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浦百姓和流民看見秦向天等衙役狼狽離去,紛紛齊聲歡呼起來,這是他們的勝利,望向秦浩明的眼神有幾分熱切和尊敬。
“鄉親們,大家如果作坊、店面缺少人手,請儘量多僱用一些人手。這年頭,誰都不容易,能幫就幫一把。”
秦浩明看着下面流民衣衫襤褸,蓬頭蓋面,臉無血色,有些老人和孩子還打着赤腳。他的心裡有些惻隱,但更多的還是憤懣。
千百年來華夏王朝替換,都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己一定要有所作爲,應該有解決之道。
“我需要僱用二十人,只要三口之家以上,其他人如果沒有留身之地,還是節後繼續南下吧,官府肯定還會再次驅趕。”
秦浩明言簡意賅,三言兩語把話說清楚。
其實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問題的根本並沒有解決。今後將有更多的流民滾滾南下,一個小小的臨浦根本沒有能力容納太多的人口,要想解決這樣問題,何止是一個難字!
也還真有幾個小作坊當場僱傭了幾個流民,但是人數較少。
秦浩明嘴角泛起苦笑,這也是無可奈何,聊勝於無罷了。這年頭,沒有幾個普通百姓能過好,除了當地有權有勢的幾個大家族。
“今日之事全賴秦秀才護得周全,纔有吾和家母性命得存,大恩不言謝,請受董某一拜!”
精壯漢子聲音有些嘶啞疲憊,身上血跡斑斑,走路有些搖擺,顯然是失血過多,但依然堅持過來道謝。
“萬萬不可如此,只是適逢其會而已。”
秦浩明連忙扶住董姓男子的雙手,阻止他的跪拜。不想,男子身子一軟,緩緩的癱倒在地上。
秦浩明急忙一探呼吸,翻了翻他的眼睛,還好,只是昏了過去。估計是失血過多,食物不足導致,起先不過是一口氣在硬撐着。如今見事情解決,自然鬆懈。
“小云,去買四百斤糧食,抓些止血的傷藥,再到腳行僱三輛車。”
大明這幾年糧食上漲厲害,穀米都賣到三十文一斤,秦浩明掏出二十兩紋銀遞給張雲,朝他吩咐道。
“是,兄長。”張雲沒有任何猶豫,興高采烈告辭離去。
這孩子,秦浩明搖搖頭,起先還要死要活,轉眼間就喜笑顏開。
秦浩明從流民當中挑選五個家庭一共22人,他只能儘量照顧一些上有老下有小的。雖然符合這樣條件的很多,但也只能狠心裝作看不見,實在是無能爲力啊!
至於不要單身漢子和年輕的夫婦,除了有一些照顧的成分外,還有便於掌控的原因,家庭是責任同時也是束縛。
秦浩明沒有時間討論人性本惡抑或人性本善的大問題,但是他知道如果從制度或者源頭進行管控無疑會有效許多。
今後自己的一些小玩意,需要嚴格保密。如果僱傭當地人,關係錯綜複雜,在利益的驅使下,難免有人鋌而走險。有道是:千防萬防難防家賊。
張雲回來的時候趕着滿滿一大車東西,秦浩明一看,原來這傢伙執行命令打折扣厲害。
二十兩銀子倒是全部花光,只是穀米只有一百斤,其它都是玉米、紅薯、粗粉等雜糧。紅薯作爲一種高產作物,在萬曆21年引進閩省,在很貧瘠的土地上都能種植,並且耐乾旱。經明朝官府推廣,如今這種作物在臨浦縣城遍地都是。
不過非常可惜的是,由於土地兼併嚴重,紅薯作爲一種雜糧大戶人家不屑種,貧民百姓又沒有田地種,致使這樣可以度過饑荒的高產作物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好吃,紅薯煮粥味道好極了,還有這玉米棒子,又糯又甜。”
張雲一邊觀察着秦浩明的臉色,一邊解釋說道。
小樣,不就是想省錢嘛,有什麼好解釋。不過小孩子還是要給棒棒糖的,鼓勵支持爲主嘛。
“不錯,思慮周全,張弛有度,繼續努力。”
“好嘞,兄長!”
聲音裡帶着欣喜和高昂的熱情。
小心翼翼把董姓漢子和他的母親擡到驢車上,一些老弱和孩童則安排到另一輛車,有些婦女無聲的哆泣,總算有個安歇的地方。
張雲忙前忙後指揮衆人啓程奔赴郊區外的秦家村。
葉紹梅淚眼婆娑癡癡望着秦浩明逐漸離去的身影,不曾挪開絲毫片刻,腦海中混亂不堪,只是隱約有個聲音告訴,這樣的男子不是英雄豪傑,試問天下有何英豪?
明朝有着不修官署的傳統,可是縱使如此,並沒有任何人敢對它不畏懼。
臨浦縣衙坐北朝南,佔地6848平方米。整座建築由中軸和東、西兩側副線上的21個單元、153間破爛房屋組成。
其中正堂、幕廳、架閣庫在堂西,庫樓在幕廳前,諸吏房在堂前左右。
知縣宅在堂北,縣丞宅在堂東,主簿宅在知縣宅東。吏舍二區:一在主薄宅南,一在獄南。獄房在堂西南,廄房在堂西北。
秦向天作爲臨浦典吏,雖然無品無階,但在縣衙中也有自己一進小公屋,相當於後世兩室一廳。
吩咐幾個受傷的衙役自行找官方郎中,秦向天悶着頭來到自己的縣衙公屋,心煩意燥地灌了一通涼水去去身上的火氣,然後坐在餐桌旁,手指敲打着桌子細細思量。
這是他的習慣,他雖然出生於街坊市井,少從賤役,爲人所看不起。但是憑着自身的努力和到處借力,練出狡詐謹慎的性格,在臨浦當地百姓中也略有威名。
每當碰到問題時,他都是想了又想纔開始行動,唯恐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特別是今天發生的事情,着實讓他措手不及並感到深深的恐懼。
因爲當年的族產問題,族侄秦浩明的一舉一動多年以來,他一直密切關注着。此子除了學識上有點天賦之外,其它的都稀鬆平常,斷無今日的霸氣機敏。
如果這是他多年的藏拙和隱忍,那這份心機之深就讓他不寒而慄。
這得有多大的怨恨和毅力纔可以如此啊!結合今天的當衆立誓,他彷彿屁股着火般有點坐不住,再無往日的淡定和深沉。
王縣尊那裡他遞不上話,不然一切都水到渠成。頂頭上司李縣丞在他的巴結下倒是一貫交好,白花花的銀子上去當可無虞,可惜他卻沒有權利剝奪秦浩明的秀才功名。
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這兔崽子的功名,沒有這層外衣保護,這小子在他眼裡連個屁都不算,還不是任由拿捏。
只是這小子雖然過去迂腐古板,可是才情學識深得縣中教諭喜愛。另外作爲臨浦案首,王縣尊也知曉他。
一時間,秦向天有點狗咬刺蝟無從下口的感覺。
而回到秦家村的秦浩明完全沒有時間去理會,或者說不屑考慮接下來秦向天的報復行爲。他是軍人,想法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不行殺人造反也不是不可爲。
一個小小的縣城典吏都要如臨大敵,那和滿清韃子如何玩?如果這樣,那還不如直接北上,和韃子同歸於盡,再死一回算了。
當然,並不是說他就沒有需要操心的事情。相反,他考慮得比任何人都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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