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即便因爲尊卑的問題,他們退避三舍般的躲或縮在沿街的房間,巷道里,避讓這些兵勇,但無不清清楚楚的看到,這一騎馬上那兩個親密的人。
玉樹臨風的蒼蘊牽着繮繩昂首挺胸的護着懷中女子向前行徑,而馬上的女子雖然說臉是躲在蒼蘊的頸肩處,卻也還是被一些人依稀辨出,繼而有些難以置信的竊竊私語。
一片細密的嘈雜入耳,秦芳只能當做自己沒聽見,此刻的她已經沒有了那份大罵的心,因爲這沿途的一路,她把煩躁冷靜下來後,就完全明白這個男人已經把他和自己綁在了一處,並以此來護自己周全。
她是感激的,但也是不安的。
因爲,從父親口中的描述以及大家對他的尊敬來看,蒼蘊是一個聰明的人,可聰明的人是不會把自己置身與險地,並沾染上他國糾紛的,畢竟真正聰明的做法是遠離開來做一個旁觀者,而不是這樣參與其中。
那麼是什麼,讓他做出了這樣的糊塗事?尤其是和自己弄出一份親密的模樣來,這可是拿名節來做賭注啊!喜歡嗎?不,這不可能。
秦芳立時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爲就在幾天前他們還不相識,而之後也不過一起去救人而已,喜歡,這根本不至於。
那麼,他這麼做只有一個可能……他需要自己!
秦芳想到了先前他正經要自己允諾的人情,此刻她越發的明白,這個人情只怕不是那麼好還的,否則未免蒼蘊犧牲的太大了些。
隊列終於入宮,到了宮門前時,蒼蘊不過輕輕軟軟的一扶,秦芳就感覺到自己的胳膊手腳都恢復了力氣,她瞪了他一眼,沒有甩開他的手,由着他抱着她下了馬車,兩腳觸地了,這才手一推,自然而然逃開了他的懷抱和他相距一步的並肩立着。
“兩位這邊請”黃門當下引着二人一路前行,待到殿前,他前去通報時,蒼蘊才轉頭看她一眼輕聲言語:“弱一點好。”
四個字,無非是告訴她,過剛易折的道理。
她不是不懂,可是,一想到要面對的是南宮瑞,她就是心裡不爽。
“傳!”此時殿前的太監唱了音,蒼蘊和秦芳對視一眼,便入了殿。
“蒼蘊見過陛下。”他立着身子微微一欠行了禮,秦芳卻是沒有辦法的只能朝着南宮瑞下跪--此時此刻,他是君,她是臣,父親流放之中只要一天沒脫險,她就得低頭的忍受一天:“卿歡見過陛下。”
“起來吧!”南宮瑞倒沒在這上爲難她的多跪,反而是揚聲說到:“朕剛臨朝就聽守衛軍報城郊出了亂子,更沒想到二位也身涉其中,怎樣,可有傷到?”
“託陛下的福,我們很好。”蒼蘊立時回答,一句話就把秦芳一起給稍上了。
南宮瑞聞言眉微微一蹙,隨即言語:“朕,知道蒼公子劍術第一,有你護着,自是山匪難以得手,不過,蒼公子你既然一併相護,怎的甄大夫又受了傷呢?還有,你大半夜的怎麼會在那裡,和惠郡主一起遭遇了這等亂子?”
蒼蘊當下竟是一轉頭的看了一眼秦芳:“還不是因爲她!”
南宮瑞立刻看向秦芳,秦芳抿了下脣輕聲做答:“陛下仁愛,赦免我家人死罪改之流放充奴,然府中尚有家奴小子被人要強行淨身,小子不從,以死撞柱,我自然是要去義莊爲其收屍的,誰料想,在那裡碰巧遇上了甄大夫前來送葬他的學生,結果倒發現他的學生沒死,尚有氣息,而之後竟有山匪來襲,慌亂之中……”
秦芳說道這裡,看了一眼蒼蘊,蒼蘊當即接話:“陛下,您是知道我的,卿府出事後,偌大府邸只有歡歡一個人,她又因爲受傷而有所昏沉,我心自是掛念,便不得不夜守以防她出事,可誰料,出了這種事,她去,我自是也跟着的,因此匪徒來時,我也只是第一時間護着她了,以至於當時竟沒能護了甄大夫,蒼蘊有愧。”
南宮瑞看着蒼蘊那再一次低下的腦袋,咬了一下牙,隨即言語:“聽守衛軍說,死者近百人,而其中大約有七十多人都是被你誅殺的,足可見當時情形危急,蒼公子你是盡了力的,所以倒也不必有愧;不過朕很好奇,山匪爲何一夜之間冒出這麼多來,而眼下卻偏偏無一活口,難以調查,朕聽聞蒼公子可以以武識人,那不知對這些山匪,可有什麼相關告知朕呢?”
“這……”蒼蘊撇着嘴的搖搖腦袋:“實不相瞞,傳言總是誇大,蒼蘊雖有師傅教導,大約能識得一些門派,卻也得是心無旁騖才行,哪裡就真能一對招就認得出來的!何況昨夜光顧着護她了,壓根就沒注意那些山匪的路數,這恐怕是不能爲陛下提供一些相關了。”
南宮瑞聞言蹙着眉的一臉遺憾之色,當即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朕纔剛剛臨朝,竟就出現山匪來欲傷都城百姓,實在是可惡!”
他說了這話等着蒼蘊來接,蒼蘊卻沒出聲,他掃看了一眼他,只能悻悻的自行言語:“蒼公子對這幫山匪有何看法?”
“蒼蘊認爲皇上可以把那些屍體懸掛於城門,一來警告山匪,生事的下場,以達震駭的目的,二來嘛,若山匪有餘黨的話,自然會顧念這些屍體,前來盜取,到時皇上設下圈套將其逮住,或許就能順藤摸瓜,知道這幫山匪是誰了!”
蒼蘊這話一出來,南宮瑞是聽的目露沉色如在思慮,秦芳則是瞥了他一眼。
懸掛自己禁衛軍的屍體,你這是要南宮瑞自行打臉不成?
“蒼公子的提議,朕,會考慮的。”南宮瑞此時說着看向了秦芳:“對了,朕剛剛聽甄大夫說,他的學生死而復生,是因郡主你所救,可有此事?”
秦芳當即言語:“回陛下的話,卿歡進入停屍房時,那個韓家小子就有着氣息,根本就未死過,後問了仵作,猜想可能是一時哽住了,沒了一會的氣而已,而至於復生嘛,這話還不好說,那小子身子極爲虛弱,有先天不足之症,雖然卿歡已和藥王聯手救治,但,生還的機率還是很低,未必就能救活了,若是得老天庇護好運到極點的,活下了此番,也未必能活得更久,畢竟,他的先天不足已經讓他難以再撐的過一年。”
秦芳選擇了實話實說,她完全明白南宮瑞想要的是什麼答案,而他知道這位如果根本就活不長的話,大約也會懶得再去謀害。
“哦?這小子竟是如此的虛弱難治嗎?”南宮瑞眯了眼。
“難,說真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南宮瑞眨眨眼:“那你爲何還救他?難道這韓家小子和你相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