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聽見外面傳來了樂聲,便披着一件長衣,慢慢的走到門口。
內院中安靜得只剩下了風聲,但外面卻非常熱鬧,他們像是又在大宴賓客,但我也知道這種場合是不會讓我去出席的,只是看着那邊的天空被映得發亮的樣子,讓我微微感覺到一點清冷,不由的伸手,攏緊了披在肩上的衣服。
入秋了。
雖然白天還是烈陽如火,但到了晚上,風中的涼意已經是單薄的衣衫所抵擋不了的,當我站在門口,感覺到涼風不斷的吹過我的耳畔,連身後屋子裡的燭火都搖曳起來,將我的影子投在地上,不斷的搖晃着。
和現在的世事,和我的心境一樣,動盪不寧。
不過,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妙言已經跟着裴元灝回京了。
這對於妙言的一生,也許未必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但現在來說,是她唯一的出路,不管怎麼樣,治好她的失魂症都是我眼下的重中之重,我不管經歷什麼,又或者要去承受什麼,都不能讓我的女兒那樣無知無覺的度過她的一生。
至於,治好了她之後,所有的痛苦也好,快樂也罷,她都應該自己去感受了。
而劉輕寒,蕭玉聲他們救出他後,也一定回了西川,不管江南再發生什麼事,至少他們兩是暫時不會受到影響的。
這樣一想,我也就放心了。
站了一會兒,感到寒意漸起,人也有些累了,卻反倒並不想睡覺,索性彎腰慢慢的坐在臺階上,抱着膝蓋看着內院中一片漆黑的樹影,隨風慢慢的擺動着。
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在大聲說着什麼,我擡起頭來一看,是一隊護衛提着燈籠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看見我坐在門口,又都愣在了那裡,面面相覷的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其中那個領隊的走上來幾步,小心的衝我拱手行禮,說道:“夫人,夫人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我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在幹什麼?”
“我等是奉公子之命在內院中巡邏戒備的。剛剛看到這邊有人影,過來查看,原來是夫人。”
“……”
“夫人,夜深露重,還請夫人早些歇息,不要着涼了。”
“……”
他們話語懇切,但見我始終沒有什麼反應,便也不敢再說什麼,紛紛向我拱手行禮,然後轉身退下了。
我依然一動不動的坐在門口。
夜色更深,露水也更重了,不一會兒,我的裙角都染上了溼意,而眼前那些低垂的竹葉尖上更是凝結着露水,映着屋內搖曳的燭光,反射出淡淡的光點。
這時,前方漆黑的小路上,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這一次,卻是一個人的腳步,不緊不慢的走到我的面前,當他彎下腰來看着我的時候,感到一股淡淡的酒氣襲來。
他喝了一些酒,沒有到爛醉的地步,說起來我也沒有看到過他真正喝醉的模樣,只是現在這樣,眼角有些發紅,吐息微微沉重,讓他和平視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他看了我一會兒,說:“你在這兒看什麼?”
我沒有開口,只是坐着不動。
“爲什麼這麼晚還不睡?”
“……”
得不到我的答案,他的氣息更加沉重了一些,而我正準備起身回屋,剛要站起來,就感覺腳下一麻,又跌了回去。
他皺了一下眉頭,低頭一看,才發現我是赤足從屋子裡走出來的,這個時候踩在冰冷的石階上,腳已經凍得發白,幾乎失去知覺了。【小說】
他慢慢的蹲下身,半跪在我的面前,一伸手,捉住了我露在裙襬外的一隻赤足。
原本冰冷的,沒什麼只覺得腳落入了他的掌心,那溫熱的體溫立刻熨帖上來,讓我一陣戰慄,我下意識的要縮回去,卻被他緊緊的握在手心裡,又用力的捏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看着我:“還冷嗎?”
這個時候,甚至想要起身離開都沒有辦法。
我只感到一陣酸楚涌上心頭,尤其看着他用手捧着我的腳,盡力溫暖它的樣子,開口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沙啞的:“放開我。”
“……”
他沒有理會我,甚至沒有理會我的腳微微掙扎要抽出來,而是低着頭,一心一意的握着我的腳。
過了好一會兒,他柔聲道:“還冷嗎?”
“……”
我沒有說話,全身的寒意都在這個時候迸發了出來,從每一寸肌膚裡往外滲透,可他手心的溫度卻像是一團火,熨帖在我冰冷的腳上,彷彿冰火交織一般,那種感覺讓人不禁戰慄。似乎感覺到了我的顫抖,他擡起頭來看着我,看着我偏到一邊的目光,和微微發白的脣瓣,就在我的腳踝落入他的掌心,完全無法自制,甚至連退避的餘地都沒有的時候,他突然傾身過來,一下子吻住了我的脣。
冰冷的脣瓣被他擭住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往後倒去,卻被他另一隻手更快的挽住了我的腰,牢牢的將我錮在懷中,加深了這個吻。
風,帶着深夜的涼意和露水的氣息,吹過我們的身體,但兩個人之間已經一點間隙都沒有了,他的脣舌更像是帶上了火焰的溫度,那種炙熱感幾乎要將人灼傷。
我“嗚嗚”的呻吟着,掙扎着,兩隻手撐在他的胸前用力的將他推開,也許是因爲喝了酒的緣故,他的力氣遠比平時大得多,但在我根本無法撼動他的情況下,他在我的脣舌間肆虐了一番之後,卻很快的退出了,只是吐息間全都是他的味道,他開口的時候,兩個人的呼吸也完全黏在了一起。
他帶着笑,輕笑道:“你看,我不在你的身邊,你連照顧自己都不會。”
“……”
“青嬰,只有我能照顧你。”
“……”
“也只有我,會好好的照顧你。”
我咬着下脣,一言不發的看着他,感覺到他的氣息裡全都是愉悅,那種愉悅似乎不僅僅是來自剛剛的那一個吻,更像是酒精的縱容下,一種情緒上的放鬆和歡愉。
我驀地想起剛剛那邊傳來的晚宴上熱鬧的聲音。
雖然,我不知道那晚宴上到底來了些什麼客人,他們又是否做出了什麼決定,但看着眼前他微微彎起的眼角,就能大概明白,眼前的境況對他來說,是極爲有利的。
又或許,唯一讓他不安的,就是這個在內院裡安安靜靜的我了。
即使這個時候,夜深人靜,周圍只剩下風聲,我也能感覺到周圍有層層守衛保護着我們,他會突然從那晚宴上離開,回到這個內院,來到我的身邊,似乎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
就在我一時間的恍惚中,他已經繼續說道:“青嬰,我們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青嬰,如果我們能有一個兒子……”
兒子……?
聽見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微微的有些怔忪。
當初他曾經給韓若詩的承諾,一旦我生下他的第一個兒子,他就會迎娶她,但現在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根本不用等待我生育,他們已經準備要成親了,這個兒子,還有什麼意義嗎?
我說不出話來,只淡淡的看着他,而我的目光,也幾乎將我的態度說得一清二楚了。
他也完全懂得,但這個時候,他根本容不得我的拒絕,甚至容不得我再有一絲一毫的推拒,一伸手將我從石階上抱了起來,兩三步便走進了屋子裡。
大門,在他的身後被關上了,當我被他放在牀上,感覺到他火熱的身體如山一般壓下來的時候,外面的風聲愈發的急促,將這個寧靜的夜,也撩撥得那樣動盪不寧了起來。
事變得愈發的頻繁了起來,我抵抗不了,也完全無從抗拒,雖然他還是非常的溫柔,但這種溫柔裡,多少有些急切和不安。
不管他和韓若詩的婚事是否定了下來,但他對我和他的孩子,都一如既往的,迫切的渴求的。
幾天之後,采薇終於恢復了。
當她回到我身邊的那天早上,正是我剛剛起牀,洗漱後坐在梳妝檯前梳頭的時候。她進屋後走到我的身後,直接接過那個小丫頭手裡的梳子,小心的給我梳理長髮,我從鏡子裡看到她還有些蒼白的臉頰,連下巴頦都瘦尖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就這麼平靜的坐在那裡。
我們兩都絕口不再提那天的事,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得。
雖然我不肯把夫人的位置讓出來,但不管夫人也好,妾室也罷,我在這裡終究還是沒有什麼事可做,吃過早飯之後,我在竹林裡來回溜達了幾圈,實在無所事事,便又回到屋裡,撿了一本書靠在臥榻上翻看。采薇一言不發的跟着我,這個時候便擺了一杯熱茶,一碟果子和一碟糕點在我的手邊。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