沒想到他進攻起來也有一套。”昊天道。
玄機微微一笑,陸振確實是一個將才。河套三級將領之中,陸振絕對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像血殺麾下的吳雙炙朱石談,獨孤的龍知山周季龍,奉敬的橫輝藍高平以及信刻的張振奮劉智崖這些,雖然也是沙場悍將,但腦子終究有些不靈活,不像陸振那樣能夠審時度勢。
在河套軍方之中,都尉萬戶級別以上的將領被默認爲四級。第一級自然是五大戰將和玄機自己這個軍師,第二級則是李孝春劍賞司徒列展書堂和江沉舟五人以及雪傾城張月婉和秘密整訓水師的賀不歸,第三級則是血殺等五大戰將下面的直屬將領如陸振周季龍以及李孝等人的副手傅楊汪鮮黃白眼等人,第四級便是普通的萬戶比如說烏班珠種蕩深等人。
這裡面有能力的差距,也有資歷的原因,不過對此從來沒有人挑明過,這也只不過是大傢俬下里的分等而已。
“那主公爲何悶悶不樂了?”駱祥笑着問道。
面對着駱祥,昊天倒是老實:“本來我還想親自上陣搏殺的,哪知道趙大武那王八蛋一上陣就拖着我的親兵衝到了最前面。我身邊就只剩下這一百士兵,辛皎他們自然不肯讓我衝上去。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人,進一步都被包圍的嚴嚴實實的。我還上個什麼戰場,還不如回來讓辛皎給我揉背。站在那裡還擋着別人。”
辛皎的臉色一紅,昊天最喜歡的事情便是自己幫他揉背,但是有些事情也不用這樣光明正大的說。
駱祥和玄機都是一笑,他們就說怎麼回事,原來是因爲昊天享受不到征戰沙場的樂趣,所以在這裡生悶氣啊。秋沐和仙戀塵更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管昊天的臉色有多難看,反正他不會和自己生氣。
“這個趙大武,倒是歪打正着啊。”玄機也笑着說道。他們也不希望昊天親自上陣,不過每次都勸不住,沒想到趙大武這廝來一個胡攪蠻纏,居然將昊天逼了回來。
“趙大武,這王八蛋就是腦子不多長一根筋。”昊天悶哼了一聲說道。
駱祥哈哈一笑:“趙大武要不是這樣,他就不是趙大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