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宗在自己的旗艦上來回走個不停,張濟危甚至有了一種眼花繚亂的感覺。這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而且父親的心情相當不好,他也不敢隨意開口。
“家主的傷控制住沒有?”張蒼宗已經記不起這是自己第幾次詢問了。
軍醫很爲難的說道:“大人,家主傷及內腑,如果不是功力深厚,早已經不支。況且,船上並沒有相應的藥物,只怕是。”
張蒼宗長吁了口氣,對着軍醫揮了揮手。雖然是盛怒之下,他依然沒有遷怒於人的習慣。張蒼雄的傷勢,他比誰都清楚。況且他也是臨時逃到船上,既沒有良醫也沒有良藥,要想控制住傷勢,真的是太難了。
江邊上又傳來一陣吶喊,張蒼宗側目一看,頓時陰測測的說道:“好手段,同是血親,又何必斬盡殺絕?”
頓了一下,張蒼宗斷聲喝道:“船上投石機準備,不能讓對方的火船靠近我方戰艦。所有艦隊,朝着東岸靠近。”
淮水水師的大本營是在大江沿岸,不過由於極樂聖教突然出兵豫州路,張蒼宗擔心對方趁隙進攻淮水,因此特地將所有水師全部拉到了饒州地界。看來這也算是無心插柳了。
水師剛剛朝着東岸靠近,對面江邊上突然傳來一陣金鼓之聲,一面旌旗突然從平地上飄起,張蒼宗定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旌旗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一個大字:平!居然是極樂聖教的平郎軍團。
張濟危疑惑地道:“他們居然和極樂聖教勾結上了?”
平郎軍團一現身,立刻搬出許多雜物,朝着淮水之中扔去,居然是想要堵塞河道。
“將軍,南面江面上出現了大量戰艦的蹤跡,不過還不清楚其隸屬方。”桅杆上,旗語兵大聲喝道。
張蒼宗眉毛一皺,沉聲說道:“全軍注意,立刻向北進發。”
張濟危連忙傳下命令,自己卻在思索着張蒼宗的意思。淮水江面雖然寬廣,可是大量戰艦堵在自己的南面,要想強行衝過不太可能。而就算能夠衝出去又能如何,家主都已經成了這幅摸樣,淮水已經落入了張珂亮等人手中,根本無法在翻盤。因此,最好的選擇就是立刻北上,到河套。畢竟,張月婉還在那裡。
“將軍,家主醒了,讓你和少將軍進去。”軍醫急匆匆的走了出來說道。
張蒼宗父子聞言,連忙走進船艙。然後就看見了臉色蒼白雙目微睜躺在牀上的張蒼雄。
“家主,兄弟無能,沒能保護好你的安全!”張蒼宗跪拜道,張濟危也連忙跪在一邊。
張蒼雄無力的一笑,對着二人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靠前了一點,吃力的說道:“不怪你,那人是幽冥鬼魅開君,就算我有心防備,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再說,老二和叔父既然有心,你能夠從他們手中逃出來,已經是難能可貴。”
似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張蒼雄休息了一陣,接着說道:“老六,大哥不怪他們,他們的出發點也是爲了家族。不過,時代不同了,張家不要說爭霸天下,便是據地稱王,也沒有那個實力。這個天下,遲早是河套的。老二既然敢殺我,那麼想必和極樂聖教方面早有勾結。你記住了,你千萬不要和他們走一條老路,他們不成的,河套遲早要族滅極樂聖教,不能把我們張家拖下水啊。”
張蒼宗點頭稱是。他自然知道河套是怎樣的一羣人,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一羣瘋子,****如同屠狗的瘋子。張家要真的和極樂聖教走到一塊,很難說河套會不會眷念以前的交情而放張家一馬。
“老六,大哥不行了。你立刻帶領水師北上河套,告訴月婉,不要爲我報仇。不然,我們張家就算能夠逃過此劫,也必定會元氣大傷。老二他們若真的和極樂聖教走到一起,你就留在河套,宣誓對昊天效忠,好給我們張家保留一份血脈。”
張蒼宗連忙說道:“大哥,我張蒼宗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怎麼能夠向昊天效忠了?”
“混賬!張家現在是老二他們的了,你如果不向昊天效忠,怎麼能夠在河套立腳,以後還怎麼爲我們張家保留一絲血脈!”張蒼雄怒聲喝道,不過這下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頓時悶哼了一聲。
“大哥,你身子要緊!”張蒼宗連忙上前將他扶住說道。
張蒼雄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老六,你記住了,到了河套之後,要跟河套一條心,不管昊天下達什麼命令,你都要堅定不移的執行,不管任何命令!”
張蒼宗心中一怔,突然明白了這個任何命令的意思。
張蒼雄也不解釋,喘了口氣道:“不爭、不驕、不傲、不黨。只要你記住了這四點,以你的才華,必定能夠在河套佔據一席之地。至於我們張家以後的去向,只要有月婉在,就絕對不會太差。”
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張蒼雄一把抓住張蒼宗的手臂,鄭重的道:“老六,我不行了,淮水和河套之間的合作關係必然會因此產生裂痕。你千萬要記住一件事情,河套若是一統天下之後,駱祥和楚相成提出保留張家在淮水的世家地位,你千萬要推辭,絕對不能接受。這兩個人心狠手辣,對昊天又忠心耿耿,他們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地盤上有能夠和昊天抗衡的勢力。如果你一旦接受他們的提議,那日後張家必然會被族滅。記住,若是他們退而求其次讓你擔任太守之位,同樣不要接受,你可以以退爲進交出兵權提出解甲歸田,不然,我張家恐怕難以倖免。切記,切記!”
張蒼宗只覺得自己手腕欲裂,便是連手掌上的青筋都爆裂了起來。正疼痛間,卻聽見張蒼雄的聲音已經低了下去,雙目渙散,口中兀自不斷的喃喃自語。
“大哥,你說什麼?”張蒼宗俯下身子問道。
“月婉,月婉……”張蒼雄的聲音越來越低,張蒼宗低頭一看,卻發現張蒼雄已經沒有聲音,擡起頭來一看,張蒼雄雙目圓瞪,只是口鼻之中已經沒有了氣息。
“大哥!”張蒼雄悲從中來,頓時大聲嚎叫起來。
張濟危也是滿眼淚水,沒想到即便在最後關頭,張蒼雄也沒有怨恨張蒼梧等人,在他的心中,最爲重要的便是淮水的基業和張家的血脈傳承。正是因爲看見張家已經事不可爲,如果在堅持下去必定會落得家毀人亡的下場,因此,他才依然決定放棄基業以保證家族的延續。
如果按照他的道路走下去,張家以後就算難以保證獨霸淮水的局面,不過也至少能夠成爲河套的一個封疆大臣。只不過,張蒼梧等人根本不理解他的想法,或者說是錯估了淮水的實力,因此走出了這樣一步棋。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樣卻將張家真正推向了絕境。
“將軍,南面駛來的戰艦是河套的蛟龍軍團,他們的賀不歸軍團長想要和將軍你對話。”一個親兵在外面叫道。
張蒼宗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匆匆走出船艙。看見從後面駛來的確實是河套的戰艦,張蒼宗總算是鬆了口氣。說到底,河套畢竟是張家最好的朋友。尤其是河套水師,幾乎所有的戰艦都是由張家建造,然後轉手贈給蛟龍軍團。
賀不歸見出來的人果然是張蒼宗,心中也鬆了口氣,急忙跳到張蒼宗的戰艦之上,兩人匆匆交換了一下意見。
“立刻回河套,不能有絲毫的遲疑!”兩人幾乎是同時說道。
賀不歸走進船艙,對着張蒼雄的遺體三叩拜之後,這才退出來對着張蒼宗說道:“將軍,淮水突生大變,並且和極樂聖教相勾結,而天都聖京與此同時也發生了政變,很顯然這些事情都是早有預謀。如果僅僅只是針對淮水,這麼多股勢力根本不可能聯手起來。因此,他們的最終目標必定是我們河套。只有先回到河套,我們纔有翻盤的機會。”
張蒼宗也沉聲說道:“賀將軍所言極是。朝廷水師統領安寧侯艾賓已經被鳩殺,皇室必定不會輕易浪費這兩萬水師。如果我們不迅速北上,很難說不會被朝廷堵死在淮水之上。”
其實兩人心中都明白一件事情,朝廷的水師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東倭王朝和極樂聖教素來交好。如今極樂聖教都已經和淮水張蒼梧等人勾結,自然不會落下東倭這個好兄弟。如果沒記錯的話,加藤鷹的十萬水師似乎正在大河入海口附近。當初賀不歸之所以敢放心大膽的南下,便是因爲艾賓還率領水師堵在大河之上,向行的東方軍團也鎮守着豫州路。不過現在朝廷發生政變,後路已經不穩。加上淮水張家也發生了內亂,如果現在不走,以後恐怕真的沒機會了。
事不宜遲,兩人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張蒼宗迅速收斂了張蒼雄的遺體,兩支水師合二爲一,近十萬將士三百餘艘戰艦迅速拉起風帆調整角度逆流而上,他們必須抓緊時間,至少,在東倭水師將洛水和大河交匯處堵死之前必須衝到大河之上。
估計張珂亮和極樂聖教也沒想到張蒼宗這麼快就下定了決定,雖然是逆水行船,不過對方並無水師阻擋,因此張蒼宗二人很順利的便衝到了天都聖京河段。不過就在這時,前面卻又出現了許多戰艦。看那戰艦摸樣,居然是秦川水師。
賀不歸和張蒼宗倒吸了一口冷氣,秦川水師不是在和樸志成的戰鬥之中全軍覆沒了嗎?怎麼還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看那戰艦數量,至少是三萬兵力,算得上是傾巢而出。
賀不歸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怔怔的看着張蒼宗。
張蒼宗苦笑了一下:“賀將軍,秦川水師從大江合州江段悄悄抵達洛水,如果不是從東海之上繞了一圈的話,必定是從我們淮水通過。這些年來,家主對蒼梧都是信任有加,因此我們的情報系統疾風也是由蒼梧和濟世掌控。他們若是有心的話,本將軍也不可能知情。”
賀不歸也知道張蒼宗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不過心中還是有些惱怒。秦川水師七八十艘戰艦從大江進入淮水抵達洛水,基本上都是在張家的地盤上行走,而張蒼宗身爲水師統領,居然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甚至還和自己一樣以爲對方已經全軍覆沒,實在不可想象。
不過轉念一想,賀不歸也就釋然了。張蒼宗由於其父曾經和張蒼雄之父爭奪過威遠王王爵之位,因此素來低調。除了自己水師一畝三分地上的事情,從來不插手其他事務。加上張蒼梧父子這掌控着淮水大權的人相助,秦川水師出現在這裡也不足爲奇了。
另一艘戰艦之上,舒攬臉色鐵青,雖然他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不過極樂聖教、秦川李家、天都聖京、淮水張家都相繼出現瞭如此重大的事情,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恐怕還包括金花三越和益州宋家,能夠讓他們如此團結一心的對象,只能是河套。
朱屯的臉色則是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噬魂出了奸細,若非如此,這幾家的異動必定難以逃過噬魂的監視。剛纔他已經試着放出幾隻信鴿向河套方面傳信,不過信鴿剛一升空,天空中就響起了幾聲鷹隼的叫聲,朱屯的心中頓時一涼,鷹隼,究竟是血色高原有內鬼還是邏些王朝也參與了進來?
“衝過去!”賀不歸對着張蒼宗說道:“秦川水師出現在這裡,必然是不懷好意,我們若不能迅速衝過,十有**會被堵死在這洛水之上。”
張蒼宗也點了點頭。現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除了自己,誰都不敢相信。李家就算和自己是友非敵,可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又擺出一副準備攔截自己的姿勢,很顯然是有所圖謀。當下也不再猶豫,以淮水水師爲先鋒,強行衝擊對方的防線。
“嘿,李風成,果然是他!”張濟危眼力不錯,遠遠便看見了對方旗艦上站着的那個高大身影,不由得冷笑道。
雖然兵力上處於絕對優勢,不過張蒼宗和賀不歸二人心中都沒有把握。洛水江面並不寬,三萬水師完全可以將江面堵死。如果李風成狠下心來,鑿沉十艘戰艦堵塞江面,那河套淮水水師聯軍也無可奈何。
張蒼宗沉聲喝道:“命令所有戰艦調整風帆的角度,不惜一切代價向前衝鋒,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能有任何的停留!”
賀不歸也臉色嚴肅,如果衝不過李風成這一關,那麼等到淮水和天都聖京方面的軍隊前來,將自己的兩翼一包抄,十萬水師必將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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