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也有藥農,但極少,大部分的藥都是需要尋藥人進山去尋找。
而醫療發展更是滯緩,鄉下人生病了要不就靠熬,要麼就自己去挖些草藥回來煎了喝。
大家互相交流自己的經驗,偏方,病得重了,要麼是等死,要麼就拉過路的遊方郎中看一下,很少會去醫館請大夫看病。
而有的鎮連個醫館都沒有,要看病必須得到縣裡去,因爲大夫也很稀少的。
不少大夫背了些藥方,知道些病理便能開方下藥,而有的大夫卻能將瀕死的病人從鬼門關里拉回來,內科外科一手抓,醫毒皆通。可以說大楚大夫的業務素質相差特別大。
而越是優秀的大夫越是不願侷限在某一地,因爲他們需要大量的病例做研究,所以會四處走,四處給人看診以便積累經驗。
而這些經驗和醫學知識大多隻家傳,最多傳給收來的徒弟。像黎寶璐一樣開設學院,將這些本事大範圍的傳播開來的沒有。
而在雲璐學院中,醫學一直是最受歡迎,也是地位較高的一門課程,錄取的學生不僅要考記憶,還要考察人品,須得教授的先生們看過人才決定錄取與否,不像其他門課程只要報名就能入學。
而醫學班在開設後又細分了好幾個科目,學生在經過三年的基礎學習之後便可以選擇專攻的項目。
這些學成畢業的學生分散到各個藥行,藥鋪,醫館之中,有的則直接回鄉自己開醫館,還指導家鄉的鄉親種植草藥。
草藥可以賣了掙錢,而掙了錢後再生病時他們就可以拿着錢去看大夫,買藥,不至於再生熬着。
這樣的良性循環下,京師一帶的醫療水平漸漸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
而楊柳主攻的便是藥材類,藥草的種植,採摘,炮製,其他藥物的獲得,再加工,品質的鑑定等。
當然,她也會醫術,只不過比不上專攻的姜笛。但是因爲專業的原因,她從去年便開始進慈心藥行裡實習,閒時會去藥行裡幫忙規整藥材,晾曬,切藥,甚至是製作丸藥。
這是雲璐學院跟各大藥行的合作,畢竟書院再有錢也不可能買了藥的任由她們練習,而要論什麼地方藥材最多,最全,除了藥行便是藥鋪了。
楊柳又通過慈心藥行認識了好多藥鋪,因爲她業務出色,早早的在各大藥行和藥鋪的人才名冊中,何豐在找不到門路的情況下知道了她,自然是如獲至寶。
一開始他也沒想騙婚,只是想通過楊柳跟幾大藥行搭上關係,但云璐學院似乎有類似的規定,他幾番試探楊柳都無動於衷,他便按下沒有提。
加之他也知道了楊柳的家世,心中不免輕視。
楊家並不在京城,而是在離這裡挺遠的河間府,她家,甚至她幾個親戚都是佃農,就是現在也不過家有幾畝地,日子比以前好過一點罷了。
而他家不僅有個藥鋪,家中還有上百畝的良田,而她年紀也大了,再過兩年能不能嫁出去都不一定呢。所以他納她爲妾算是看得起她。
當然,他也知道雲璐學院的學生雖然窮,但傲氣得很,要是明着說是納妾她肯定不答應,所以他便模糊着說,反正等他們在一起了,生米煮成熟飯,難道她還能反悔不成?
到時候他們就是一家子,她自然會幫他。
可他沒想到本來計劃好的事不僅沒成,他還落了一身打,這也都不要緊,傷了能養好,可,可楊絮竟還絕了他的後路,要知道他來這裡就是爲了尋找更上一級的供藥商的呀。
只有這樣他們家的藥鋪纔有發展的契機,這可是他想了許久纔想出來的辦法。
何豐心中後悔不已,早知道如此他便不騙楊柳了,或是先將家中的妻子休了再來娶楊柳?
可是,想到妻子孃家的兄弟,何豐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將這年頭掐滅了。
岳父家雖只有百十畝地,只是鄉間一個小地主,可生的兒子多,他妻子上頭可有三個哥哥,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個個能幹,要是他敢休妻,他們一定會揍死他的。
“少爺?”小廝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問道:“您還要不要看大夫?”
剛纔那女子走後,何豐就坐在這裡發呆,半天都不動彈一下,可嚇死小廝了。
何豐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便一片清明,咬牙道:“不看了了,扶我去雲璐學院,我就是求,也要求她們網開一面。”
一直坐在櫃檯後面裝模作樣翻看賬本,其實是一直伸着耳朵聽八卦的掌櫃此時不由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後生啊,念你在我這兒住宿的情面上奉勸你一句,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何豐面色蒼白,連忙起身向掌櫃行禮,哽咽道:“求老丈指點。”
他是外地人,在京城沒有門路,但掌櫃是本地人,又在此開店,肯定會知道一些忌諱。
掌櫃的搖頭嘆息道:“你最不該的就是騙婚,雲璐學院的師生最恨此舉,你算是踩到了她們的底線。你最好是趕緊離開京城,另尋門路吧,若是打着到雲璐學院門前跪地逼迫那女學生原諒你的主意,”
他搖搖頭道:“那就不是幾個學生針對你的事了,鬧得她們山長也知道了,別說京師,就是大楚各地的門路都能給你斷了。”
何豐目瞪口呆,“雲璐學院的山長如此霸道?”
“霸道?”掌櫃的冷哼一聲,“這算什麼霸道,你是沒碰見十二年前浙商蘇家的事。”
一旁的夥計正在打盹,聞言精神一震,湊上來問,“可是十二年前蘇氏原配協妾趙氏上京求助案?”
“正是,”掌櫃的瞥了他一眼,“怎麼,你也知道?”
夥計嘿嘿的笑了一聲,撓着腦袋道:“小的當時還小,才八歲呢,不記事,但我小姑卻記得,哦,對了,我小姑也是從雲璐學院裡出來的,現在一家繡坊裡當管事娘子呢。”
何豐見他們要歪樓,連忙將話題扯回來,“那件事跟雲璐學院的山長有何關係?”
“怎麼沒關係,那件事後來便是雲璐學院的黎山長一手推導的,”掌櫃的雙眼發亮道:“那妾室趙氏就是雲璐學院裡出來的學生,是刺繡班的,據說一手蘇繡出神入化,從學院裡畢業時各大繡坊都爭相聘請,可惜不論許下多少重金她都不願意簽約,而是就到清溪書院裡當了先生,專門教導那些名門閨秀的女學生刺繡。”
“閒時她也有作品出來,莫不被人追捧,一件座屏都能賣到百兩以上呢,”掌櫃的道:“後來她機緣巧合認識一綢緞商蘇老爺,那位蘇老爺不過而立,也是風度翩翩,談吐有物。”
掌櫃的似笑非笑的看了何豐一眼,道:“當時那位蘇老爺就跟你一樣,隱瞞家中有妻室的事實,騙了趙氏。趙氏以爲那位蘇老爺的原配真的去世了,加之蘇老爺也拿得出庚帖婚書,直接在京城又成親了一回。”
“趙氏可沒有你騙的那個小姑娘那麼幸運,她嫁給那位蘇老爺後便幫着他在京城打開局面,後來生下一女,這纔跟着那位蘇老爺回鄉祭祖,待回來了家鄉她才知道蘇老爺的原配夫人根本沒死。”
“她是雲璐學院出身,不僅識文斷字,手腕能力樣樣不缺,又在清溪書院那樣的地方當過兩年先生,自然不願意屈身做妾。好在她也明辨是非,知道此事並不與原配夫人有關,她便一心要帶着女兒離開,跟蘇老爺和離。”
“只是蘇老爺從趙氏這兒嚐到了甜頭,哪裡願意放她走?一邊將她女兒從她身邊搶走,一邊軟禁她,逼着她爲自家的綢緞莊刺繡,又用她的人脈打點生意。”掌櫃的摸着鬍子道:“也是那位蘇老爺不會做人,跟趙氏撕破了臉皮,卻也跟他的原配夫人生了嫌隙,如此過了兩年,趁着那位蘇老爺出遠門的功夫,他的原配夫人就藉口回孃家,偷偷帶走了趙氏,一路到了京城。”
“待蘇老爺發覺追過來,趙氏早去衙門裡狀告蘇老爺,不僅如此,她還去雲璐學院裡直接求見黎山長,求黎山長給她做主。”
掌櫃的摸着鬍子道:“黎山長是太傅夫人,他們夫婦二人很少插手政務,便是有也多涉及教育,但那一次她可氣狠了,短短一個月內,不僅讓那原配夫人跟蘇老爺和離,直接分走他近半的財產,又賠了趙氏許多錢物,還直接出手打擊他的產業。讓人查他的稅收,質量等。”
“總之戶部跟衙門裡的人走了幾遭,那蘇老爺就關門歇業了,那些本來賒欠賬款的人紛紛上門要債,不到半年蘇老爺就傾家蕩產了。現如今估計他墳頭的草都長了,”掌櫃的看向何豐笑道:“如此,你還敢去雲璐學院裡跪嗎?要知道自那以後雲璐學院的師生對騙婚尤其痛恨,見不着還罷,凡見一次,不讓對方傾家蕩產不足以消恨。”
何豐面色慘白,嘴脣抖了抖道:“她們也太霸道了些……”
掌櫃的挑眉冷笑道:“雲璐學院都是女子,要是不霸道哪能在這世間存活?”
夥計連連點頭,小聲道:“我小姑也是雲璐學院出來的,但她可溫柔了,至少比我娘還要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