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這一次的調配指揮算是得到了考驗,和侍從室、參謀本部的配合也算默契。
可能他不如董長青般兇名在外,不象閻應元和洪迪新那麼嚴謹,更不象盧欣榮一樣算無遺策,甚至也不如餘佑漢和李想等夜不收出身的軍官勇猛善戰。
但他得天獨厚的身份優勢,加上自身刻苦的鍛鍊學習,在定南軍中以豐富的經驗和足夠的威信立足。
特別是在這一次幾萬人大規模的戰事中,充分表現自己足夠的統籌和指揮全局的能力,樹立起定南軍第二人的身份地位。
所有人都看着土堆不停的堆高,感覺是一個奇蹟,但身處其中的人,就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堆出來的了。
趙文喘着粗氣,感覺自己的胸口一起一伏的象個風箱,他感覺喉嚨喘氣都快不夠用了。
他的衣袍已經被汗水溼透,溼漉漉的粘在身上,他的腿在顫抖,手也在顫抖,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
把麻包放在地上之後,趙文感覺整個人都要和麻包一起倒下去了。
“走,趕緊走!”
一個輜兵軍官揮着手叫民夫們趕緊離開,輜兵們冒着稀疏的箭雨在整理和堆積土包,工兵們則在一邊指導,一切都很有秩序。
趙文看了一眼這些場面,感覺自己心中對這些人有些敬佩。他走一趟就害怕的要死,這些人卻一直在箭雨和炮彈下頭工作着。
現在箭雨越來越稀疏,韃虜被那些銃手打的不敢冒頭,在剛剛銃手們開火時,趙文和別的民夫一起高聲叫好,大聲喝彩,他的嗓門都有些啞了。
說來好笑原本他還屬於城頭上的那一方,現在卻衷心的替城下的軍人們喝采,並且由衷的希望這一邊趕緊贏得勝利。
這種轉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趙文只知道自己已經完全站在定南軍的一邊。
用總督府軍政官們的話說,是站在祖宗和民族這一邊,也是站在文明和正義這一邊。
趙文是個讀書人,他不象別的民夫聽到軍政官宣講時只會傻笑,或是莫名的因爲韃虜過去的暴行而憤怒。
他一直在琢磨所謂文明和正義到底是個啥?
直到今天看到火銃對弓箭時,看到兩邊軍隊打放火炮的表現,趙文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
當然這肯定不夠,不過以趙文現在的處境,他也沒有辦法思索更多的東西。
喘了一陣之後,在另一個民夫的攙扶下,趙文渾身顫抖着爬起來,一起往後方跑着。
到了軍陣後方,一個軍政官覈對了衆人身上的籤子,笑道:“好了,這一天五趟,你們的任務徹底完成了。”
衆人都鬆了口氣,趙文則是恨不得癱在地上。
每人五趟,必須要完成這樣的送土包任務。
從幾百步後扛着一百多斤的麻包,冒着生命危險跑個來回,這種事趙文感覺自己做一次就夠了。
可是每個人都必須五次,否則就是違反軍法。
在平時,民夫不聽話最多打皮鞭或是關上一陣子短期禁閉,最大的威脅是轉送到朝鮮煤礦上去挖煤。
可在今天,如果不聽指令就是戰場違令,最輕的處罰也是六十軍棍。
如果性質惡劣一些,比如煽動更多的人不服從命令,唯一的下場就是斬刑,這是毫無商量的。
趙文可不想自己的首級被懸掛在營門上房,以警告來者。
越過跳蕩戰兵和長槍兵的陣列,從火銃手們留下的空隙穿過,前方就是營地區域。
大片的帳篷搭建在前方,一道長長的木柵欄把營區和普通的草地區域隔離開來。
各人都下意識的甩了甩靴子,身後是挖掘區,工兵和輜兵們已經挖出了幾十丈寬幾丈深的大洞,還有另外幾個挖掘區正在作業。
趙文往身後看了看,火把的亮光下還是繼續堆高土丘,看來今晚中軍就要把土丘完工。
這種決心和意志令趙文感覺有些戰慄,同時他也慶幸,自己今天的活計已經做完了。
不過當看到蟻羣一樣在工作的輜兵和民夫們時,趙文等人又有一股衝動,恨不得再回去幫忙。
他們已經把所有人都當成自己的夥伴,編隊時,互相熟悉的編成一隊,看管人員就是輜兵。
民夫們也編在一起,那些被募集來的內地民夫多半被編成另外一隊。
這樣最大程度的叫民夫和輜兵配合默契,並且有相當互相照顧的心理。
軍司也鼓勵他們彼此照顧和幫助,在互相幫忙的過程中,人們鞏固和加強了原本就有的交情,將其昇華爲友情,最終接近於軍人們的戰友情感。
所有人在走到自己營區的時候都感覺異常疲憊,雖然只搬了五趟,但在此之前他們就做了很多體力活。
五趟搬運每一趟都會用光當時的全身力氣,恢復過後再來一次,從午末到接近天黑,跑了這六趟後,人們的體力都被透支光了。
大家都走的踉踉蹌蹌的,每人都恨不得立刻躺下,但他們還沒有辦法立刻睡覺。
每晚睡前必須要用熱水泡腳,此前是軍隊的規矩,後來人們自覺接受了這樣的做法。
因爲泡腳之後感覺身體更加放鬆,更容易進入睡眠,同時還能杜絕水泡一類的傷害。
另外還有就是所有人都還沒有吃過晚飯,大家在走路時腹部發出雷鳴般的轟響,幾乎所有人都一樣。
“遭瘟的,老子感覺能吃下一頭牛。”一個幫助他的健壯民夫說道。
趙文笑道:“一個鍋裡吃過飯,你說這話我還真信。”
那個漢子看上去很老成,可其實也就二十五六歲,他兩眼發光的道:“看到人家定南軍戰鬥的場面沒有?
那纔是漢子所爲,等我期滿不需要考覈直接就能轉成輜兵,待攻下瓦房店找回家人,就直接去報名輜兵。”
“嗯,輜兵待遇不壞。”趙文當下很認真的替他盤算道:“一兩八一個月餉,吃食用度和穿衣都是軍中發放,銀子幾乎都能攢下來。
待你幹上三年,最少能攢六十兩,以前在旅順的房其實就是三間草房,聽說挨燒了。
燒便燒了吧,六十兩夠起個很象樣的院子,還夠錢買幾隻羊,再賃下五六十畝地種,再買個半大的牛,有牛的話人也不太累……
再娶個媳婦,日子過的美氣,也對的起祖宗。”
那漢子被趙文說的兩眼冒光,從總督府對輜重兵還有軍隊的待遇中,他看到了巨大的機遇,改善生活,從此擺脫貧困的機會。
在此之前,他們這些遼東漢民種地、種菜,幾乎是無償提供給建奴。
建奴給他們最低溫飽線上的生活保障,除非是那些精明的漢商能夠從建奴身上賺到錢。
更有趙家那樣賣身投靠的成了大漢商,但好幾萬漢人,能有幾家成功的漢商?
當定南軍的輜重兵,獲得的收入絕對比在遼東半島種菜高出十倍不止,而且沒有欺凌和壓迫,這是百姓們曾經幻想過的樂土。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此一來,大家應該怎麼做,心裡就有數了。
尤其是對於他們這些內地回不去,有沒錢財的窘迫局面時,爭取加入定南軍,那時候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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