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漠一開始還下令自己麾下的士兵集結待命,但是在看見河套士兵的驍勇之後,他還是揮了揮手,讓士兵們原地休息。眼睛無比深邃。
宋君臨的面容古井不波,眼睛裡也沒有絲毫的神采,腰板挺直的就像是一柄標槍。遠遠的看去,就像是一座雕塑。
他是在看獨孤宇明。雖然獨孤宇明的一身白衣白甲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而且兩人之間相隔甚遠,即便是以宋君臨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揮舞着閃亮的大砍刀的人影在山坡上砍殺。但是出於直覺,宋君臨知道那人必定是獨孤宇明。
獨孤宇明曾經是宋家的家將,白耳軍團的副軍團長,宋君臨對他自然是無比熟悉。這個流氓無奈狡詐嗜殺的白麪男子,雖然從外表上看是特別的斯。但宋君臨知道,如果真的要用斯二字來形容獨孤的話,後面必須加上敗類兩個字。當初爲了剿滅獨孤的宜州山寨,宋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耗費了多大的代價,如果不是後來以宜州山寨的老弱婦幼要挾,獨孤必定不會歸降。
然而在獲得了獨孤之後,白耳軍團的戰鬥力確實突飛猛進。在以前,白耳軍團便是帝國有名的步戰軍團和山地攻堅軍團。而獨孤宇明的加入,又將白耳軍團的戰鬥力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使得白耳軍團即便是在當時的清風帝國,也是首屈一指的王牌。
不過北征軍遠征河套的時候,白耳軍團的全軍後撤,卻激怒了這個一腔熱血的天朝漢子。結果獨孤宇明一怒之下,率領着完全由他的山寨弟兄組成的萬人隊留在了河套,和玄武軍團潰敗之後的副將邊重行一起在河套抵抗塞外六族的肆虐,然後成爲了河套的頂樑柱之一。
獨孤宇明的人無疑是很齷齪的,但是他的才華無疑是出類拔萃的。而在河套賴以成名的吉州之戰中,獨孤宇明和邊重行便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至於後來的壺口會戰,獨孤宇明也是大放光彩,從此,河套五大戰將聲名鵲起,成爲傳奇。
想到獨孤宇明的赫赫戰績,看着河套士兵在獨孤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攻,宋君臨的眼睛裡就是一片陰沉。當初,真的不該放走他的。再不濟,也不該因爲河套方面的壓力而同意他將宜州山寨的家屬全部遷往河套,以至於現在連要挾他的資本都沒有了。
劉難尚和張蒼雄並肩站在一起。他們兩個也算是老朋友了,當年江南之戰,兩人就已經是戰友。後來朱雀軍團在淮水休整,除了兵員方面張蒼雄沒有給他提供,其餘的可以說是要什麼給什麼。因此,整個清風皇室,對張蒼雄最有感情的無疑便是劉難尚。
看見河套士兵如此驍勇,將領指揮的也進退有度,張蒼雄的內心無疑是很高興的。淮水根本沒有稱霸天下的實力,如果沒有河套的這層關係,現在的淮水要想自保都很成問題。因此,淮水現在是緊緊地和河套綁在了一起。只要有張月婉在,想來淮水日後必定還有中興的機會。既然不能成爲最強者,那麼自然要選定一個最強的人,然後堅定不移的跟在他的身邊。這一點,張蒼雄心中最是清楚,而他這些年來也一直是這樣做的。河套方面,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月婉的眼光確實獨到,要不是她當初一力堅持嫁入河套,我們淮水在清風帝國的除名,恐怕也爲之不遠了?張蒼雄樂呵呵的想到。
劉難尚的心中和張蒼雄想的又是不同。
清風帝國的沒落是事實,就算是度過了眼前的這一關,清風皇室也至少需要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夠勉強恢復元氣。而現在,誰會給你幾十年的時間慢慢的休養生息?劉難尚和天都聖京裡面那些只知道白日做夢的官不同,對於清風帝國現在的情況,他從來不曾避諱。
但是,身爲皇室中人,看着一個強大的勢力在自己的身邊崛起。雖然明知道自己要存活下去,必須依靠這個勢力的,可是誰知道以後自己會不會被對方吞噬掉?這種心情,劉難尚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纔好。
河套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南征北戰東伐西討,雖然不敢說是戰必勝攻必克,可是他們的戰績確實有目共睹。就像是眼前的這支河套步兵,自己的朱雀軍團已經算是帝國山地作戰之中排的上號的主力,可是就算讓自己親自去進攻,也未必能夠發揮的如此之好。
河套將領的優秀,不僅僅在於他們的運籌帷幄,同樣在於他們在戰場之上的表現,能夠在瞬息之間抓住敵軍露出的漏洞,並且迅速的調集兵力利用這個機會。士兵的彪悍,不僅在於他們敢打敢殺悍不畏死,同樣在於他們知道怎樣在戰場上保存自己,而這種意義的保存並不是指轉身逃跑偷奸耍滑或者是躺在地上裝死。
有了如此精銳之師,河套還有什麼好懼怕的?也正因爲如此,昊天才敢和成名塞外一甲子的卡辛巴斯叫板,纔敢雄霸河套傲立四方。
但願,陛下不要逼得太緊。劉難尚嘆了口氣,苦澀的一笑。
天色微明,在河套士兵的拼死進攻之下,極樂聖教的防線已經是搖搖欲墜。血殺大軍的先鋒曾經兩次衝破姜猛的防線殺到了山頂,但是在極樂聖教的頑強反撲之下,最終又被趕了回來。但是這也說明了極樂聖教已經到了極限,他們距離崩潰已經不遠。
面對河套的三面進攻,燕悲歌也將大軍分成了三部分。血殺那邊由姜猛負責,獨孤這邊是自己親自坐鎮,而陸振的中軍則是一個偏將盧大軍看守。不得不說,程顯清的兩萬親兵戰鬥力異常強悍。那三萬多有傷在身的極樂士兵,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特別的勇猛,但是在堅持了半夜之後,帶傷上陣的他們精力終究耗盡,最終被死活不論的河套士兵砍成兩段。
防守的中堅,自然是程顯清的兩萬親兵。這些人論戰鬥力也許並不是極樂聖教中最強悍的,但是要說戰鬥意志,他們絕對是最狂熱的一羣人。雖然是被程顯清當做了棄子扔在這裡,可是他們無怨無悔,一個個都是浴血奮戰捨生忘死。和他們戰鬥的時候,河套士兵總算有了第一次和極樂聖教交戰的時候的感覺。那時候的極樂聖教士兵也是如此的狂熱,如此的瘋狂不可一世。而現在的極樂士兵,雖然照樣兇殘狂熱,但是他們的信念已經遠遠比不上剛剛建軍的時候,換而言之,他們已經墮落了。也正因爲如此,沒有了發自內心的純正的信念做支撐,他們僅僅剩下了殘暴瘋狂而已。
可是現在,他們完全重現了當年的感覺,這讓河套士兵剛剛在和他們接觸的時候吃了不小的虧。
血殺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而且一身功夫完全不下於花莫芳等人。面對着通紅着雙眼高吼着“蒼天已死極樂永生”的六七個極樂士兵,雖然成功的將其斬殺,但是自己也留下了好幾道傷口。
趙大武這廝也是一樣。這廝大概是天天呆在昊天的身邊,被這樣枯燥的生活給悶壞了,一上陣就沒命的往山上衝。結果剛一衝上山就被兩個斷了一臂的極樂傷兵給死死抱住,如果不是他力量夠大反應夠快沙場經歷夠豐富,當時就不是被砍了兩刀,而是直接斃命了。不過這廝確實是一員福將,在仰功的時候,他一口氣孤身衝進了極樂士兵的下一道防線之中,結果渾身上下受傷不下十處,最後硬是被拼命衝上來的親兵給擡了回去。
“你這小子,幸好穿的是信刻特地送你的明光鎧甲。”昊天看着被剝的只剩血肉模糊的上半身的趙大武,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
“主公,我這不是還沒死嗎?”趙大武咧嘴一笑,不過卻是牽動了傷口,頓時一聲哀嚎。
“活該!”昊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對着身邊的軍醫說道:“快一點,先拿點酒過來。”
趙大武一聽這話,頓時就激動了,高興的忘乎所以的說道:“主公,你真是一個好人啊,這個時候居然還記得屬下愛喝酒。嗯,最好是最烈的燒酒,那東西夠勁。”
昊天沒好氣的啐了一口,直接一腳踩在仰躺着的屁股上,惡狠狠地說道:“放你孃的狗屁,這不是拿給你喝的。都現在這副德行了,還想着喝酒。”
辛皎和秋沐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對兵痞子,也不管他們怎樣折騰。只有仙戀塵還有些童心未泯,看到軍醫拿着烈酒走了過來,直接接過酒罐子,破開封泥便倒了一碗倒在趙大武的背上。趙大武正沉醉在酒香之中,結果被仙戀塵這麼一弄,當時就疼的嚎叫聲不斷。偏偏仙戀塵還是主母,他又不敢反抗,只好一臉眼淚鼻涕的看着昊天,希望自己的老上司能夠幫自己一把。
昊天這個時候正在詢問玄機大江對面的戰事,自然沒注意趙大武的求救眼色。當然,就算是看見了,估計昊天也會假裝沒看見。
“極樂聖教的攻勢很猛,雖然只是一支偏師,但是營造出來的氣勢,卻像十多萬人的主力大軍一起進攻一般磅礴。”玄機沉聲答道。
“那你看極樂聖教的攻擊方向究竟是哪裡?”昊天問道。
“絕對不是白帝城,順風順水,應該是在合州甚至是下面的淮水賓州。但絕不會是順江而下返回揚州路。艾賓的兩萬水師和李風成的秦川水師現在都集中在平州附近,東倭水師根本不可能這麼迅速的得知極樂大軍的消息,因此也不會全力出動牽制李風成和艾賓。而僅憑着朱兆手中的商船這些,他們根本無法突破艾賓和李風成的防線。”玄機遲疑了一下說道。
“合州?賓州?”昊天皺緊了眉頭。
玄機苦笑了一下:“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在賓州。極樂偏師雖然主公白帝城,但是他們分出來的小股軍隊,卻是在白帝城上下二十里的範圍內全力破壞,合州也在其攻擊範圍之內。如此一來,合州李家的大軍必然會提高警惕。朱兆不會想不到這點。”
昊天悚然一驚:“軍師所言極是,那你告知威遠王沒有?”
玄機道:“說了。不過這僅僅是我們的猜測。而且,就算我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戰略意圖,我們現在也來不及做充足的準備了啊。”
昊天一陣沉默,天色未明之前,即便是駱祥和玄機,也不敢肯定極樂聖教的攻擊方向,甚至連對方是不是準備進攻白帝城都不敢確定。河套和朱兆真正意義上的交手就只有一次,便是當日的廣深縣一戰。
那次河套五大戰將出動了四個,加上張月婉的水師,所有士兵都是河套數十萬大軍之中最精銳的部分。然而數路圍攻,而且還全是偷襲,結果都沒能夠將朱兆和燕悲歌留下。雖然此次確實是重創了極樂聖教,但是要說效果,便是血殺等人都羞於出口。而歷數朱兆的戰績,確實是可圈可點。這次也是一樣。
“這是一條壁虎,極其擅長斷尾的壁虎。”駱祥點頭道。
朱兆確實是這樣的人,當他認爲形勢已經惡化的時候,他便會毫不猶豫的拋棄部分軍隊以保證大軍的安全。果斷,堅決,不拖泥帶水。
而這次,他斷掉的尾巴分量之重,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而且以前斷尾的時候朱兆拋出來的都是蝦兵蟹將,這次居然是他情同手足的極樂四大名將之中的燕悲歌,這不能不讓人感慨他的魄力。
“宋君臨和李瀟漠是什麼反應?”昊天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
“着急。兩人都很擔心極樂聖教趁機進攻他們的領地,尤其是李瀟漠,更覺得如此情況之下極樂聖教十有**會進攻合州。雖然李家在合州佈置了重兵,但是以朱兆的狡詐,李瀟漠根本不敢放心。”玄機道。
駱祥跟着說:“他們現在正在四處蒐羅船隻,不過這一帶的船隻要麼是被極樂聖教給搜刮去了,要麼毀於戰火,他們現在很不順暢。呵呵,着急也沒辦法,至少要先過江再說。”
昊天沉默了一下,張口說道:“傳本王命令,讓血帥獨帥和陸振放手一搏,李家和宋家都在等着大軍渡江,我們若是無法將這裡斷後的極樂士兵消滅,根本無法順利的通過。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都還算是戰友。”
“是!”駱祥點了頭道。對於這道命令,他倒是沒有打一點的折扣。在他看來,雖然宋李二家確實是河套以後的對手,也是在消滅的範疇。但是,絕對不是讓他們這樣的被削弱。河套,不是不可以使用陰謀詭計借刀殺人,但是在這個時候,必須要對得起天地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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