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分局報警回來後,我總覺得有點懸,感覺這次報警沒什麼作用。
正如羅春燕說的那樣,記憶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無形,無味,如何能成爲具有權威性的證據?
除非是把這些記憶重新輸出來,再植入到警察或者法官的腦子裡面,然後,這個警察或者法官親自作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成爲證據。
但前提是,這個作證的警察或者法官的記憶必須不正常,失憶了、或者間歇性失憶,而且正好時間段也準確,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可是,當一個警察或者法官是個失憶者或者患有間歇性失憶的話,他會是法律層面上的合格的警察和法官嗎?
既然不合格,那又如何能夠成爲法律層面上的證人?
……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分局報警後的第二天,我再去分局的時候,分局的警察告訴我,他們無法受理我的這次報警,除非有證據能夠證明我腦海裡面的記憶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一個流浪漢的,否則,警方無法受理。
我不禁一陣苦笑。
記憶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我如何證明?
但要想依靠法律來解決,就必須要有證據證明。
因爲,法律講究的就是證據。
走出分局的時候,我的腳步踉踉蹌蹌。
要知道,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這個希望沒有了,那麼,我是誰的答案,可能這輩子都是個謎團了。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
回來後,我衝到沖涼房,把水龍頭打開,開到最大的水量,然後,將腦袋低在水龍頭下面,反覆沖洗。
雖然從失憶後,我沒有歇斯底里的將情緒表達出來,但每次,在問自己是誰的時候,我的腦袋就開始膨脹。
可怕的是,你越不知道自己是誰,就越想知道自己是誰。
可越想知道自己是誰,腦袋就越是膨脹。
腦袋越是膨脹,就越不知道自己是誰。
越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越想知道自己是誰。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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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知道自己是誰,我在羅春燕的父親的公司裡面從來沒有請過假,每個月的工資,也從來捨不得多發一分。
即便這樣,我在記憶儲存庫做記憶植入的手術費還是遠遠不夠。
羅春燕無私的資助我百分之七十的手術費。
可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沒有了記憶,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記憶儲存庫怎麼會把我的記憶弄錯?
既然植入我腦海裡面的記憶不是我本人的,那麼我的記憶呢?弄哪裡去了?
難道也像我一樣,在給別的顧客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錯將我的記憶植入了進去?
唯一有可能知道我記憶下落的人、就是記憶儲存庫那個專門從儲存庫拿記憶芯片給手術室做記憶植入手術的工作人員,可是,這個工作人員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來上班。
……
羅春燕見我沒去公司上班,她擔心我出事,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過來。
我告訴她,我在宿舍裡呆着,我沒事,一切正常。
“真的沒事嗎?”羅春燕不相信。
沒過多久,羅春燕跑到宿舍來找我。
看見我滿身溼漉漉的,她吃了一驚。
“都萎靡成這樣了,還說沒事。”羅春燕嗔道。
然後,她要我把身上的溼衣服馬上換了。
換了衣服後,羅春燕神情複雜的看着我。
“人在旅程中,不能總看自己的後腳跟前行,否則,會很痛苦——我知道,你現在很想知道自己是誰,可你不能老是鑽這個牛角尖,既然你無法知道自己是誰了,那麼,你就努力做好現在的自己,這何嘗不是一種快樂——你不要以爲你知道自己是誰之後,就一定會很好,不一定的,有時候,記憶反而更折磨人,很多人想忘都忘不了,也許,你在知道自己是誰之後,會更痛苦,更難過……”
“也許吧!”我說。
羅春燕輕輕嘆了口氣;“歲月不饒人,卻偏偏饒過了記憶,有些記憶,也許你巴不得想忘記,但卻偏偏忘不掉,要不是失憶藥的危害性太大、在吃了之後會將以前所有的記憶都抹得乾乾淨淨了的話,我倒想買幾顆失憶藥吃下,可是,我不能吃,因爲,我還有父親,我還有其他的親人,我還有很多喜歡我的朋友、同事、同學……”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羅春燕,這個漂亮的女孩,不僅擁有好看的皮囊,而且也很聰明,很能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羅春燕說。
“我想去找那個工作人員。”我說。
“你說的是記憶儲存庫的那個跟失蹤了一樣的工作人員?”
“是的,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可是,你去哪裡找?人家如果是存心躲起來的話,這茫茫人海中,恐怕把大海撈針還難。”
“可他是唯一知道我記憶下落的線索,也是唯一可以讓我知道我是誰的人。”
“好吧,我會想辦法幫你找,不過,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實在難受的話,你就將注意力轉移,像你腦海裡面那些人和畫面,我一直覺得很好奇,記憶儲存庫在幫你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發生了萬分之一的錯換,這我也許相信,因爲,在婦幼保健院,每年都會有抱錯孩子的,可是,在被植入的記憶中,竟然有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實在也太巧了,難道真的是這麼巧?人的五官各不相同,就像那些明星臉,至多也只是比較神似而已,可完全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種概率,恐怕是億萬分之一。”
“是啊。”
我也很好奇,在‘我’記憶中反覆在停車場出現的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人?他怎麼會跟我長得如此像?
那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秘男子又是什麼人?
他爲什麼經常戴着口罩?戴着帽子?戴着墨鏡?
他是喜歡這樣打扮?還是另有目的?
這個神秘男子,爲什麼會鬼鬼祟祟的拿着鑰匙打開那輛黑色奔馳的車門?
爲什麼從那輛黑色奔馳車裡面出來的時候,也是鬼鬼祟祟的?
這輛黑色奔馳車是那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男子的,這個神秘的男子,爲什麼會有車鑰匙?
他在車上的幾分鐘時間,究竟做了什麼?
還有,那個美麗優雅的年青女子,到底是不是這個神秘男子的女友或者老婆?雖然他倆在一起親熱,但總有一種見不得人的感覺,很像地下情人的那種關係。
他們倆個相擁在一起嘀咕的時候,究竟說了些什麼?
最後,這個流浪漢(或許就是我)的家究竟在哪裡?
他爲什麼會如此落魄?會落魄得流浪街頭?
但從記憶中分析,他的智商很正常,精神也並沒多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