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陣地,多爾袞的旗幟飛揚,交戰雙方的情形被他一一瞧在眼裡,包括旗杆上鰲拜那具無頭的屍身。
滿腔的怒火中,鼓動今日最後一擊的命令被傳達下去。
多鐸和圖賴、杜度挑出仍有餘力的建州勇士,對着瓦房店發起了最後的攻勢。
大量的盾車被輔兵死命推動向前,弓箭手跟在盾車後面,鐵甲勇士陣列其後,號角長鳴,軍鼓一齊敲響,大軍歡呼着睿親王的名字,豪氣沖天。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建州男兒,氣概萬千,一往無前,誓要將堅不可摧的瓦房店撼動。
八十步,五十步,盾車推進到三十步,建奴的箭雨就紛紛落在南城城牆上,紛紛落入東城外最後一道防線處。
連綿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壓得定南軍不能動彈。
鐵甲勇士趁機繞過盾車,轟然攻擊。海嘯般的聲浪,地震般的步伐,滾滾沖天的塵煙,將遼東的夜空遍佈殺意。
秦浩明和閻應元等大小將校,站在城牆上,看着下面的輜兵的傷亡,心如刀絞。
用輜兵誘敵深入,打消建奴的顧慮,達到消耗敵人的目的,這是大的戰略。
可真在城牆上看到輜兵的勇武和剛烈,每個人心裡還是沉甸甸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慈不掌兵等古語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如潮的建奴軍快速接近,秦浩明沒有時間再感慨,點點頭,轉頭看了閻應元一眼,沉聲說道:
“開始吧,不許士卒還擊,讓他們哭嚎喊叫,求救進城,然後火力打擊。”
閻應元領命躬身大步離去,吩咐傳令兵打出旗號,不一會就聽見南城和東城外的明軍,恐懼哀嚎,哀求秦督大人放他們進城躲避。
負責前線指揮的多鐸和圖賴都是大喜,明軍終於崩潰了,在建州勇士的武力下,沒有了抵抗的勇氣。
兩面傳來更加淒厲的號角,建奴大軍再無顧忌,全軍而上,對瓦房店發起了猛攻。
閻應元瞧見建奴輔兵擠成幾個大團,忙碌着填坑造路,身旁的弓箭手也紛紛亮出不停射箭,意圖一戰而定。
衆多建奴鐵騎繞城而來,一邊奔行一邊放箭,建奴重甲也是如林而進,便大聲下令:
“按照預定標記,炮羣,拋石機羣,近程火力羣,等號炮一響,全部齊射!”
當旗令官城頭雙旗搖動,城內外打擊力量四處迴應,閻應元便下令開炮。
只聽城牆一聲炮響,依據射程擺放的各式火器和武器,對着驕狂不可一世的建奴,同時展開了兇狠的打擊。
事先調整好射程的各式實心彈、開花彈、散彈,從四面八方被直射、仰射、拋射、噴射到城下方圓數百米的地域。
將沒有絲毫戒備的建奴,打得同時噴出無數血霧,或是成爲碎肉,或是成爲篩子,或是成爲殘廢,或是成爲死屍,或是抱頭亂竄。
盾車紛紛被擊毀擊碎,木刺飛舞也化作利器,將數千建奴橫掃在內,頓時狼藉血肉一片,傷亡無數。
建奴紛紛要跑,卻見萬條火蛇從城牆上,從壕溝後方急速竄出,如同狂風暴雨,將建奴再次籠罩其中。
不間斷的火箭如同夜空中的火蛇,熱透發紅的鐵球如同無數流星隕石,數千顆小鐵丸如同漂泊大雨,從天而落的開花彈如同九天的驚雷,不間斷、不停頓、不可惜,全部打在建奴擁擠的區域內。
將東門和南城的兩大塊區域,化爲地獄和岩漿,帶走生命,留下死亡。
無法想象定南軍如此猛烈而準確的火力,究竟動用了多少物資儲備?
無法想象建奴在忍受了一天的傷亡和疲憊後,就在他們信心滿滿準備最後的一擊之時,定南軍露出了猙獰的面孔。
無法想象要有怎樣的運氣,才能在這種打擊面前存活?
多爾袞、多鐸、杜度還有數千建奴將士,一齊目瞪口呆瞧着映紅半邊天的夜晚,還有耳邊傳來的慘叫聲,混若死人。
他們都是和明軍死戰過多少回的沙場老將,可何時見過大明軍隊如此應用武器?
若有,今日大明緣何處於境地。
今天今夜,八旗子弟血染遼陽。
“命令潰軍繞過中軍,騎兵準備接應,防止明軍騎兵偷襲……”
多爾袞尖銳的聲音響起,時至現在,他終於醒悟過來,秦浩明手裡還有一支曾經跟他交過手的騎兵部隊。
這是一支完全不遜於大清騎兵的隊伍,嶽託和阿巴泰正是死於他們手裡。
與此同時,城牆上的秦浩明也正和諸多文武將校,在觀賞之前從未見過的景象。
用無數火器組成的死亡鐮刀,正不停的收割着建奴的性命。
建奴臨死前的慘叫,彷彿美妙的樂章,令定南軍將領無比沉醉。
終至此刻,之前輜兵將士的犧牲,都得到最大的回報。
只是在忽明忽滅的火光中,目睹毫不慌亂的建奴中軍,秦浩明命令李想部隊趁勝追擊的命令始終沒有發出。
夜色中,騎兵的戰鬥,這是一柄雙刃劍,有可能傷敵,也有可能傷己,還是小心爲妙。
暮色漸深,東門城牆外,燃起了一堆堆的熊熊火焰,將瓦房店東城照的一片光明。
多爾袞面色慘然,肅立在東門外,看着城牆上宛若衆星拱月的一道身影,五味陳雜。
不用說也知道,那人一定是秦家軍的主將——秦浩明,估計他也正在瞭望着自己一方。
“十四阿哥,那就是秦浩明?”望着城池上的身影,雖然看不清面貌,多鐸還是開口問道。
“或許是吧!”多爾袞苦笑着環顧四周將領,“不瞞諸位,本王也沒見過他。
觀今日之血戰,秦家軍即是強軍,又是弱旅。強在訓練有素,士卒大多有血勇之氣,憑着工事齊備,火器犀利,敢於與我建州勇士死戰。
而弱點更加明顯,將校指揮生澀,兵卒不善近戰,只要前鋒肯頂住死傷逼近,就能殺得他們全線動搖崩潰。
因此,戰則傷損極大,不戰卻又可惜,給他們時間發展,日後定是我大清勁敵,實在是難以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