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漠回首環顧了一下,這些精銳而忠心的戰士,儘管因爲連續的趕路和作戰而極度疲憊,但是他們的臉上卻都煥發着鬥志和堅定,迎接着統帥的目光也是熾熱和信任。李蕭漠心中一痛,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將導致這些熱血的男兒因此而喋血沙場,恐怕很難再有人能夠活着返回鄂州,但是他沒有多說什麼。
好男兒有所爲有所不爲!
每一個七尺男兒的心中都毫無例外的涌動着熱血,生命固然寶貴,但是榮譽和尊嚴更加無價,履行自己的責任、體現自己的價值,這纔是男兒們不枉人生一遭的真正選擇!
李蕭漠要這樣做,是因爲他對秦川李家的責任和義務。
這些士兵要這樣做,同樣也是因爲他們對於秦川李家的責任和義務。
這些出身於社會底層的士卒,沒有象富家子弟那般受到禮樂薰陶,也沒有讀書人那般被儒家影響,缺少這種主流社會的文化教育,並因此被那些士大夫們認爲粗魯無文而鄙視,他們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也無法溫文爾雅的談詩論畫、指點古今,面對那些士大夫和讀書人,甚至還有一些發自根骨的自卑。
然而,正是這些販夫走卒,他們卻是從骨子裡接受了傳承神州千百年的俠客文化,他們質樸而敦厚,他們認定的只是一些最基本、最簡單的死道理:報恩、義氣、不做膽小鬼、不做懦夫。
雖然這樣的死道理,很有可能讓他們成爲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讓他們往往被有心人利用,爲了一點小恩小惠而賣命,被視作了愚昧和無知;但是不可否認當面臨危難的時候,當那些陽春白雪不屑下里巴人的精英人傑爲了自己的利益和生命而卑躬屈膝、奴顏媚骨、數典忘祖的時候,正是這些人在無怨無悔的付出生命來捍衛尊嚴和榮譽。
李蕭漠並非是來自於這一羣人,但是他卻能夠理解這羣人的感受。因此,眼睛有些溼潤的秦川世子,並沒有做什麼激盪人心的演說,也沒有什麼廢話和作秀,他只是非常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殺敵!”
“殺敵!”
數萬個聲音,有志一同的低聲應和,數萬具血肉之軀,共同組成了一道血肉長城,雖然聲音不大,雖然相較於河套大軍人數不多,但卻是數萬名置生死於度外的勇士,用生命發出的誓言,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氣勢,足以驚天動地、鬼哭神泣。
“我來與你一戰!”比之秦川士兵,河套將士的氣勢更加彪悍,他們全部都是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人物,他們不管是面對着怎樣的惡劣環境都從來不曾後退。因爲經歷過最殘酷的事情,所以他們的精神無比強大。因爲心中還有着最美好的意願,因此他們無可戰勝!而受到李蕭漠豪氣的激盪,同爲神州十大英傑之列的秋沐豪情大作,足尖在馬鐙上一點,電石火光之間,整個人已經從戰馬之上彈起。
戰馬兀自在身後長嘶,不過秋沐手中的長刀已經凌空劈向了正勇不可擋的李蕭漠!
長刀和利劍在黑暗之中激起了朵朵火花!這是秋沐和神州十大英傑中人,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單對單的挑戰,來自滇南的刀皇傳人,和才華橫溢的天之驕子,第一次正面交鋒。
“當!”李蕭漠的身子猛地一晃,秋沐則是整個人倒飛了回去,恰巧落在自己奔騰而來的戰馬之上。
“好刀法!”李蕭漠於百忙之中讚道。神州十大英傑之中,聖蘭心和楚憐風是公認的最強者,不過即便是他們兩人,也沒有擊敗李蕭漠的把握。而秋沐,至少在這之前,並不引人注意。
然而剛纔的這一刀,卻讓李蕭漠深刻地感受到了秋沐的強悍。他藉着戰馬奔馳的慣性,仗着自己在力氣方面要比身爲女子的秋沐充沛,雖然一劍將秋沐劈飛,不過看秋沐的模樣,便知道她毫髮無損。而且自己的手臂還隱隱生疼。
這個時候,李蕭漠總算明白,爲什麼刀皇花莫芳的寒霜迷情刀能夠和魔教傳承自上古十大神技之天魔弒神訣的天魔刀相媲美,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再來!”秋沐一聲嬌喝,修長的刀身泛着凌厲的冷光,再次劃破長空。
“秋沐且慢,我們來領教一下李世子的高招!”刀氣剛至,兩聲清喝突然響起,聲音剛落,一柄長劍和一個彎月輪斬已經朝着李蕭漠划來。
面對着兩個氣勢絲毫不下於秋沐的對手,李蕭漠心中一驚,不過卻怡然不懼,手中的五行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只聽見噹噹噹的三聲輕響,李蕭漠居然將三人的聯手攻勢全部接下。
“神州十大英傑之首,果然是名不虛傳,小妹心服口服!”仙戀塵和傅若水到來,秋沐飛回自己的戰馬說道。身爲江湖中人,秋沐並不喜歡圍攻,剛纔的那次合擊只是一個意外,她不想讓別人看笑話。
仙戀塵也退到了一邊,她自知不是李蕭漠的對手,自己又和李蕭漠麼有仇怨,因此也利落地閃開。於是,只剩下傅若水的長劍和李蕭漠相互對峙。
硬接了三女聯合一擊,李蕭漠的強悍自然不用多說。不過,驕傲之餘,李蕭漠更多的是驚訝。一直以來,傅若水由於年齡最小出道最晚,實力在衆人之中敬陪末席。雖然後來曾擊敗過仙戀塵,但是李蕭漠並不認爲她能夠和自己對抗。然而剛纔一劍,李蕭漠卻深刻地感受到了這個高麗公主的強橫實力。看來,傳言傅若水已經接近神州十大高手的實力確實是真的。
由於李蕭漠被秋沐三人截住,而青龍軍團和鳳舞軍團的到來,也終於遏制住了李家騎兵的衝擊力。
傅若水長劍斜指,神情肅穆。她剛纔之所以能夠佔到上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李蕭漠以一對三,如果是正面對抗,那李蕭漠未必會比她差。李蕭漠已經意識到,如果自己不能在十招之內決一勝負,那麼等河套大軍衝上來,包括麾下的數萬將士,恐怕都難以倖免。
“世子,得罪了!”傅若水哼了一聲,長劍隨手一抖,便挽出數朵劍花,空中一時間閃過無數的幻影,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居然讓整個空間都變得沉重起來。
“高麗卜大師的獨門絕技,果然是名不虛傳!”李蕭漠沉聲道,不過緊接着便是一哼:“但是這樣就想將本世子留下,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五行劍繼續走着弧線,側身,撥馬,劍往上劃,整個人不躲不避,雙腿一夾馬腹,居然直接朝着傅若水衝去。
一招決勝負!
李蕭漠深知時間對自己的寶貴,於是不想在這裡和傅若水逗留,在他內力的全力催動之下,劍氣劃破長空,發出嘶嘶的聲音,以至於只有三尺長的劍身看起來似乎突然暴漲了一尺。霸氣十足的劍氣,以叱吒風雲的豪氣,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正面的傅若水。
傅若水大驚,單以武學修爲而論,她和李蕭漠已經是一個水準上的絕頂高手。但是,閱歷的不足,卻讓她誤判了李蕭漠的意圖,以至於一招便落入下風。
面對着李蕭漠幾乎是兩敗俱傷的一劍,傅若水好生猶豫。她並不想和李蕭漠兩敗俱傷,不過如果自己躲閃,那李蕭漠必定能夠衝破自己等人的防線,要想在留下他可就難了。
間不容髮,李蕭漠的五行劍距離她的胸口已經不足三尺!傅若水心中一嘆,她終究還是欠缺了李蕭漠的那種縱橫天下無與倫比的霸氣!長劍閃電般的縮了回來,剛好封住李蕭漠的劍勢,然而整個人也被李蕭漠撞到了一邊。
李蕭漠這一招完全是全力出手,加上藉助的戰馬慣性,即便傅若水已經躋身天下頂級高手之林,硬接之下,依然相當困難。被撞飛到一邊,傅若水只覺得右臂痠軟,居然連拿劍的力氣都幾乎沒有了。
李蕭漠的情況也不好受。他急急忙忙的從鄂州趕來,一路上精力消耗頗大,加上剛纔的一番征戰,已經有些疲憊。而爲了衝開缺口,李蕭漠不顧身體情況,強行使出劍氣,使得自身內息也開始紊亂。只是李蕭漠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如果不能趁着這個機會衝出重圍,那麼恐怕自己將在沒有這樣的機會。
“將軍請留步!”一聲朗喝從大軍之中傳來,聲音不大,甚至有些中氣不足,但是卻有着說不出的霸氣和自信。
李蕭漠哈哈一笑:“王爺請留步,蕭漠有事在身,下次再和王爺把酒言歡!”
昊天既然已經到達,那說明河套抽調的援軍同樣已經到來。現在的局勢已經讓李蕭漠應對的相當艱苦,如果再加上河套援軍,那麼他將再無一點的機會。
正要縱馬狂奔,李蕭漠的瞳孔突然間放大了數倍,在他的正前方,茫茫夜色之中,一個白衣女子煢然獨立。女子全身凌空,手中沒有任何的兵器,表情恬靜而又淡雅。然而,她就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前面,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壓得李蕭漠喘不過氣來。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只是手掌平舉,居然硬生生攔下了秦川騎兵前進的道路。
“夫君想和將軍相聚一下,還請將軍賞臉!”女子微笑着說道。
李蕭漠現在已經不是心驚,而是百般滋味匯聚心頭。看着面前的辛皎,他長嘆了口氣:“既然是王妃殿下親自邀請,那蕭漠卻之不恭了。”
辛皎滿意的一笑,纖手一揚,本來正朝着秦川士兵逼近的河套大軍緩緩後退,特意給李蕭漠留下來一片空地。
“她就是千變妖姬?”李鐵戰撥馬上前,在李蕭漠的耳邊輕聲問道。
李蕭漠點了點頭。當今武林之中,在普通人士看來,神州十大高手和邪道八大高手已經是最頂尖的人物,他們的修爲都在伯仲之間,天下在沒有人能夠超越他們的境界。但是李蕭漠清楚的知道,事情並非如此。在他看來,天下間最頂尖的人物只有三個。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高手,便是三十年前便已經不管江湖俗事的英武居士嶽騰空。其次,便是最接近他的毀天滅地手駱寒風和千變妖姬辛皎。
駱祥和辛皎二人,一身修爲都已經遠遠超過了同輩。也許在前兩年,駱祥還稍勝辛皎一籌,不過辛皎這些年有昊天相伴,心結完全解開,本來已經近乎停滯的修爲再次突破瓶頸,恐怕駱祥現在都不是她的對手。
對於這種上達天道的高手,李蕭漠一直不清楚對方如果是全力出手究竟會有多恐怖,但是現在,他總算明白這些人的威懾力究竟有多大。但不幸的是,這樣的頂尖高手,卻全部是河套方面的人。
一架異常華麗規模宏大的馬車緩緩出現在李蕭漠的視線之中。辛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她原來的位置消失,很是突兀的出現在馬車之上。車簾拉開,一個身影緩緩從馬車上走了出來,昊天,出現了。
昊天的着裝相當的隨意,有些發白的袍子,神情有些憔悴。突然之間,李蕭漠注意到一個很奇怪的細節,昊天一出現,辛皎和仙戀塵就立刻出現在他的左右兩側,兩人輕輕的扶着昊天,當三人從青雲號上走下來的時候,說不出的氣勢逼人。
這樣的情況,出現在任何一個雄霸一方的霸主身上,都不會讓李蕭漠覺得意外。畢竟,當一個人的地位已經提升到了極致之後,自然會注意自己的排場。雖然這在戰場之上有些誇張,不過以昊天的身份,身邊僅僅只有這麼幾個女子,也並不算什麼。
不過,這個人是昊天。昊天從骨子裡來說,就是一個典型的軍人。他既然上了戰場,那麼必然是披甲戎裝恨不得親自操刀上陣。但是現在,昊天居然連他引以爲豪的盔甲兵器都放下了。而且,昊天爲人從來不拘小節,也討厭形式上的東西,做事情大多講究一切從簡。他從來不講排場,也厭惡將排場這些表面上的虛僞。可是現在,李蕭漠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數月不見,昊天的氣質和氣勢已經有了較大的改變。現在的昊天,雖然比以前瘦弱了一些,不過整個人往那裡一站,便有着一種渾然天成的霸主氣概,一種傲視天下任我橫行的自信和飄逸。
夜色漸濃,晚風漸盛。昊天滿頭的白髮,在晚風中飄飄灑灑,說不出的飄逸俊美。
李蕭漠的心中一嘆,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昊天居然已經是滿頭銀髮。還記的當日河套立國的時候,昊天額頭上僅僅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根白髮,然而現在,居然連一根黑髮都看不見。
“王爺,蕭漠失禮了。”李蕭漠雙手抱拳道。
趁着這個機會,李蕭漠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週邊的戰場。菜子壩的西面,依舊是殺聲震天。血殺和獨孤都沒有跟在昊天身側,很顯然是在另一邊對付宋正風的大軍。而自己的身後,即便是加上自己帶來的兩萬騎兵,也不過四萬人上下。這一戰,對於秦川李家和益州宋家來說,是徹底敗了。在未來的日子裡,無論是益州宋家還是自己,都必須爲了家族的未來使勁渾身解數。而造成這個結局的對手,便是自己面前的昊天。
昊天沉默了一陣:“李兄,對於令弟的事情,我們河套深表遺憾。”
李蕭漠雖然是心智堅韌之人,不過聽到這話仍然忍不住鼻子一酸。李蕭然可以說是跟着他一起長大,兄弟二人的感情素來良好。門閥世家之中,像他們這樣的嫡子之間,向來是明爭暗鬥,根本毫無親情可言。可是,李蕭然對於自己的大哥,向來是崇拜有加。而李蕭漠對於這個唯一的親弟,也是呵護關愛。兄弟二人都是一般的優秀,都是一般的俊美,而且兩人的思想也近乎一樣。
可是,陰風古堡陷落,李蕭然最終自殺成仁。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蕭然差點沒精神崩潰。這些天裡,他一閉上眼睛,便似乎聽見李蕭然一臉歡快的大叫:大哥。於是,李蕭漠徹夜難眠。好不容易用繁重的軍務來壓制住自己的感情,哪知道今天又被昊天提及。雖然明知道現在不能落淚,不過李蕭漠的雙眼依舊是溼潤了。
“往事已矣,再說,雙方各爲其主,也怪不得王爺。”李蕭漠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道。
河套確實仁至義盡。在最後關頭,昊天依舊親自出面勸說李蕭然放下武器,並是非投降,只是讓他暫時到河套修養。只要不踏過大河以南,那麼整個河套六路都任他翱翔。即便是在李蕭然拒絕之後,河套也沒想過要殺他。如果李蕭然不是自斷心脈而死,那麼河套必然會將他生俘,然後送回河套。
而且,在李蕭然自殺之後,血殺和獨孤還親自給他找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厚葬。如此情意,即便是李蕭漠自己,也不得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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