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節 許以專斷

“愛卿真是胡鬧!”

聽秦浩明說完手冊裡的內容,看着遠處朝臣面紅耳赤氣急敗壞,崇禎皇帝負手淡然訓斥,只是語氣中絲毫不見責怪之意。

“實屬無奈啊!”秦浩明指着永定門方向,對張四知、錢謙益之流慨然說道:

“殺奴降兵是爲殘暴,屠奴百姓是爲不仁,幾位忠正賢良的大慈大仁,有本事上遼東和百萬大明百姓去說?

屠戮無辜百姓,逼迫同胞爲奴,佔我祖宗之地,掠我天朝錢糧,依諸位大人之見,不僅不能殺戮威嚇,還要供起來當祖宗?

屁的本事沒有,一天到晚只會賣弄嘴皮子。這樣的官員,微臣若不嘲諷一番,怎能甘心?”

王承恩俯身朝崇禎笑笑說道:“對內刻薄功臣,對外虛談仁義,所謂外聖內王,此聖人子弟也!

依奴婢只見,只不過學反了。”

崇禎臉色不豫,長嘆一聲,寂寥無聲。

說起來,他也受到朝臣的影響,過往多有此事。

秦浩明見此,眼眸一轉,嘿然笑道:“皇上無需自責,腐儒頭腦僵硬,壞我大明二百年教化之功。

有錯則改!

今後,大明只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則可。”

秦浩明說完,崇禎臉色稍微好看點,招手示意秦浩明移步隨他走兩步,君臣二人有話單獨談談。

太子隨行,王承恩則原地不動,替他們阻擋其他朝臣打攪。

站在碩大的鑾輿前,崇禎畫了一個圈問道:“愛卿,傾全國之力,三年能平遼乎?”

秦浩明閉目沉思,腦海裡掠過種種,方纔躬身認真答道:“皇上,若是擊潰他們,或許有些機會。

但想要完全消滅他們,卻是不易!”

崇禎低頭沉思,繼而繼續問道:“十一年你出兵北上,十三年定南軍成軍,此後遼東數次大戰,皆百戰百勝,也不過兩年多光景而已。

若是傾盡大明全部財力物力,提高武人身份,愛卿……”

秦浩明搖頭笑道:“若非避實擊虛,出其不意,以多打少,倚強凌弱,定南軍一次硬仗下來,便煙消雲散矣。

皇上,從山海關北上,遼東大地再無戰略空間,再無投機取巧,那可全是死戰硬仗啊。

況且,微臣心中,不是圖謀一時,而是想圖謀萬世。

若不能把建奴全族消滅,怎能甘心?”

崇禎點點頭長呼一口氣,秦愛卿雖年少,可做事卻沉穩,自己還是太着急。

其實,在他心中,若是秦浩明說能三年平遼,或許心裡反而失望。因爲,那會讓想起當初袁崇煥五年平遼之說。

心中有了大概,崇禎不再糾結此事,而是問起秦浩明下步的打算。

“說來說去,還是銀子糧食啊。那愛卿此去圖謀大海,不知準備如何行事,何時方可建功?”

秦浩明笑道:“微臣準備在京師暫時停留數日,先和朝臣打打交道,然後於節前抵達福州。

今託皇上隆恩,數萬工匠日以繼夜不停勞作。

戰船、運輸船每月各造三艘,微臣又在濟州島和福州建設新的船廠,還託鄭芝龍將軍代爲生產。

等水師物資皆已訓練齊備,自當沿海而下,攜船廠工匠、水師戰船分批登陸海島。

若說立足萬里,控制海路,沒有一兩年難成其事,但是封鎖朝鮮倭國,先爲皇上弄些銀子,倒是耽誤不了。”

崇禎好奇問道:“你那海島落筆何處?”

秦浩明指着世界地圖笑道:“福建對岸,有一大島,名曰大員,四面臨海,其南水深,可爲海港。

且地廣人稀,雨水充足,耕種無憂,可爲依託。

另外,微臣會沿着大明海岸一路南下,逐漸佈局。”

“此島多大?愛卿因何選擇此處?”崇禎問題一個接着一個。

秦浩明笑笑,極爲耐心的解釋:“大約與瓊崖二州相彷彿。

之所以選擇此處,皇上請看地理位置,其一,東遏朝鮮倭國,西連藩屬西洋。

其二,地廣人稀,可移民耕種,自收自足。

其三,臣乃是爲天子經營海上,又不是海外稱王,自然離大明越近越好。天子旦有所需,一紙詔書而下,臣片舟可歸王土。”

秦浩明話說得漂亮,崇禎聽了高興萬分,笑着繼續問道:“愛卿立足大員,又準備如何開始呢?”

秦浩明指着海圖囂張笑道:“移朝鮮、安南和大明沿海之民,修築海港軍堡以固守,開荒土地以自足。重建工坊以武裝,清理海匪以無憂。

然後揮水師兵臨澎湖列島,與西洋水師訂城下之盟,再北上倭國,封鎖其碼頭,不許片帆出海,威服倭國。”

崇禎興奮高叫:“好!朕封你爲威海侯,替大明開疆拓土。”

“微臣謝天子隆恩!”秦浩明躬身行禮淡然一笑,有點壞笑道:

“這樣,微臣就能頂着威海侯和定南軍的名義,去征討四方,欺壓藩國的大明王侯了。”

崇禎哈哈大笑,“你曾給朕的奏疏裡提過,說什麼大洋彼岸有加勒比海盜,人不過上百,船不過一艘,哪裡有你這般威風?

到底是蠻夷,不自量力!朕看你就先做個大員的混世魔王吧!”

秦浩明笑道:“微臣謝吾皇恩德。”

崇禎擺擺手,興致盎然的說道:“愛卿此去萬里,天地之遙,無須事事請奏!朕許你專斷之權,可代天行事。

不知愛卿還有什麼難處。不妨盡數提出,一併裁決。”

秦浩明貌似無意地一笑,俯身說道:

“倒是還有一事,皇上託微臣以大事,許以專斷,又賜予水師、定南軍指揮之權,微臣請皇上按制,派遣內官爲監軍,以杜絕非分,防患未然。”

崇禎皇帝曬然一笑。對秦浩明搖頭說道:“愛卿爲人,朕一向深知,乃是個淡泊名利的性子。

既然託腹心付於你。便當用人不疑,又何須多事!”

秦浩明肅然道:“皇上,微臣以爲不然。

縱論歷代古今,人心貪婪,慾壑難填。

曹孟德何曾不是一心匡扶漢室?趙匡胤何曾不是忠心侍周?

非是皇上不夠寬仁,乃是按制制衡之舉,非是君臣疏遠防備,乃是君臣長久之始。

此次是臣,若是他人,微臣亦會如此諫言也。”

崇禎臉色表情終於正常,不再向剛纔有點假,對秦浩明讚譽一笑。然後說道:“愛卿之言乃是正論!

朕思量一番,雖是你忠心之言,卻也不能讓你束手束腳,無法施展。等朕想好了,自然告訴你。

天色不早,改日再談,皇兒,我們先走。”

片刻之後,崇禎心滿意足地登上馬車,忽然回頭對秦浩明大有深意笑道:“愛卿今後將遠赴萬里,朕還能再見你麼?”

秦浩明迎向崇禎的目光微笑:“等皇上覆興大明,自可遨遊萬里。

古有周天子游崑崙而遇西王母,今有明天子踏碧海而訪洞天。”

崇禎指着秦浩明哈哈大笑,王承恩上前拍了拍秦浩明,若有所思說道:“秦督當記,人在四海,心在皇明,勿離勿棄!”

大明朝最尊貴的三個人漸漸遠去,秦浩明依然負手而立,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董長青和浩子二人從遠方走來,恭敬肅立於後,也是一言不發。

秦浩明也不回頭,輕輕問道:“駱養性那裡如何?”

董長青低聲回覆,“目前還沒有動靜,要不要讓袁守輝……”

秦浩明搖搖頭:“本督不想造反,何須防範太過,反而落了行跡?

無須做得太絕,有天子的寵幸,有日後的富貴,有生死的交情,他不會走得太遠。此事就此作罷,無須再提。”

董長青似欲勸諫,終是一嘆,低頭領命。

仰望天空,想起先前和崇禎的交談,秦浩明感嘆:“就要遠走大海,難免忘乎所以,鋒芒畢露。

今日思來,心有不平摻乎黨爭,手段太過犀利又引發了天子的猜忌,本督也有不智之時啊。”

浩子笑道:“還不都是讓東林給氣得。”

秦浩明冷笑連連,並不作答,只是低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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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內堂,書房內唯有二人,非常安靜。

除了駱養性偶爾喝茶放盞的聲音,就是師爺連連翻動書頁的響聲。

師爺看得極爲認真,先是驚駭變色,繼而大汗淋漓,然後仰頭深思,不時拍案叫絕,最後坐不能安,起身一邊看書一邊踱步。

竟將堂堂掌錦衣衛內堂大權的風範,以及平素對駱養性的謙卑姿態,忘了個乾乾淨淨。

駱養性卻是氣定神閒,理解之餘也不怪罪,不時望着團團亂轉的師爺,發出會心一笑。

良久,師爺停住了腳步,已是呼吸急促,汗流不止。回頭看到笑意吟吟的駱養性,便低頭上前,恭恭敬敬將書冊雙手奉還。

駱養性接過書冊,對師爺笑道:“益庵,此書冊如何?”

李益庵深吸了口氣,拱手對駱養性低聲呼道:“駱指揮使,請恕下官無禮,未知此書來自何處?”

駱養性笑道:“這可不能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師爺李益庵鄭重答道:“大人,朝爭自有其規,黨爭自有其限,輕不過彈劾外放,重不過罷職歸鄉。

若非罪不可恕,若非世仇死敵,總要留一線餘地,即不爲人忌憚,也好日後相見。

下官看此書觀此人,哪裡是要爭權奪利,分明就是要殺其人,毀其名,涉其親,牽其族。

且行事陰損毒辣,無所顧忌,一腳踏下便是家破人亡,此人絕非善類!大人請三思,此人萬萬不可留啊!”

駱養性苦笑道:“本使又何嘗不知,只是力不從心罷了。”

李益庵疑惑道:“我朝還有如此人物,卻不知又是何人?”

駱養性想起秦浩明笑裡藏刀,語帶威脅的嘴臉就不由一陣反感,頓時微怒道:“此時不必提他,你只說此書可有大用?”

李益庵見駱養性不喜,便不敢再多問,立即堅定答道:“大人若用此書,則東林休矣!”

駱養性皺眉道:“可此書皆是風聞。看上去罪孽斑斑,羅列甚爲詳盡,卻並無真憑實據。

若用來構陷二三人倒是好用,可是對付龐大的東林黨,本使卻是下不了決心。

唯恐以不實誣告爲人所趁,屆時捅了馬蜂窩,以致朝野犬吠,則將來不好收場。”

李益庵諂笑着說道:“大人素來睿智,何此時反而執着?

錦衣衛代天子拷問百官功過,爲民體查冤屈不平,豈非名正言順乎?

只需按制查詢。公正嚴明,不構不陷,不定其罪,許其自辯,唯公是論。

無過者讚譽嘉獎,有罪者交付有司,如此公忠體國,又何須畏懼人言?”

駱養性笑道:“唯公是論,許其自辯。聽起來好聽,可又如何動得了東林?”

李益庵嘆道:“大人,此所以下官言必除此人也!

觀此書,東林皆罪人。觀此人,天下皆罪人,人之罪不在自身,皆在此人一念之間。”

駱養性肅容問道:“益庵詳細爲我說來。”

李益庵苦笑道:“爲官者,或育人舉才,或主政撫民,或處理專務,或領軍掌兵,日日舉措,月月施政,豈能明察秋毫而無一過?

縱有大才,其治下官吏,又豈能無過?但有一過,則必牽連其官,輕者失察,重者營私,則天下無好官矣。”

駱養性聽得哈哈大笑,李益庵繼續說道:“爲君子者,學以成人,修身齊家,雖持仁心,卻非聖人。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豈能皆合聖道而無一背?

縱有大賢,其家人親屬,其摯友宗族,又豈能無失?但有一失,則必攀扯君子,輕者包庇,重者唆使,則天下皆僞君子也。”

駱養性興奮地拍案而笑,卻聽李益庵又苦笑道:“持道德者,以聖人爲師,以大道爲綱,雖禁慾自律,仍是凡人。

有口舌之慾,有牀笫之歡,有失信失言,有失德失矩,豈能皆爲高尚而無一失。

輕者瑕不掩瑜,重者求全責備,則天下皆無德之人。”

駱養性恍然大悟,起身指着桌上的書冊笑道:“所以東林皆罪人也!”

第三十三節 海陵伯玉第七十三節 碰撞第三百三十五節 接風洗塵第六百六十八節 復仇第三百九十三節 組建侍從室第一百七十節 豐收第三百三十節 志存高遠第十九節 產品誕生第四百三十九節 洗腦第三百五十節 練兵練將第一百二十一節 較量第四百五十三節 各執一詞第四百二十六節 功敗垂成第二百七十七節 敲打第三百一十四節 有罪當罰第二百六十九節 自力更生第九十一節 漢家文化第三百三十二節 衆志成城第一百二十六節 嶽託授首第三十二節 客棧偶遇第一百八十七節 逃之夭夭第二百八十二節 振聾發聵第三百九十九節 好戲開場第八十九節 西山大營第四百三十六節 崇禎也分贓第六百三十七節 皇太極的憂慮第五百七十三節 奴才無能第三百二十六節 去登州,那裡有吃的第四百八十節 實屬無奈第四百六十一節 令出一人第二百二十五節 天災將至第一百二十七節 天意第五百九十一節 慘烈第十六節 別樣苦練第五百一十七節 要開打了第三節 文武雙全第四百三十六節 崇禎也分贓第六百六十六節 有仇報仇第五百八十節 勇武第五百九十節 大戰開幕第五百八十六節 人心向背定成敗第三百六十七節 一觸即發第二百七十四節 分贓我做主第五百六十六節 受降第五百一十二節 此生無遺憾第四十二節 合則兩利第五百九十九節 惺惺相惜第五百六十一節 東廠和錦衣衛第六十節 困局第二百四十五節 雞飛狗跳第一百三十五節 暴戾第一百節 君臣奏對第一百七十四節 豺狼餓虎第一百七十二節 病入膏肓第四百九十九節 前因後果第三百一十節 能做不能說第四百三十七節 崇禎的感觸第三百二十一節 承包到戶第二十九節 好友來投第四十二節 合則兩利第三百九十二節 讓他們全部趴下第一百五十七節 耐心不好第三百八十四節 明月中秋第九十一節 漢家文化第六百一十九節 說出去誰信呢第一百七十七節 奪權用人第三百三十一節 大明無敵第六百六十四節 動員大會第五百四十節 關寧之事第一百零四節 文成武就第一百九十三節 奏對崇禎第四十三節 衝冠一怒爲紅顏第一百二十二節 戰法第六百三十四節 不死不休第三百九十六節 寧德府第七十八節 秦浩明的殺手鐗第一百一十一節 將士歸心第六百六十五節 兵發呂鬆第四百九十四節 挽起袖子,大幹一場第一百六十五節 基礎第二百九十六節 總督不好當第五百一十九節 幹翻他第二百四十二節 把事鬧大第四百四十三節 突發事件第六十四節 論戰第五百四十五節 海軍大都督第一百一十節 狼行千里第七節 敗家少爺第五百三十八節 蛇鼠一窩第五百六十節 人心第四百八十八節 不服就幹第四百零六節 妾身不在乎第六百一十一節 大戰前奏第五百一十二節 此生無遺憾第一百五十節 機關算盡第一百零二節 風雨飄零第一百五十九節 漢家血脈第三百五十九節 蛇蠍女人第二百七十一節 公道自在人心第五百三十四節 內外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