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鎮海的宴席之後,顧誠便被安排在了將軍府的廂房內住下。
宴席的過程有些一言難盡,但在顧誠看來,簡直就是羣魔亂舞。
方鎮海崛起於草莽,他麾下的人也都是那些左道江湖中的草莽高手,性格各異,參差不齊。
顧誠裝作激動的敷衍了一陣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內。
今日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同時也打亂了他的計劃。
原本顧誠是打算送完招安令之後便回到京城覆命的,但現在一看,一時半刻他是回不去了,就算是回去了,估計也沒好下場。
雖然他只是在方鎮海這裡露了一面,但看到的人卻太多了。
而且他做爲主動投靠方鎮海的‘正面典型’,相信方鎮海肯定會大肆宣揚的。
估計過不來多久,顧誠可能就要上靖夜司的通緝令了。
推開內宅的大門,顧誠的面色卻是猛的一變。
在他的內宅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坐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穿着黑色的緊身夜行衣,顯露着凹凸有致的誘人身形。
她的臉上帶着一張古怪的面具,純白色,但在中間卻有一道黑色的彎曲弧線,只露出兩隻眼睛,沒有過多的裝飾。
武道煉氣雙修,顧誠覺得自己的感知力已經足夠強大了,但踏入宅院後,他竟然都沒感覺到屋內有人。
“天王到現在還不信我,居然還派人來試探我?”
那帶着面具的女人咯咯輕笑了兩聲:“方鎮海那傢伙可沒資格來驅使我,人家可是專門爲你而來的。
嘖嘖,這種險象環生的死局都被你給破去了,倒還真讓人意想不到呢。”
顧誠猛的一皺眉,他忽然感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這時那女人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張嫵媚的俏臉來,竟然是那無名客棧的老闆娘秋二孃!
顧誠長出了一口氣,問道:“你究竟是誰?”
能夠完全瞞過自己的感知,又敢在半夜出現在將軍府的後宅,這女人的身份,怕是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起碼絕對不是經營着風媒屬性客棧的老闆娘。
秋二孃理所當然道:“我當然是秋二孃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現在的重點不是我是誰,而是你想要當誰。
今日你急中生智將方鎮海給糊弄過去,雖然成功過關,但你有沒有想過,從今以後,你的身上可都要打上一個反賊的標籤了。”
顧誠挑了挑眉毛:“你是朝廷的人?”
隨後他卻是冷笑道:“看來白天的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了,那你也應該知道,我說的可並不是假話。
我本來就是被逼出東臨郡,逼出靖夜司的。
我可不曾有半分負了朝廷,而是這個朝廷負了我!
洪督軍那種人都能夠成爲朝廷的督軍,謝安之這等人都能成爲鎮撫使,還被上面年年嘉獎,這個朝廷怕是早就爛透了!
如今方天王順應天意,揭竿起義,就算是造反又能如何!?”
顧誠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實際上他卻是仍舊在懷疑,對方是方鎮海派來試探他的。
秋二孃愣了一下,隨後輕笑道:“你還當真是多疑的很,不用演戲了,我當真不是方鎮海的人。
你以爲你的事情其他人當真都不知道嗎?蕭燦殺了周元嘯,打赤月妖靈珠的主意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算計到最後這東西卻成全了你。
我若當真是方鎮海的人,只要把這些東西都說出去,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顧誠眉頭一皺,沉聲道:“你是靖夜司的人?”
秋二孃搖搖頭道:“別瞎猜了,我不算是朝廷的人,更不是靖夜司的人,準確點來說,我的組織是跟朝廷的一些大人物有合作的,所以你把我當做朝廷的人也可以。
顧誠,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如今你投入方鎮海的麾下,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要爲自己想一條後路,方鎮海他蹦達不了多久的。
雖然眼下天下紛亂,不過最先跳出來的,卻都是炮灰而已,真正有實力的,哪個不是在暗中積蓄着力量?
方鎮海草莽出身,眼高手低,剛開始的時候也只是想着殺人放火受招安,沒想到聲勢越來越大,這才席捲了整個南嶷郡,自以爲朝廷真收拾不了他,竟然還敢自號天王,跳樑小醜,也敢稱王?
朝廷近些年雖然有些乏力,但還沒到大廈將傾,羣雄逐鹿的時候呢,方鎮海他越高調死的就越快。
如今你能打入方鎮海的麾下,並且還因爲獻上寶珠得到了他的重視,這個機會很難得。
與我們合作,配合我們搬倒方鎮海,我們會爲你找一條後路的。”
顧誠打量着眼前的秋二孃,心中卻陷入了沉思。
對方不是方鎮海的人,這點顧誠可以肯定了,但她說自己是朝廷那邊的,她拿什麼確定?
“你說你是朝廷的人,又有何證據?”
秋二孃愣了一下,搖搖頭道:“現在你想要證據,我還當真拿不出來,不過等到了最後,你會知道我們是什麼人的。
最重要的是,我們能給你安排一條後路,一條只有我們能給你的後路。
你投靠方鎮海,反賊的名聲一旦傳到京城當中去,你忠勇侯府的那些家人怕是會倒黴的。
別說你那忠勇侯府已經是落魄到家的底層勳貴,就算是那些家中有人擔當朝廷要員的大族,有族人幹出了通敵的事情,那也是朝廷禁忌。
但只要我現在傳個消息回去,你的家人立刻就會被保護起來。”
顧誠冷笑道:“你既然這麼瞭解我,那你應該知道,我的家人恨不得要我現在就去死。”
“但你的奶奶顧老太君呢?她可不一樣。”
秋二孃道:“別小看我們的力量,你殺了洪督軍,得罪了你的頂頭上司謝安之,但現在就算是你回到東臨郡,我們也有把握讓謝安之不敢動你。
你在靖夜司本就有功績,這次的事情雖然是意外,但我卻可以將其改成是你主動配合我們潛伏到方鎮海身邊當臥底的,事後論功行賞,你在靖夜司內又能達到什麼地位?
跟我們合作,你是不會吃虧的。”
顧誠沉思了一下:“照你這麼說,我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嘍?”
秋二孃輕笑着道:“當然有,只不過你是聰明人,我手中有關於你的資料。
從你來到靖夜司之後所做出的任何事情,雖然有些選擇不是最穩妥的,但卻是最合適的,起碼是最合適你自己的。
一個聰明人知道現在究竟應該如何選擇,當然你就算是不選擇,我也不會告發你的,損人還不利己的事情,我還不屑於去做。”
顧誠長出了一口氣道:“那我需要做什麼?”
沒用多思考,顧誠已經做出選擇來了,因爲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爲就像秋二孃說的那樣,方鎮海根本就靠不住,跟着他造反的確是死路一條。
甚至方鎮海那根本就不能算是造反,頂天算是武裝暴動。
看看現在方鎮海麾下那幫江湖草莽,再看看他對於麾下人的安排便知道了,他雖然有造反的心,但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沒準備稱帝建國,只是停留在割據一方,當個土皇帝稱王稱霸的地步。
大乾這艘船可還沒沉呢,起碼不會因爲一個方鎮海而沉。
所以要想在方鎮海倒黴之前不被牽連,顧誠也只能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面,他可不想被安上一個莫名其妙反賊的罪名被靖夜司通緝。
至於對方許諾的那些好處,顧誠也不知道真假,只能日後再看。
秋二孃道:“方鎮海獨霸南嶷郡,已經是樹大招風了,你要做的很簡單,那就是在背後推波助瀾,讓他更加膨脹一些,他越是高調膨脹,死的便越快。
具體的東西我不會安排給你,你自己看着來便好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安排,暫時也不會跟你聯繫的。
而且方鎮海麾下有位實力不俗的正統煉氣士在,今日我也是趁着他醉酒後纔來跟你見面,經常聯繫容易暴露。
等到最後我們真要對方鎮海動手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這段時間你見機行事便好了。”
顧誠點了點頭道:“資料,我要關於方鎮海和其麾下的一些資料,這些你應該有的。”
秋二孃拿出一本冊子交給顧誠:“我們能調查出來的都在這裡了,看完之後便燒掉。
多的我也就不說了,你在方鎮海這裡見機行事便是了。”
說完之後,秋二孃便要離去。
顧誠這時候忽然道:“對了,你的組織究竟叫什麼名字?就算你們背後那位大人物的名字不能說,我總要知道自己究竟是爲誰在辦事。”
秋二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怪異笑容:“組織的名字?我們貌似都有好些個名字了,說個我最喜歡吧,我的組織最開始的時候叫做:好漢幫。”
“英雄好漢?”
秋二孃搖搖頭道:“不是,取的是一個好漢三個幫之意。
在這世上一個人想要做成一件大事太難了,好漢幫,幫人也是幫自己。
就好像你現在這樣,你是爲我們做事,但同樣也是爲你自己做事。”
說完之後,秋二孃手中捏出奇異的印決來,她整個人竟然好似化作了墨汁一樣,融入無邊的夜色當中,身形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