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氣氛,冰冷似鐵,每個人都沉着臉,靜靜的望着羅藝。
“我已經派人去問過楊林了。”羅藝狠狠的砸了兩下牆壁:“他說雲兒不在他那裡,而且新月娥也一直沒有回營。”
“老羅不會是把新月娥給上了吧?”謝映登話一脫口,立刻引來無數的白眼,立刻縮頭做鴕鳥,心中自是不服。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定要把雲兒給找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羅夫人聽羅藝一說,立刻急眼了:“你胡說什麼,雲兒好端端,你說什麼見屍,羅藝,雲兒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便拿這身老骨頭和你拼了命!”
羅藝煩躁的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吵吵,嫌我不夠亂麼。”
“大人,不好了,伍雲召單槍匹馬去踹營了!”南延平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
“什麼?”羅雲一拳砸在牆上:“這個混小子,還嫌給我惹得事不夠多,王伯當,謝映登,薛萬均,薛萬徹,你們四個立即帶五千人馬去接應,切記不要戀戰,把人抓緊給我帶回來!”
“是!”四將領命,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要是被認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啊。”羅藝心亂如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連聲的嘆氣。
北方的夜晚,風吹得格外冷。
羅雲搓着凍得發紅的雙手,因爲寒風刺骨,竟然讓精神爲之一振,不再像前些時候那樣萎靡。
“不過,真的好冷啊。”羅雲渾身都在哆嗦,他很奇怪,這個看起來那麼瘦的女孩,怎麼在寒風中一點感覺都沒有,還很愜意的樣子呢。
“還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竟然凍成這樣,好丟臉呢。”新月娥吐了吐舌頭,那可愛的小模樣讓羅雲呼吸爲之一擲。
“其實……”
新月娥陡然臉色一變,低聲道:“噤聲,有人。”
羅雲也嚇了一跳,伸長了耳朵一聽,只見一個粗豪的聲音遠遠的傳了來:“老伍,依我看來,咱現在就該衝將過去,把楊林大陣衝個落花流水,什麼尚師徒,新文禮,宇文成都,盡數殺死,這樣見到大哥時,臉上也有光彩,偏你有許多麻煩,把兵馬駐紮在這凍死人的鳥地方,真搞不懂你。”
另一個富有磁性的男人聲音傳了過來:“雄大哥,你不要心急,咱來的晚了,現在天色黑暗,不宜動兵。楊林是個有名的戰將,夜幕中肯定佈下了許多埋伏,防人劫營。那些埋伏你我縱然不懼,手下的孩兒們卻要損傷慘重。再說,羅藝那廝不曉得外面情形,不敢貿然出來接應,我等若是進不去城,豈非要被楊林那廝堵在城下,甕中捉鱉了。”
姓雄的呸了一口:“偏你有這許多詭計,俺單槍匹馬的撞過去,取了楊林的項上人頭,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何必這麼麻煩。”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羅雲皺了皺眉頭,好似在這話語裡抓住了些什麼線索,一時片刻,又想不出來個所以然。
“老雄,小心點,附近好像有人潛伏。”姓伍的陡然壓低了聲音。
“媽的,老子正一肚子鳥氣,看是那個不長眼的敢來埋伏老子。”
姓伍的一聲長嘯,喝道:“朋友,出來吧,何必鬼鬼祟祟,藏頭露尾。”
羅雲知道自己的藏身處並不隱蔽,兩個人只要走過來,立刻便能發現他們的蹤跡,與其被人認出來,倒不如爽爽快快的出去見面。
當即拉了新月娥一把,兩人一起躍了出來,羅雲朗聲說道:“在下涿郡羅藝之子羅雲,不知二位壯士是哪路英雄?”
他一邊說,一邊藉着月色看那兩人,那姓伍的身長一丈,紅臉黃鬚,胯下青龍馬,掌中一對短把鳳翅鎦金鏜,威猛無比。那姓雄的更是猙獰,身高一丈,腰大數圍,鐵面虯鬚,虎頭環眼,聲若巨雷,手提兩柄巨型板斧,徒步而行。
羅雲看着這兩個樣貌兵刃,聯想到他們的姓氏,以及鋼材的談話內容,略一思量,已經知道他們是何許人也了。
他剛想說話,忽聽姓雄的哈哈大笑:“原來是兩個偷情的小男女,這娃兒竟然還冒充羅藝的公子,俺實與你說,莫道是羅藝,便是天王老子,俺也不怵!”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找死!”新月娥雖見這兩個高大雄壯有如洪荒野人,心底很是懼怕,但一聽他說話無禮,又羞又怒,忍不住就動上了手,一口繡絨刀,風馳電掣般劈向了那姓雄的男人。
姓雄的也不招架,刀來了身子一偏,一側,一轉,就閃了過去,他身軀龐大,閃轉騰挪間竟如一隻蝴蝶般輕巧,讓羅雲大開眼界。
“這女娃的刀法不錯啊,許多男的也及不上,那男娃,你女人如此彪悍,不曉得你壓不壓得住?哈哈。”姓雄的在新月娥凌厲的攻勢下,毫不在意,不時的說兩句渾話,氣得新月娥花枝亂顫,恨不得一口咬死了他。
羅雲知道他兩個是什麼人,情知自己不是對手,而且這會兒身體疲乏,失血過多,戰力下降了六七成,更是沒得打,眼見新月娥被耍的團團轉,胸頭微怒,大聲喝道:“雄闊海,你這廝算什麼英雄好漢,專會欺負女人,有種的衝我來。”
姓雄的臉色一變,一斧子將新月娥逼退,大步走到羅雲面前,沉聲問道:“你如何認得我是誰?”
羅雲回視他兇狠的目光,毫不退讓:“我六哥常常講起,你是雄闊海,那位當是伍天錫伍兄了。”
雄闊海寒聲道:“你六哥是哪個?”
羅雲朗聲說道:“我六哥便是伍建章大人之子,南陽伍雲召。”
雄闊海目光閃動,道“你當真是幽州之虎羅雲?”
“如假包換!”
“有何憑證?”伍天錫也縱馬過來,皺着眉頭問道。
“我便是羅雲,要什麼憑證,如今涿郡羅家被楊林八萬大軍圍困,生死在於一線,我若不是羅雲,何必自找苦吃冒他的名。”羅雲說的話多了,不禁咳嗽起來。
伍天錫還是有些不信,思慮半晌,道:“你既是羅雲,也該打過南陽之役,你且把當日情形細細將來,果然不假,我纔信你。”
新月娥憤憤的說:“爲什麼要你信,羅雲,不要理他,我們走。”
羅雲拍了拍她,半認真的斥道:“安靜,不許多嘴。”
可憐新月娥天不怕地不怕的,被他一說,低了頭,登時變成了個啞巴葫蘆,再不言語。
羅雲便將諸兄弟如何奔赴南陽,如何作戰,突圍,結爲兄弟,自己怎樣被尚師徒捉了,諸人前來搭救,共赴涿郡,以及南陽城下交戰的事,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事體繁多,他本來身子難受得緊,打心眼裡不願意羅嗦,可一想到眼前這兩個人,乃是隋末出類拔萃的頂尖戰將,若是能收到麾下,作用不亞於訓練三萬精兵,因而強打精神,娓娓道來,不曾漏了一絲精彩之處。
雄闊海直聽得熱血沸騰:“可惜俺當日不在,不然定要和那宇文成都大戰三百回合。不過你們這些人也真是無用,被這一個小女子連敗數將,真笑破了俺老雄的肚皮。”
新月娥忍不住,柳眉倒豎,分辨道:“羅雲是一時不慎,才中了我飛刀,非是他武藝不濟。若論他本事,一隻手便拍扁了我。”
雄闊海大奇:“這也是樁怪事了,見過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沒見過把手下敗將捧那麼高的,小妮子,你莫不是看上了這小白臉?”
新月娥兇狠的瞪了他一眼:“是又怎樣,管你甚事?”
羅雲只覺頭皮發麻,看了她一眼:“讓你閉嘴,你又胡說,想怎麼樣?”
“下次不敢了。”新月娥似是習慣了,卑躬屈膝的討好時,也不覺得悲憤了。
“豈有此理啊。”雄闊海大惑不解,直拿腦袋撞樹。
羅雲忙道:“你們二位,此行是來尋我六哥的吧?”
“你六哥?”雄闊海恍然大悟:“是了,我等聽聞南陽失陷,連忙糾集人馬去攻城,不料伍大哥固然不在,楊林等人也走得空了,只剩一座空城,兩三千弱卒鎮守。我兩個便奪了城,把城裡的糧草金銀賑濟了百姓,自己裝了幾十車,回了山寨。後來聽聞伍大哥到了你涿郡容身,又聞幽州城遭困,便帶了五千勁卒,星夜趕來相助。”
羅雲點頭,大喜:“既然如此,明日我等一起殺進楊林大陣,攪他個天翻地覆,再入城如何?”
雄闊海大笑:“說了半天的話,只有這句深合我心。俺便要會會那驢球入的宇文成都,連俺哥哥也戰他不過,想必這人應有幾分能耐。”
“既然如此,小弟有傷在身,先不與二兄多言,徑自休息便了。到明日,待明日再殺他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如何?”
“妙計,你兩個自便,我還要和老伍喝酒敘話。”雄闊海便拉伍天錫去飲酒,並着了兩個小卒,給他送來了金瘡藥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