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雲固執的朝她伸手,目光炯炯的盯着她道:“給我。”
黎寶璐下意識的抱緊了懷裡的書,見他堅持,想了想還是遞給他。
顧景雲展開摺子,裡面共分爲六折,一折一張畫。既能被何家拿來給女兒啓蒙,那這春宮圖便不會失了美感。
畫得有些朦朧,半遮半掩,卻能讓人一眼看懂,再結合以前他看過的相關知識,顧景雲自心中有數。
他重新自信起來,擡頭便見寶璐在一旁探着頭想看,他微微一笑,將摺子遞給她。
黎寶璐嚇了一跳,紅着臉扭過頭去,“我纔不看呢。”
顧景雲便將折畫放到一旁,笑道:“不看也好,反正我懂了就行。”
黎寶璐心中冷哼,雖然她沒看過春宮圖,但她也懂啊,用不着再看。
心中是這樣想,但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會飄向牀頭櫃上的折畫。
顧景雲好像沒看到,拉了她上牀道:“快睡覺吧,你不是說要養好精神嗎?”
黎寶璐覺得自己心裡掛了事,可能睡不着,但真躺在顧景雲的懷裡後,她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不到片刻就開始沉沉的垂着,怎麼也睜不開了。
顧景雲見了好笑,小心的起身將蠟燭熄滅,這纔回到寶璐身邊躺下。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抱着她沉沉睡去。
而此時,正駕着馬車等候在秦府小巷子裡的二林欲哭無淚,巴巴的看着高高的圍牆,心中吶喊,“老爺,說好的半個時辰呢,您倒是趕緊出來呀!”
或許是身邊有了熟悉的氣息,這一覺顧景雲睡得特別的熟,但就是這樣,當外面響起四更時,顧景雲也醒了。
他有些迷糊的爬起身,扭頭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寶璐,忍不住湊上去吻了吻她的臉頰,然後起身穿衣服。
黎寶璐被驚醒,迷糊着要睜開眼睛,顧景雲就拍了拍她柔聲道:“睡吧,天還早呢。”
黎寶璐迷迷糊糊間又躺回枕頭上沉沉的睡過去。
顧景雲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去開了窗戶,從窗口那裡一躍而出。
他才跳出去就看到紅桃等人開門出來,顧景雲忙躲到樹後,難得的心跳如雷,他躲在樹後看着丫頭們小聲的往後罩房而去,等了片刻,確定沒人後才偷偷地溜出院子,往圍牆處飛去。
二林正靠在馬車上睡得香甜,被顧景雲叫醒時差點一頭從車上栽下。
看到顧景雲,他幾乎熱淚盈眶,“老爺,您總算是出來了。”
顧景雲撩起袍子躍上馬車,低聲道:“快回去!”
作爲新郎,他需要做的事可不比新娘子少。
二林不敢怠慢,駕起馬車就往聆聖街飛奔,好在四更時分宵禁剛剛結束,就算馬車在城內飛奔,禁衛軍看見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
此時天還早,內城空蕩蕩的,馬車暢通無阻的回到顧府,顧景雲伸了一個懶腰便往府裡去。
他要洗漱過後換上新郎的禮服,用過早飯後還得等着親友們上門,一會兒他要帶着他們去秦府迎親的。
而此時秦府裡,何子佩在五更的鑼聲響起時就出現在了寶璐的房間裡。
見她睡得香甜,何子佩不由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黎寶璐惱得一把打開她的手,翻了一個身嘟囔道:“走開,小心我揍你!”
何子佩哭笑不得,伸手推她道:“時辰到了,快起牀!”
黎寶璐惱火的差點蹦起來,“顧景雲!”
“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黎寶璐漿糊一樣的腦袋終於運轉起來,她努力的睜開眼睛,看清俯身看她的何子佩,一個激靈徹底醒過來。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糟了,舅母來捉姦來了,顧景雲暴露了!
何子佩見她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並沒有多想,以爲她是驚到了,就含笑道:“這是睡迷了還沒回神?傻孩子,快起來吧,今兒是你的大日子。”
說罷伸手將她拽起來。
黎寶璐迷迷糊糊的任由她拉着去洗臉漱口,半響才意識到顧景雲沒暴露,他肯定是提早跑了。
黎寶璐提着的一顆心慢慢放下,這纔有心情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房間就被一衆丫頭婆子包圍,所有人都在爲她做着準備,明明房間很寬敞,但此時愣是顯得擁擠起來。
有兩個粗使的婆子擡了兩桶熱水進盥洗室,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請黎寶璐,“小姐,您該沐浴更衣了。”
何子佩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快去,天兒眼見着就要亮了,客人們辰正(早八點)就會到,你得抓緊些。”
黎寶璐就被兩個丫頭簇擁着進入盥洗室,見她們要給她更衣,她忙紅着臉攔住,“我自己來,你們出去吧。”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紛紛看向秦嬤嬤。
秦嬤嬤就揮手道:“你們下去吧。”
她轉頭對黎寶璐笑道:“小姐先進去,奴婢們一會兒進來幫您。”
是真的需要幫,因爲沐浴的同時還要按摩,用何子佩的解釋便是,“今天你和新郎是最累的,自然得做好準備,所以讓人給你按摩身體,活動開來,纔不至於太累。我和你婆婆嫁人時都這樣,你留意着,以後妞妞和你家閨女也都這樣操持。”
“沒關係,我不懂,到時候讓舅母幫我就是,”黎寶璐伸手拉住她道:“您可不能嫁了妞妞就不幫我了。”
何子佩片刻的傷感立即消散得一乾二淨,她點着黎寶璐的額頭道:“就你懶,這些都不是太難的事,皆是有例可循的,以後我給你兩個老嬤嬤,由她們來幫你。”
除了按摩,光浴湯她就需要換三次,好在每一次時間都不是很長,但三次下來她也累得夠嗆,穿着中衣走出盥洗室時臉蛋紅撲撲的,差點就給暈在裡面了。
立即有丫頭奉上蜂蜜水,她喝了一碗,正砸吧着嘴巴想要用早飯,何子佩已經叫人攤開嫁衣,先給她穿上兩層,然後讓她吃了兩個夾心的小饅頭,其餘東西一律不得食用。
黎寶璐從小長在瓊州,雖然也吃饅頭,但早上習慣喝粥,此時啃着乾巴巴的饅頭神情不由有些可憐。
何子佩雖然心疼,但也很堅持,“你今天只怕沒有更衣的時間,所以要少喝水,剛纔你已經喝了一碗蜂蜜水了。”
黎寶璐目瞪口呆,“難道我今天只能喝一碗蜂蜜水?”
“那倒不至於,”何子佩笑道:“我會讓人留心的,實在口渴就抿一抿茶杯,潤潤嘴脣就行了。”
黎寶璐沒想到成親時連水都喝不起了。
“東西也不能多吃,但也不能不吃,成親可是體力活兒,我知道你胃口大,所以破例給你吃兩個小饅頭。”
黎寶璐呆呆的將才有她拳頭那麼大的蓬鬆小饅頭塞嘴裡,這點東西,平時連給她塞牙縫都不夠的。
吃了早飯,黎寶璐又要再刷一次牙齒,然後開始躺在榻上,由請來的紅妝娘子給她敷面,彈面,然後再敷上一層香脂。
等臉蛋的皮膚恢復好,黎寶璐就要再洗一遍臉,然後開始上妝。
等畫好妝,前面已有客人開始上門了,有秦氏的族親,也有秦氏的姻親,反正就是與秦家越親厚的,上門越早。
一會兒她們還要來這裡圍觀新娘子。
所以何子佩將黎寶璐丟給秦嬤嬤,親自去外面招呼客人,也是給她多拖延一些時間。
臉上的妝容畫好便要開始穿嫁衣。
黎寶璐的嫁衣是提前五個月讓繡坊的繡娘做的,就說九個繡娘整整花費了一百二十六天才完成。
可見其繁複。
反正黎寶璐套上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後感覺整個身子都沉重了三分,她覺得要是此時師父要考校她的輕功,她多半會才飛到一半就落下——被壓的,衣服實在是太重了。
妝容畫好,衣服換好,黎寶璐便披着一頭柔順的長髮坐在梳妝檯前,等着長公主來爲她開梳,這是全福人的工作。
汝寧秦氏的族親,梅氏和黎柳,以及何家,蘇家等秦氏的姻親到時長公主也到了。
一羣小姑娘跟着母親祖母涌進來,看到目若明星,顧盼生輝的黎寶璐時紛紛一靜,低聲驚歎道:“新娘子可真漂亮。”
黎寶璐羞澀的半低頭,微微抿嘴一笑。
梅氏身份在其中最低,本來正有些惶恐不安,見了黎寶璐卻不由鬆了一口氣,拉了黎柳上前笑道:“寶璐今兒可真漂亮。”
黎寶璐調皮的衝她眨眼,“二嬸,難道我平時就不漂亮嗎?”
“漂亮,只是你今日格外的漂亮。”
黎寶璐抿嘴一笑,秦氏的一位夫人就笑道:“表嬸娘可真愛開玩笑,我聽當家的說您跟表叔一起在清溪書院教書,還以爲您跟表叔一樣不苟言笑呢,誰知竟是我想差了,表嬸娘明明就是嬌俏少女嘛。”
此話一出,大家盡皆善意的笑起來,認真去打量黎寶璐,發現她臉上都還留着嬰兒肥,本來年紀就小,這樣一來就顯得更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端得起先生這個身份,壓得住那羣年紀跟她相差無幾的孩子的。
“太太,順德黎氏派了人來,她們想要過來給您請安,不知您要不要見他們。”紅桃湊到黎寶璐耳邊低聲問。
黎寶璐就看向梅氏,輕聲道:“讓二嬸去招呼他們吧,就不用他們親自過來了。”
“是,”紅桃低聲道:“舅夫人陪同長公主過來了,太太,不,小姐,您該準備一下上妝了。”
做頭髮也是一個很繁重的工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