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李羣玉,姜巖廷到了自己房間,醫護人員已經等在那裡,他左後肩上有傷,雖然之前處理過,但這會兒又滲血了,大概是剛剛奪刀的時候用力過猛。
關於這個傷還要倒溯回去,就是他在獲悉周慶年被抓,對方設套要釣李羣玉上鉤時,他緊急結束了國外的訪問以最快的方式趕回,親自去救人時落下的。
肩上的傷倒不是對手直接造成的,是在護送周慶年逃離的過程中撞破一處玻璃從二樓跳下來爲了給周慶年這種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身子當墊背時被碎片割破的,對他自己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傷,但會疼也是不可否認的。
至於他爲什麼要親自去第一現場救周慶年,是因爲周慶年不是他們國家的,所以周慶年絕對不可以有事。
處理傷口的時候馮弗陽就在屋裡了,靠着桌子站着,抱着臂,也不說話,等醫生都處理好屋裡只剩他們兩個後他纔開口道:“剩下的那一個,你準備怎麼處理?”
姜巖廷拉上襯衫,邊系鈕釦邊道:“先關兩天,現場不用處理。然後假意押他去個地方,主要爲了便於他沿途逃脫,而後再密切監視。”
馮弗陽:“你覺得真的是李港所爲?”
姜巖廷:“李港的真正的目標未必是李羣玉,而是你。這也是我爲何明令禁止你去救人的原因。你如今是霍德瑞的乘龍快婿,他更加視你如仇敵,而你和李羣玉,都是知道他太多秘密的人,他想除掉你們也合情合理,若能一箭雙鵰就更好了。”
馮弗陽沉默了片刻,“我也在密切關注着他最近的動向,發現他有和S國情報局交流的痕跡。”
姜巖廷:“我知道。所以我才把李夫人和李瑤臺都看得很牢。不過他是心機深沉之人,也斷不會輕易就把所有好牌都打出去,他只是想借S國之勢找霍德瑞復仇,再擺脫我,甚至是——由S國出面對國王政治施壓。”
馮弗陽很氣憤:“賣國求榮之舉!”
姜巖廷:“權力這個東西,有時就是會使人成爲魔鬼,但你我都不可否認,權力的威力。”
馮弗陽:“你放那個人走,是想最後確認一下他(她)們的話是否屬實?”
姜巖廷:“當然,這是他最後的價值了。”
馮弗陽:“阿花怎麼樣?我看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姜巖廷:“安排那個姓周的男人陪着她吧。我有些累了,先眯一會兒。”
“好。”,馮弗陽去找周慶年了。
幾乎是只用了半分鐘時間,姜巖廷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已經七十多個小時沒閤眼了,太累了!
李羣玉甦醒過來的時候,四肢都被鐐銬鎖着的,呈大字型躺在牀上,又醒了一醒,她喊叫道:“有沒有人?放開我,放開我!”
可是並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任何迴應,她掙扎了幾下,甩了甩頭,嘗試着弄一根頭髮到嘴裡,可當頭髮弄到了,才發現想解開這鐐銬並非易事。
幾次嘗試後她放棄了,卸了力仰躺在牀上看着頂面的吊燈,自己解開鐐銬以後呢?她真想脫身,這種鐐銬自然鎖不住她,可以往逃脫是爲了求生,如今逃脫,是爲了死嗎?
好好想想吧,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可留戀?
她想着,靜靜地想。
一環套一環,一個細節又一個細節的回憶……
恍然驚覺,在她腦海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竟然是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不信他的表白,更加不敢相信他真正的爲人,因爲他曾經騙過了所有人。
可是,他救了周慶年,這是不可否認的。
現如今她被鎖着,反而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冷靜思考。
飯點了,送飯的人走進來,意想不到地是與送飯人一起來的還有周慶年。她現下這個樣子被周慶年看到,使得她很尷尬,但送飯人還算善解人意,按下以電子鑰匙,遙控解開了她的鐐銬。鐐銬一解,她立即彈坐起來,雖和周慶年複合不可能了,可她還是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的。
周慶年雙眼中都是血絲,臉色發黃,看上去十分疲憊。
送飯人吃準了李羣玉不會在這個男人面前鬧自殺,於是放下食物後就離開了。
周慶年打量了一下房間裡的佈置,最後在屋裡簡約的一桌兩椅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揭開了蓋在飯菜上的保溫蓋,對李羣玉道:“來吃飯吧。”,他的語調很溫和,略帶一絲沙啞,一如即往地溫文爾雅。確實,他從未對李羣玉發過一次脾氣。
李羣玉很是聽話地下了牀,來到桌子前,看了眼食物,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周慶年把餐具遞給她,李羣玉心中感慨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周到!
接過叉子,李羣玉開始用餐,儘管她並沒有什麼胃口。
默默地坐在她對面,周慶年兩手交叉握於身前,把兩條長腿打開,手肘支在雙邊膝蓋上,這幾乎是男人焦慮的代表姿勢。終於,等估摸着李羣玉差不多吃飽了時,他交叉的雙手相互交握了兩下,艱澀地開口道:“我……我只安排了七天假期,國內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李羣玉怔了一怔,片刻後道:“我會跟他說,讓他儘快放了你。”
周慶年:“你……”,他也不看李羣玉,雙手不停地移轉交握,“你……你和我一起回去嗎?”
李羣玉沉默着,沒有再說話,她知道他(她)們的一切必然都在監控之中。果然,彼此沉默地坐着,差不多五分鐘後,那送飯的又進來了,直接對周慶年說:“你可以走了,門口有人接引你。”
周慶年起身,將頭垂的很低,似乎很艱難地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李羣玉什麼都沒說。
直到聽見門在她身後關閉,她的眼淚悄然滑落,她不怪他,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對,她不怪他!雖然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當結果真正到達的一刻,還是很痛苦的!
送飯人走上來,示意李羣玉她要將她重新鎖起來,李羣玉卻看了眼監控眼,“我要見你。”
可結果她見到的並不是姜巖廷,而是馮弗陽。
時隔一年,相見卻恍若隔世,馮弗陽依然是那樣俊美不似凡人,卻讓她感到些許陌生。過往種種已不需要解釋,他出現在這裡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羣玉:“好久不見。”
馮弗陽:“好久不見。”
接下來,他(她)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而後由馮弗陽先開口,“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就像你之前不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現在的也許仍舊是偏見。”
李羣玉沉默不語。
馮弗陽:“我在被父親收養前,是流落的難民,父母兄弟皆死於戰亂,若是沒有太后和他,我也會死。我參軍,是因爲他也在軍隊。我苦練特工本領,被你父親看中,是因爲我親眼目睹了他被刺殺,險些沒命。我想要像兒時他保護我一樣,也有能力保護他。更重要的是,他有和我有相同的志向,我們都不想再經歷戰亂之苦,都渴求國泰民安,闔家團圓,爲了生存,爲了強大,他是用過很多手段,可最終的目的都不是爲了亂,而是爲了定。否則他既已有能力扳倒你父親,新王年少,以他之謀如何不去奪權?”
李羣玉:“師出無名怎麼奪?他終究不過是個野種。”
馮弗陽似乎十分不願意聽她這般說話,皺緊眉頭道:“你怎能如此辱罵他?”
李羣玉:“對你而言他是恩人,可對我而言——不是。”,這話一點沒錯。
馮弗陽:“那你知不知道,即便你去了,周慶年也不一定救得出來。你父親是要一箭三雕。首先你我,已經是M國情報組織重點通緝的對象,他爲了給M國送一份禮,就要殺掉我們。其次,周慶年不是我們國家的人,卻在我們的地盤上遭到綁架甚至是撕票,Z國領事館會如何同我們交涉?M國到時在煽風點火,我們是搞情報工作的,你很清楚那些看不見光的地方有多麼的骯髒與陰暗。”
“你跟我說這些,是姜巖廷教你的嗎?”
“阿花,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在跟你闡明真相,告訴你我們真正該爲什麼而戰鬥?我們永遠不可能再做回普通人,從進入澈水那一刻,就註定了我們將成爲向死而生的戰士,我感謝你父親曾教給我們的本領,可我們該明確什麼纔是戰士真正的使命,我們所做的一切最終的目的都不該是爲了殺人,而是護人,保護我們所愛的人,不是嗎?”
李羣玉:“我們所愛的人?那如果只是你的自以爲是呢?如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呢?”
“你怎麼知道不需要?”,一道聲音插進來,姜巖廷從外面走進,手裡還拿了個文件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