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浴火
Harry停在一棵枯木上, 傾斜着身子向下探望,深處被黑色的焦炭所掩蓋,沒有留下任何可以通過的空隙。
這條曾經充斥着巨型蜘蛛的甬道, 已經荒廢, 僅能容下一人進入, 並且在十步之後就無路可走。
Snape鑽了進去, 眯起眼睛查看地面和任何可供行走的平面, 但炭灰和泥土的表面,沒有近期被破壞的痕跡,他追溯着回到了入口處, 大雪又吞沒了一切。
「它們沒有來過。」他對張望着的牡鹿說。
今年反常的氣候不是兩隻瘦弱的惡爾精所能抵抗的,它們必然會尋找溫暖的巢穴。這往日的蜘蛛地下森林, 是附近唯一有可能性的地方。
於是男巫們只能調頭, 朝更偏僻的地方前進, 期待與其他人會合,一起搜尋第一次火災現場附近的區域。那個方向只有兩支隊伍, McGonagall校長和三位傲羅。
Harry樂於踩在積雪深厚的地方,把整條腿都埋進去,然後再利用自己優越的跳高能力從中躍出,蹦到另一片無痕的雪白上去。
因爲有Snape在身旁,他完全沒有了對禁林的恐懼, 在保持一定注意力的同時, 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融入他的Animagus中去。
他一直很苦惱自己是頭又瘦又小的牡鹿, 並且嚮往有一天能變成父親那樣, 成爲可以與狼人纏鬥的強壯雄鹿——雖然這是個無法對戀人言明的秘密願望, Harry依舊想讓它得到實現。
可,看看他的四肢, 全都纖細得像是兔腳——這是Harry自己失望的比喻,並被Snape認可爲極其貼切的形容;還有他的角,帶有茸毛的,只有一英寸半,而且沒有分叉——這表示他的身體仍然是一頭幼崽,食物應該是乳.汁和嫩草。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速度趕上Snape的腳程,並且成爲他的耳朵,擴寬搜索的範圍。
他想,對付一兩隻惡爾精還難不倒他。由於八眼巨蛛已經被迫搬家,火龍們都在籠子裡帶着,蛇怪的屍體都化成了白骨,那麼這座禁林裡也沒有什麼可值得他害怕的了——除非馬人們發瘋,把弓箭都指向他。
他們走進一片盆地裡,低矮的灌木擋住了去路。Harry靠過去,用前肢撥弄,伴隨着積雪一片片落下,是幾隻卜鳥的巢中發出哀傷的鳴叫。小鹿只能看到那梨形的鳥巢搖晃了幾下,就穩當地停住,並沒有鳥兒出現,歡迎它們非常喜愛的客人。
他失望地擡起頭來,同行的男人已經走到了遠處,繞過了這片荊棘叢,快要消失在那些筆直的巨木後面。
Harry意猶未盡地把頭伸了進去,想瞧一瞧鳥兒就離開,現在正是卜鳥卵孵化的時節,他還從未見過未成年的幼鳥呢。
突然,一陣古怪的連聲從左邊的枝幹中傳到耳朵裡,小鹿愣了下,心形的漂亮鹿耳不自覺地轉動,他覺得那像是有人在喉嚨口咕嚕冒泡。於是他就看到了一張尖長的醜臉,上面有着惡毒的黑眼和污黃的扁嘴——與書中插圖裡的惡爾精一模一樣。
可是Harry已經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了,他的腦子被咯咯咯的循環所佔據,飄飄然陷入了美夢的狀態:他長成了健壯的牡鹿,被Snape帶回了他們曾經的家中,那裡有着歡聲笑語,朋友們匯聚一堂,美好的聖誕節晚宴等待着他們參加。
當Snape衝過來,抱起癱軟在地的小鹿時,惡爾精尖利的牙齒只差半英寸就要穿透他脖子上的毛皮。
男人迸發的咒語兇猛地擊中了兩隻邪惡的精怪,讓它們尖叫着飛了出去,強勁的力道幾乎讓它們撞上的巨木顫抖,落下數不盡的積雪,成爲了它們最後的冰雪牢籠——那隻襲擊Harry的,當場被破了腦子,另一隻則是斷了四肢。
Snape緊緊地擁着他的戀人,能感覺到從懷中不時傳來的顫動,剛從迷茫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的小鹿非常脆弱,呼吸都失去了正常的頻率,身子會不受控制地痙攣。
他尋了一處背風的樹後,用自己的身體爲Harry建起一座溫暖的窩,輕柔地撫摸小鹿的背脊和他的額頭,驅散剛剛的恐懼。
漸漸地,Harry變回了巫師的樣子,但汗溼的黑髮粘在了他的臉上,讓他覺得冷極了。他無力地靠在戀人的身上,任男人爲自己穿上一層又一層的外套,以及對方帶有體溫的斗篷。被給予的溫度讓Harry放鬆下來,感動地給了男人一個親吻。
「那竟然對我起了作用!」他開始後怕,並且憤怒地嘟囔,「我的鹿還是個孩子!」這下子,他沒辦法繼續自欺欺人,假裝安慰自己的Animagus只是身體發育比較慢而已。
男人一直溫柔地抱着他,默認了Harry躲避來自他的指責的舉動——既然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大意帶來的危險和錯誤,那麼男人更願意接受青年帶着討好的撒嬌。
直到半巨人沉重的腳步聲急促地靠近,他們才分開來,但陰影下交握的雙手被斗篷遮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教授們和傲羅們小心翼翼地在Hagrid的指揮下,移走了所有的卜鳥巢,把它們放入半巨人的臂彎中,儘量不讓這些柔弱的小生靈再次受到驚嚇。
隨後這片灌木叢被徹底的排查,樹根全部拔出,數窩惡爾精的卵暴露在衆人的眼中。
Hagrid證實這些矮樹,是今年馬人們爲卜鳥羣的遷移,特意栽種的荊棘叢之一。誰也沒想到竟然被食人的精怪佔據了靠近地面的部分,成爲了它們的老窩。
由於近期連日的大雨和暴雪,卜鳥的哀鳴完全沒有被禁林的住客們所重視——所有生物都以爲那是卜鳥雨天鳴叫的習性,而沒有注意到它們被外來者偷走了孩子的哀傷與無奈。
泥土中,出現了許多小動物的骨骸,被利齒啃咬過的痕跡仍然新鮮。
所幸,只有臨近的另外兩片矮樹被查出有過惡爾精的生活痕跡,以及少量的死卵。巫師們拔起了所有被污染的荊棘木,並剷出被翻動過的泥土,這些都需要銷燬,不能放過任何一顆惡爾精的卵。
這又是一件大工程,如此之多的樹木和泥土需要運輸出禁林——無法原地焚燬,因爲大雪依舊;消影無蹤咒,對神奇動物並不起效。巫師們能選擇的,只有用推車,辛苦的運送。
Harry沒有說出自己被襲擊的事情,那太丟人了!於是他不顧Snape的阻攔,從樹下的陰影中走出,想要加入忙碌的人羣們,而不是裝作虛弱地坐在一旁。
忽然間,目光所及之處全部逐漸變得明亮,一種柔和的黃色光芒籠罩了所有人,嚴冬的寒冷從心底深處,被一掃而空。
Harry認識這種感覺,像是守護神咒一般,又比那種愉悅的力量更爲強烈,有着包容和捍衛的姿態。曾經有一次最惡劣的記憶,他從高空中墜下,跌入一片幾乎被銀白色光輝衝散的黑暗之中,但卻沒有一絲恐懼的陰霾侵擾他的夢境,讓他覺得,似乎所有負面的東西,都被那隻隱約的身影所驅散。
「Fawkes……」
鳳凰正是最美的時刻,金色的火焰在它鮮紅的羽毛上流動。它飛過的空氣也似燃燒着般,化作一道柔和的光路,照亮了永遠黑暗的禁林。
自從葬禮之後,Harry再也沒有見過這隻美麗的生物,它消失在了密林深處,如今又從那裡歸來,出現在了曾經的同伴眼前。
鳳凰衝着他喜愛的那個碧眼青年鳴叫,聲音中帶着愉快的色彩。然後它飛到了McGonagall校長的身邊,盤旋了幾圈就落在女巫的肩上,輕輕地磨蹭着女校長被重逢的喜悅淚水沾溼了的皺紋。
教授們不約而同地記起,前兩次的火災中,那似乎帶着靈性的火焰,無法被咒語熄滅,卻又從不傷害生命——那是屬於鳳凰的魔法,能夠燃盡一切罪惡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