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在後世頗有爭議的條令,此時卻是波瀾不驚全體通過。
黃宗羲更是拍掌讚歎理應如此,否則無言面見列祖列宗。
應該說,此時的大明人是驕傲的。
蒙古人是韃子,滿洲是建奴,日本是倭人,朝鮮、交趾……等地的王位要大明皇帝冊封纔算數。
不是大明人,那全是蠻夷,是生番。
“兄弟們,此戰過後,每人娶妻生子,完不成者軍法從事。”秦浩明話語很嚴肅,這個問題由不得調笑。
這不僅關乎所有人的生活與幸福問題,還關乎這些軍漢的傳宗接代。將軍難免陣前亡,死了留個後,也算有一點安慰。
秦浩明此話一出,衆人皆是大笑,李想又嘻皮笑臉說道:“秦督,卑職可沒錢再娶妻妾了。”
“你怎麼就沒錢了?”秦浩明聞言眉頭一皺,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開口道:
“罷了……之後商量一番,搞個娶妻生子的款項,但凡娶妻妾、生子女的軍中袍澤兄弟,按照職務高低都可以領錢。”
李想不是沒錢,存入銀行是一部分,每個月的糧餉都花在不該花的地方去了。活得太過瀟灑,手腳從來沒有節制,有多少錢便能花多少錢。
請人喝酒可以一請幾桌,出手更大方,只要口袋有,從來不會吝嗇,更不談存錢了。主要也是他壓根就不缺花銷,花起來也沒有一個數。
“秦督,這般好,娶妻有錢領,弟兄們就有錢娶妻妾了。”李想連連點頭,笑容已然止不住。
軍中渾漢,還不止一個李想如此,多是這般豪爽無度的漢子。
這樣的渾漢,也需要一個女子來管一下,或者說需要一個女子來操持一下家當。
有了女人才能存錢,沒有女人,有些渾漢永遠也存不下來積蓄。
會議開完,衆人下去開始整軍,把所有需要攜帶的物資全部打包。
最忙的是戚綱麾下的輜重營,連夜往船上運送着後勤事物。直到快接近子時方纔停歇。
子時一過,秦浩明並未入睡,帶着浩子與親兵慢慢走到將臺之上。隨後鼓聲大作,號角連營,撕破了夜間的寂靜,響徹整個大營。
大營霎時間沸騰起來,四處都是言語喊叫的口令之聲,腳步伴隨着甲冑大作。
不得多久,將臺之下黑壓壓站齊一片,顯然也是平常訓練極爲純熟,此時緊急集合也有條不紊。
秦浩明左右看得幾眼,開口說道:“點校名冊!”
衆多主官開始點名,聲音此起彼伏。
李想上前:“稟報秦督,夜不收甲子營,應到一千三十七人,實到……”
鋒子上前:“稟報秦督,步騎左翼乙丑營,應到一千六十三人,實到……”
……
海浪陣陣,滔天起伏,盧欣榮站在甲板上,望着小心翼翼踩着踏板行進的軍隊,心中掠過無限的豪情。
他保證,接下來的日子,將是他任意馳騁的時候,包括他的名字,也會在建奴朝廷久爲傳唱。
“難怪秦督說,社稷欲穩固,不可置海洋於不顧。財富來源於海洋,危險亦來源於海洋……
這財富我暫時還不知道怎麼來,但危險的味道,卻是不知建奴聞到了嗎……”
同一片天空下,南直隸。
一場酒,從午前開始,一直吃了兩個多時辰,其間換過一桌菜,重新溫灑,就這樣各人也是坐的乏了。
歡迎錢大佬的酒席總算結束,從酒樓散出之後,馬士英提議到自己的府邸再詳談。
錢謙益並無反對之意,馬士英在南京當官好幾年了,當然已經備了宅邸居住。
馬家是貴州的世家,家資頗富,馬宅錢謙益去過,院子闊大,房間衆多,佈置的十分精緻。
馬士英馭下很嚴,家裡奴僕調教的極好,有些事情不必害怕走漏風聲。
現在二人的交情不錯,只是幾年後,馬士英從鳳陽總督位置上悍然入京,搶先一步擁立福王。
除了江北四鎮支持外,主要也是他自己有相當過硬的底氣,他的貴州兵,也就是馬府家丁人數衆多,而且相當的精銳敢戰。
就是靠着馬士英自己調教和帶出來的貴州兵,馬士英迅掌握了南京的形勢,最終成功上位,弘光朝鑼鼓齊鳴,在馬士英的主導下重新開張了。
今日兩人一起商量密事,估計也是萬萬想不到,幾年後會有彼此相爭的那一天。
不過有了總督府的存在,又是否會有幾年後那一場場荒誕的戲劇呢?
進了書房兩人落座,馬士英等僕人上了茶,介紹道:“這是我們貴州都勻的毛尖,鄙處的人都愛喝這個。
什麼吉安茶福建大紅袍,普洱茶,反而都喝不慣。”
錢謙益聞言先是聞茶香,再看茶色,再輕輕一品。
這種態度叫馬士英相當的滿意!
錢牧齋果然是一個很識趣的人,哪怕是眼前這樣一件小事也能做得滴水不漏,既討好了人,又是雲淡風輕的不用力,沒有絲毫煙火氣。
不象有的人拍馬屁過於拙劣,不僅不會叫人愉悅,反而令人心生反感。
當然錢謙益也沒有必要拍馬士英的馬屁,這只是老錢的一種爲人處世的習慣……
哪怕就是個百姓,只要是這樣的環境氛圍,錢謙益一樣會做類似的事情,只是姿態會有所不同罷了。
“瑤草,”錢謙益放下蓋碗,說道:“聽說你有意要謀外放?”
“沒有了。”馬士英道:“原本是打算出任地方。我在南京爲部務官已經好多年,從主事到勳外郎,再到戶部郎中,部中經歷是足夠了。
我的科名只在二甲末尾,不曾進翰林院,此生無望入閣。
既然如此,想走的當然是從地方督撫到中樞部堂的路子。
我打算託人放我到浙江去當知府,這樣歷練幾任之後,任兵備道,再任巡撫,資歷上是夠了。
人脈來說,有牧齋公等前輩幫手,想必到時候也不會太爲難。只是如果我們下定決心與總督府爲難,外放之事,晚生就只能推遲了。”
“推遲也不壞。”錢謙益道:“現在外放,說實在的可供援手的諸公自顧不暇,可能要在外任輾轉多年,那又何苦?
郎中一職已經是五品,將來放出來當個四品知府已經是屈就,如果再當上好幾任才能轉兵備,老實說我認爲不值。”
“此前不是無計可施麼?”馬士英態度相當老實的道:“也有一點取巧的意思。這個當口,跑到江浙一帶當地方官,可比在部裡當京官要保險的多。”
“我意云然。”錢謙益道:“秦浩明他們,本意是好的,風骨也是極佳,不過我私下裡提起來,還是不以他們的行事爲然。
孟浪操切,行事決絕割裂,大好局面,弄成今天這副模樣,實在叫人無話可說。此事過後,我就回無錫去,鄉居不問世事,只談文學只說風月。”
馬士英湊趣道:“那當然要找好的老夫子,好好設計造個別墅纔是。”
“已經找了人了,造價太高,預計要兩萬銀子,一時不敢動用,所以耽擱下來。”
“那我們還是抓緊將事情定下來,錢老以爲如何?”
“善!”
一場陰謀,像無形的霧氣一樣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