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金宗彪並不認爲金向亮的指揮才能在自己之上,這個堂叔當年也許真的是軍中新秀曾經叱詫風雲一時,但是現在,已經二十年沒有上戰場的他明顯有些落伍了。金宗彪不得不承認,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先是信刻,這個縱橫天下無人能擋的河套第一猛將在他的手中被打破了神話,最終被追殺千里。然後是奉敬,倒黴的他甚至連統領級別的將領都有一人戰死,這還是河套自621年南下以來戰死的第一個統領級別的高級將領。僅僅是這份榮耀,金向亮便立刻成爲了整個塞外風頭無量的名將。
此戰若勝,金向亮的風頭必然會更盛,恐怕東北三國除了一個卡新巴斯,再沒有人能夠在軍功上壓下他。如果敗了,當然,金宗彪也不希望戰敗。畢竟一旦戰敗,東北三國自618年突破長城防線的戰果將大半丟失,除了退守長城防線,他們別無選擇。
此時,東北三國聯軍僅僅是成建制的軍隊就有十萬,加上不斷逃來的殘兵,數量至少有十七八萬,可是河套騎兵僅僅只有三萬,卻殺的東北聯軍左支右絀。原因很簡單,河套現在士氣高漲上下一心,而且還有名帥血殺指揮,而聯軍方面,將令不一士氣低落,而且還要防着殘兵敗將衝擊自己的防線,如此情況之下,優劣之勢頓生。
現在的桓復傳和金向亮等人面對的就是如此情況。隨着大量潰軍的到來,聯軍的陣型更是面臨着更大的衝擊。此時的金向亮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他的腦海裡這時候也再沒有了海西曼丹和拜京的概念,只知道不惜一切代價的贏得這場勝利。六萬多步兵全部被調集了起來,在河套騎兵的攻擊正面上組建成了數道防線,而桓復傳和赫基木兒率領着近四萬匆匆組建的聯軍騎兵瘋狂的進攻着血殺騎兵的側翼。
負責側翼防守的乃是血殺軍團的統領韓啓。這個出身於西方軍團,在河套收復河西二路的戰鬥中一言嶄露頭角的將軍在這個時候充分的發揮了自己的才華,一萬騎兵在他的身先士卒之下,不進反退,出人意料的突然殺入聯軍騎兵的陣型,頓時將桓復傳等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只是桓復傳和赫基木兒冷方布等人全部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在經過了最初的不適應之後,總算是穩住了陣腳,然後依靠着優勢兵力將韓啓大軍團團圍住,戰鬥頓時呈現出焦着狀態。
金向亮這邊就要危險多了。他麾下還有六萬步兵,而血殺親自率領的騎兵足有兩萬。兩萬騎兵,若是落在一個平庸的將領手中,唯一的下場就是被金向亮的六萬士兵包餃子。但是,領軍的人是血殺,是河套五大戰將之中的血殺,曾經征戰塞外又決戰壺口然後南征百戰的名將血殺。他率領的乃是河套將士,縱橫天下東伐西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河套將士。
血殺和鎮山,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刀子,輕易而舉的劈開了海西步兵的防禦陣線。第一道防線在吳雙炙的衝鋒之下,就像是浪卷沙雕,水到沙溶。敗軍急忙向後撤退,不經意間又衝動了第二道防線之上的海西士兵。阿難旺美見狀,機不可失連忙調集兵力猛打猛衝,頓時又突破了金乞買親自鎮守的第二道防線。金乞買可沒有與防線共存亡的想法,一看見情況不對,將自己的頭盔和披風一扒下,混在人羣之中就溜到了後面。
金向亮的鼻尖上開始冒汗了。他手中六萬多步兵,每道防線一萬人,其餘兩萬多人作爲最後的預備隊。只是,頭兩道防線如此輕易而舉的就被河套騎兵沖垮,對方士氣高漲之下,恐怕第三道防線也擋不了多久。
“傳本將軍命令,全軍壓上!擅自撤退者,誅三族!”金向亮突然一聲暴喝,一刀剁掉一個轉身逃走的士兵,腥紅的鮮血頓時噴了他一刀子,周圍的將士心中頓時都是一寒。
總算控制住了形勢,金向亮滿臉猙獰,提着還血淋淋的大刀,冷冷的掃了周圍的衆人一言,再次喝道:“督戰隊,上!擅自撤退者,不管軍銜如何,格殺勿論!並通報陛下,誅其三族!”
所有的人再次一寒,看着雙目噴火的金向亮,最終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金宗彪現在也沒有歇着,他率領着自己手中僅有的三千多士兵,將從前面潰逃回來的聯軍士兵全部攔住,一併拖到後面,不分系統也不顧衆人的意見,臨時將其組建起來。百夫長沒有了,沒事,臨時從殘軍之中抓住一個百戶打扮模樣的將領先頂上。千夫長沒有了,也照樣臨時抓一個充門面。也不管他們的隊伍是否滿編制,只要他覺得眼前的人差不多了,立刻一腳踢到了金向亮那裡。他相信,金向亮的督戰隊,會教會他們怎樣去打仗。
那些被臨時抓出來的將領,一個個都是面如死灰,只是在金宗彪雪亮的屠刀之前,沒有人敢反抗。而人羣之中的其他潰軍,則是悄悄的撕下自己在肩膀上的軍銜肩章,順便將自己的頭盔丟掉,以免被金宗彪當作敢死隊。
事實證明,只要豁出去了,沒有什麼不可能。在督戰隊雪亮的大刀之下,前面的聯軍戰士也爆發出了蓬勃的戰意,數萬步兵欲退不得,不得不轉身和河套騎兵以命薄命。
看到如此情況,金向亮的臉色總算舒緩了一些,他知道,自己這次應該是防住了。
逃亡而來的聯軍士兵絡繹不絕,金宗彪手中的實力也不斷增加。而河套騎兵畢竟不是鐵人,在東北三國的人海戰術之下,他們的銳氣總算開始下降。一個時辰之後,雪獅軍團的先鋒布賀也到達了戰場,只是這時候的東北三國已經穩住了防線,而血殺爲了解救被桓復傳等人包圍的韓啓,也不得不放緩了對金向亮防線的進攻,戰場上的局勢總算開始朝着有利於東北三國的防線轉變。
血殺並不是有勇無謀的魯莽將領,看到如此情況,他也明白自己要想勝利已經是不可能,即便是後面的雪獅軍團四萬騎兵全部到達也是一樣。也許自己是能夠重創東北聯軍,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並不是那種拿自己弟兄的性命去博取功勞的利益薰心之人,掂量着情況不對,他碩大的殺豬刀高高一舉,身後的傳令兵頓時揮舞令旗,數萬騎兵開始緩緩撤退。
戰必爭先,退必斷後。四個軍三萬左右的騎兵在血殺的親自斷後之下,輕易而舉的衝開了聯軍的防線,一邊射殺正朝着這邊逃亡而來的拜京曼丹殘軍,一邊緩緩撤退。
海西金吞可一看見河套騎兵撤退,搶攻心切之下,居然率領着本部僅剩的六千多騎兵追了上去。河套騎兵連忙逃竄,跑出十餘里後,兩側的騎兵突然逆轉向後包抄,中間的騎兵馬頭一昂便停下了腳步,三萬多騎兵輕易而舉的便將金吞可的六千騎兵淹沒。
此時金吞可部距離桓復傳赫基木兒等人至少有十五里路的距離,等桓復傳等人覺得情況不對跟上來的時候,金吞可的六千多騎兵僅剩下五百多騎,金吞可雙手握着一根只剩下半截的狼牙棒,神情呆滯的立在戰馬之上。周圍的騎兵個個身上帶傷,要麼是缺了胳膊要麼是斷了腿,很顯然衆人要是來遲一步,恐怕金吞可部真的要全軍覆沒了。
只是落後桓復傳等人半步的金向亮、金宗彪叔侄到達現場,一看見如此情況,兩人都是火冒三丈,金宗彪惡狠狠的盯着金吞可,毫不掩飾他眼中的殺機,而所有的人都是同樣的想法,這麼多人都戰死了,你這個飯桶怎麼還沒死?
與河套騎兵正面交戰兩個多時辰,四萬騎兵僅僅折損了一萬多一點,可是這個廢物的一個衝鋒,就葬送了六千騎兵的性命。金宗彪不由得的想起了當年河套大軍剛剛南下那次,耶律明輝也是這樣損失了超過一萬騎兵。同樣的手段,同樣的情況,自己這方居然還同樣的上當,金宗彪也是相當無語。
但不管怎麼說,河套這次並沒有完勝,東北聯軍雖然從太行路敗退到了東海路,可是他們最終還是站穩了陣腳。三天之後,殘軍陸陸續續的抵達貞州府城,桓復傳粗略計算了一下,既然只有十五萬不到。即便是加上那些逃往別處的殘軍,當時的三十餘萬士兵也有半數或死或俘。但就是這僅剩的十多萬士兵,也全部被河套方面嚇破了膽,而且編制極其混亂,短時間內,已經喪失了進攻的能力。
在等待散兵的時候,桓復傳等人很幸運的看到了耶律宛夕的到來。這個他們原本以爲已經犧牲在戰場之上的戰友居然還能夠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着實讓他們高興了一陣。
耶律宛夕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他是步兵將領,而且河套夜襲的時候並沒有輪值,正縮在軍營之中爲創造曼丹下一代接班人而奮鬥。結果戰事一起,耶律宛夕將軍是毫不留情的將剛纔還和自己溫情脈脈的兩個女子踢到一邊,穿着小衣便狼狽逃竄。他的運氣不錯,居然在混亂之中帶着自己的親兵順利的逃了出來,然後一路上也是好運不斷,河套五波騎兵輪番出擊,居然都沒將他這個曼丹有數的領兵大將宰掉。只是將軍大人當夜經此一嚇,居然患上了不治之症,後來不管使用什麼方法,下面都沒有一點反應,這也成爲了耶律宛夕此生最大的痛楚。
不過,既便如此,東北三國在幽雲十六州還是擁有着較強的實力。同州城內,還圍困着耶律遲顯的七萬士兵;北原路殷州府城,還有尤克隆斯的近四萬殘軍。桓復傳等人潰敗的時候,拼命逃跑之下,根本沒時間逃進殷州城。而尤克隆斯上次被信刻嚇破了膽,也不敢出城阻擊。也正因爲如此,他有幸活了下來。不過他現在已經全軍撤退到了知州。如果可以,他其實是想撤到居庸關的,不過向來特里克布斯和遙今夕不會讓他進去,國王陛下也絕對饒不了他,他只好退到距離長城防線稍近的知州。
除此之外,居庸關和山海關各有拜京海西的五萬士兵。加上貞州附近的近二十萬聯軍和太行羣山後面只剩下幾千士兵的耶律成風,東北三國在幽雲十六州依然有着三十餘萬兵力。
此戰,河套雖然大勝,可是依然付出了三萬多將士的代價。但相較東北三國的損失而言,這確實是一場難得的勝利。
其實河套並不是不想趁機掃清貞州的東北聯軍,只是暫時真的無能爲力。河套東征大軍的大本營是在太行路同州,所有的糧草和後勤自重都集中在這裡,如果僅僅是騎兵短時間的突襲還能夠就糧於敵就地解決,但是數十萬大軍一起出徵,那就相當麻煩了。
東北三國聯軍已經在貞州站穩了腳,近二十萬軍隊,加上桓復傳和赫基木兒冷方布等名將,河套除非擁有相當的兵力,否則根本不可能攻克貞州。而且,攻城戰必須等到獨孤的步兵到來,千里迢迢的,一路上也怕出問題。
最後,就是聯軍散落在路上的散兵實在是太多,當夜當場死亡的聯軍士兵其實並不是很多,加起來還不到五萬,但是從宣州到貞州,一路上卻至少有五六萬殘兵還在逃竄。就像是血殺的騎兵在最前面衝鋒,而後面的虎賁軍團和獵鷹軍團這些也並不是無事可做,他們正在竭盡可能的肅清一路上的聯軍散兵。當然,殺的興起的河套騎兵順便將一路上的所有村莊全部抹掉,以至於從宣州到貞州的這條官道,完全成爲了人間煉獄。
用了兩到三天的時間,河套大軍總算是將一路上的殘軍肅清。然後回師太行,準備拔掉同州城這個釘子。
其實此時的同州,已經算不上是一顆釘子。城內的耶律遲顯和七萬多曼丹大軍,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囚籠之中的猛虎,讓他亂跑出來便會捅出簍子。可是現在,耶律遲顯連色厲內荏都算不上了。城內的糧食基本上已經消耗乾淨,但凡能吃的東西,都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只不過曼丹士兵在這個時候卻相當的有種,就算是餓得頭暈眼花,也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之上。因爲他們明白,河套不會要俘虜,他們就算是放下武器全部投降,最終的結局也是一個死字。既然橫豎都是死,那麼爲什麼要那麼屈辱的死去?況且,他們還有希望。他們相信,宰相大人不會忘記他們的,王國也不會放棄他們,援軍,肯定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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