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縣,孫逸。
簡單的話語,十分平靜。
但落在凌天銘的耳內,卻如悶雷般轟鳴。
霍然間,在他心間,掀起了滔天狂浪,涌起了無盡波瀾。
賀德隆這番話,看似無意,但以其突然造訪的姿態,再加之孫逸的背景。
其弦外之音,顯而易見。
凌天銘是聰明人,謀略與智計,皆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以他的心思,豈會看不透賀德隆的來意。
這哪裡是來叨擾他幫忙的,分明是來敲打他的。
心念電轉,凌天銘的腦海裡,種種思緒迅速翻騰。
他很快猜到,次阻擊凌十三截殺孫逸的人,是賀德隆的人。
孫逸,竟然早已被酒神關注?
賀德隆所謂的舉薦給家祖,擺明了是在告誡他,此子,是酒神看重的人。
賀德隆的祖父,便是當今酒神賀龍。
儘管凌天銘早已猜到孫逸背後有高人,卻沒想到,來歷這麼高。
想到這些,凌天銘的鼻息都是略微粗重。
賀德隆笑意滿滿,撩起額前亂髮,直勾勾的盯着凌天銘。
看着凌天銘閃爍不定的眼神,他呲牙笑道:“怎麼?小銘,你認識他?”
認識嗎?
凌天銘敢說認識嗎?
霍然,凌天銘心頭狂跳,急忙平復下浮動的心緒,閃爍的眼神恢復沉穩,臉迅速浮現起了笑容。
他摩挲了下下頜,迎着賀德隆笑意滿滿的眼神,灑然笑道:“賀老看重的人,晚輩倒是很有興致,想要認識一番。”
“嗯,會有機會的,到時候,老頭兒我給你們引薦。”
賀德隆灌了口酒,呲牙笑道。
“那晚輩可提前謝過賀老了!”
凌天銘抱拳一笑,隨即起身:“賀老,您請稍待!”
說着,他轉身衝着門口喝道:“來人!”
一位護衛快步走了進來。
“傳我命令,通知凌羅前來見我!”
凌天銘吩咐下去,護衛領命即走,腳步匆忙。
賀德隆坐在主位,淡然含笑,不聞不問,默默地抿着酒。
凌天銘站在旁邊,一語未發,背對着賀德隆,面向着門口,安然等待。
只是,背對着賀德隆的面孔,笑容幾度起落,眼波光閃爍,凌亂不休。
沒多久,腳步響起,一位身材昂藏的虯髯大漢走了進來。
他一身黑衣,蓬鬆的及肩短髮披散在腦後,五官粗獷,濃眉大眼。
渾身下,散發着一種霸道的威猛氣息,好似野獸一樣,兇獰外放。
“凌羅拜見家主!”
虯髯大漢單膝跪地,俯首叩見。
凌天銘微微頜首,便是吩咐道:“你即刻出發,趕往東林縣,尋一位叫做孫逸的年輕人。以後,你守在他身邊,保護他周全。誰若敢犯,格殺無赦!”
殺字,咬得格外重。
凌羅微微擡頭,看了凌天銘一眼,隨即領命。
“切記,萬事以其安全爲主。他若有事,你便提頭來見!”
凌天銘漠然告誡,便是揮揮手,屏退了凌羅。
虯髯大漢叩首而去,步履匆忙。
賀德隆坐在主位,一語未發,從始至終,都沒發表態度。
只是靜靜地看着,看着凌羅來,看着凌羅走。
凌天銘的種種態度,盡在他眼底展露無遺。
目送着凌羅離開,凌天銘漠然的臉頰重現笑容。
隨即轉身,看向賀德隆,恭謹笑道:“賀老,現在,您可心安?”
賀德隆灌了口酒,含笑起身。
對於凌天銘的話,他沒回答,只是淡然一笑:“心繫人族,焉能心安?”
一番話,弦外之音極重。
凌天銘笑容起伏,矗立原地,沉思半晌。
“萬事,切以人族爲念。”
賀德隆灌了口酒,告誡了一聲,便是離開了凌家。
凌天銘不敢輕怠,急忙恭敬的走到府門外,目送着賀德隆消失在茫茫人海。
他眉眼微眯,眼底波瀾起伏,思緒紛飛。
賀德隆的突然到來,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一番敲打,看似雲淡風輕,但對凌家而言,卻是如悶棍般生疼又鬱悶。
府門前矗立許久,醒過神來,凌天銘匆忙轉身,朝着內庭而去。
“來人!”
人在途,便是高喝。
書房內,管家聞訊而來,靜候吩咐。
“傳訊凌十三,成敗與否,盡系他身。”
凌天銘急聲吩咐,語氣深沉難寧。
管家急忙領命,轉身欲走。
但是,剛剛轉身,卻被凌天銘突然按住了胳膊。
“家主還有吩咐?”
管家一臉疑惑。
凌天銘沉思了下,隨即搖搖頭,道:“三日後再出發!”
管家一愣,大爲不解,但卻沒敢抗命。
凌天銘揮揮手,屏退了管家。
書房門關閉,屋內光線昏暗下來。
凌天銘矗立許久,最終重重地跌坐在了座椅。
他眉眼微眯,緊鎖成川字,一張臉,陰鬱可怖。
……
外界風起雲涌,孫逸卻渾然不知。
數日以來,寄居府令府,怡然自得。
羅家賠償的厚禮,不乏xiū liàn資源,被孫逸加以運用。
這段時間,每日都沉浸在xiū liàn之。
除了每日一餐的晚飯,或者無酒之外,他都待在房間內潛修,不問世事。
如今,距離府試,僅剩最後十天。
孫逸的修爲,五竅圓滿,基礎夯實。
距離六竅,已不遠矣。
最大的收穫,並非這些。
而是,這段時日以來,孫逸已然適應了神域世界的靈氣純度,適應了這裡的重力場域。
一身骨肉,愈發夯實。
何思玲在這段時間,同樣沉浸在xiū liàn。
修爲與日俱增,已經四竅圓滿,距離五竅已經不遠。
這樣的xiū liàn速度,資質已經算是不錯。
但想要在本屆府試取得好名次,顯然是不太可能。
所以,在這夜晚飯時,何思玲表明了態度,不參與這屆府試之爭。
對此,孫逸等人都沒有異議,也沒任何意外。
想要同年參與縣試、府試、郡試、庭試,並逐一入選。
很難!
尋常的天驕俊彥,幾乎不可能。
即便何浩,這位昔年險獲武狀元的絕代天驕,都不是同年武試入圍的。
神域開啓武試五百年曆史,同年入選庭試的,屈指可數,僅有三位。
這些人物,無一不是天下翹楚,才妖孽。
如今,皆享譽八方,聲威無量。
晚飯後,孫逸獨坐亭臺下,安靜的凝望着夜月,享受着清閒。
何思玲收拾完碗筷,走了過來。
“你有把握,府試奪魁嗎?”
何思玲在孫逸對面的椅子坐下,詢問着他。
孫逸灌了口酒,笑問道:“你覺得呢?”
何思玲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郡試呢?”
雖未回答,但對孫逸的信心,卻是十足。
孫逸放下了酒葫蘆,仰頭望天,輕聲道:“我要見酒神!”
這句話,便表明了他的態度與目標。
要見酒神,必須庭試奪冠,獲封武狀元。
武狀元,會納入法身門庭,被收爲弟子。
也只有武狀元,纔可以見到法身高人。
否則,即便入圍前五,都是難窺蹤影。
“這很難!”
何思玲認真說道。
武狀元,那是要與整個浮庭的年輕人爲敵。
要與天下俊傑生死逐鹿,纔有機會觸及的。
尋常人物,想都不敢想的。
孫逸灌了口酒,淡然一笑:“再難,也得去。”
只有酒神,最有可能知曉龍語嫣的去處。
只有見到酒神,纔有機會追尋龍語嫣的蹤影。
只有見過酒神,纔有機會揭開前世疑惑。
前世,他突然殞落,以他和老酒鬼亦師亦友的關係,後者必然會知曉消息。
事後,會發生什麼,老酒鬼或許知曉一些。
而這些秘密,會不會流傳下來?
孫逸最希冀的,是這個。
何思玲靜靜地看着孫逸,看着那張年輕,俊秀,卻充滿了滄桑氣質的臉孔。
她有些疑慮,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爲何會呈現出這樣的氣質。
彷彿,歷經波折,久經世事一樣。
“孫公子!”
在亭臺下沉默時,庭院外,傳來僕役的呼喊聲。
“怎麼?”
孫逸扭頭起身,看向快步走來的僕役。
“孫公子,府外有人求見您。”
僕役小跑進亭臺下,急聲道。
“誰?”
“不認識,大人令小的前來告知,來人不簡單。”
僕役的解釋,讓孫逸眉宇皺起。
微微沉思,便擡手示意僕役在前領路。
府令府,大堂。
方玉書坐在主位,大堂四周,護衛林立。
而在大堂左側首位,端坐着一位面容沉肅,五官粗獷,濃眉大眼的虯髯大漢。
虯髯大漢正襟危坐,兩手杵着一柄青銅所鑄的大環刀。
刀身厚重,刀口鋒銳,寒芒凜冽。
他這麼坐着,卻給人不動如山,淵渟嶽峙的沉穩氣勢。
刀身未動,散發的凜冽氣息,卻給人一種萬刀襲身的可怖感覺。
彷彿,他整個人都化身成刀,與手刀融爲了一體。
這般氣勢,讓得方玉書的眉宇都是緊鎖,凝視着虯髯大漢,面容沉肅,頗爲凝重。
這樣一位人物,饒是他都不敢輕視。
孫逸抵達大堂,腳步聲剛剛傳進大堂,便是忽然周身一緊,渾身血液都有種凝滯的感覺。
緊接着,他感受到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了他。
那道眼神深邃沉肅,彷彿透着凜冽刀光,投射而來,讓他只覺被無數刀兵傾軋架起的感受。
刀意?
好強的刀道真意!
孫逸眉宇挑動,順着感知望去,一眼看到了虯髯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