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可以幹好多好多的事情。
比如……偷摸兒接個“家信”什麼的。
韓其光同謝豫川聊過,謝童曾在謝家遭難後,找到機會聯繫上他。
本應像護衛周傳一樣,不隨謝豫川一同流放,也是很容易會被問斬的。
被宮裡扣下時,謝豫川曾在回京途中就早早地外放了一些人,一部分以不聽軍令等、一些以“叛主”的名頭被謝豫川清理內部時揪出來,放出去。
總之就是將他們推到謝家,尤其是他謝豫川的對立面纔好。
當然這樣的一批人,不能完全是衆所周知的人,這樣的人,哪怕名不見經傳,只是一個燒菜的伙伕,對謝豫川來說,也是最危險之地時的一個退路。
人在高位時,到處都是奉承之聲,很難認得清自己,更無法衡量別人的忠誠。
謝家父兄,是不屑搞這種小動作的,他們一向鐵骨錚錚,至誠至孝是謝家家風。
可謝豫川大概是從小野慣了,並不像那等天天在書院裡苦讀經書的人,他更喜歡去見識那些真正的大梁。
等他見多了大梁背後的故事,他就暗自在私底下做這件事了。
可惜的是,當時年紀太輕,藏不住事。
這想法被好兄弟寒韓其光知道了。
韓其光一聽這種樂子,說什麼也要跟他狼狽爲奸,當個參謀不行,還得進來幫他運籌一下。
隨着謝家兒郎身上肩負的責任越來越重,後期,謝豫川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準備這樣的“底子”,只有韓其光樂此不疲的搞下去。
不光幫謝豫川搞,他自己也搞了一套小班底。
兩幫人馬,也不知道是不是隨了主子的脾性,對外是一家人,對內互相看不上。
謝童就是被謝豫川最後一個以“叛主”的名義放出去的。
可惜臨危叛主,在別人眼裡或許就信了,當今隆慶帝心裡可不信,讓人去查底細,這一查,半信半疑。
本來想直接殺了,他也忘了當時,是因爲什麼“契機”轉了念頭,把謝豫川手底下的人,乾脆都發配到各窯所去幹活去。
一干手下全被拔出在大梁軍政系統之外。
隆慶帝因此得了一個碩大的“仁厚”名聲,響徹大梁朝堂。
仁德之主,享萬世昌隆。
謝童被髮配的地方不遠,幹了幾天活,就因爲機靈嘴甜升“官”了。
謝豫川手底下的人,韓其光最喜歡謝童,也最煩他。
謝童與周傳不同,謝童機靈,腦子活泛,周傳忠義是忠義,但軸。
謝童就不會,跟成了精的萬年鱉精似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道他小子心裡準備了多少套壞水,韓其光就喜歡他這樣的。
可偏偏這樣的人才,陰差陽錯的,就被謝豫川一個人收服了。
真的嫉妒的捶胸頓足。
有謝童在,那小子早晚能幫他主子,再拉起一隊得用的人馬。
他都這麼看,韓其光不相信大內的人傻。
謝童是枚好棋,但現在不能動,只能韜光養晦,藏鋒爲上。
韓其光夜晚躺在牀上,想謝豫川的話。
琢磨不透,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他就怕路上有人暗算他們謝家人,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一路“清障”清到丘陵關,方便他們同行。
好在,打探回來的消息,除了盤龍嶺這一窩被人養大胃口的毛匪,前面的都沒那麼麻煩,等他把人拉夠了,再攢點傢伙,就是出了關,應該也不是問題。
但怎麼聽着,謝予珩的意思,有點其它意思呢?
韓其光躺在牀上,雙臂迭在腦後,翹着腿。
想不通。
總感覺謝豫川沒跟他說心裡話。
直覺告訴他,他的好兄弟謝豫川心裡一定還有別的想法。
是什麼想法呢?
難道……
靈光一閃。
他想起屬下口中的那位謝家神明,難道是謝家的家神,給了謝予珩其它的指示? 想着想着,韓其光翻身坐起,從枕下拿出那袋子白鹽。
“這麼好的鹽,謝豫川到底哪兒來的通路搞到手的?”
韓其光拎着小袋子,在空中輕輕搖了搖。
“這哪是鹽啊,這不是白花花的金子嗎?”
“謝予珩要是真能搞來這個,別說流放到寮州,就是流放到鳥不拉屎的野溝裡,他看謝家一家人也能活的挺好。
對了。
錢喜咋說的來着?
他們手裡不只有這個是吧?
還有兩塊糖在鹽袋子裡。
韓其光翻身坐起,手指在袋子裡,不一會夾出一快硬糖。
韓其光目光好奇。
沒見過,這外面包的是什麼?
剝開外包裝。
嚯!這糖真甜!
韓其光緊緊握着鹽袋子,心底裡突然冒出一個非常膽大的想法。
謝豫川手裡這兩樣東西,到底哪兒搞定啊?
謝予珩……他?
那兩個字,韓其光想都不敢想,那兩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飄到了他的腦子裡。
“這不可能!”
肯定是他多想了。
韓其光猛搖頭。
覺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在土匪窩裡,臥底太久了,久到膽子都養肥了。
啥事都敢胡想。
一晚上嚇得韓其光大腦都快爆了。
總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一會覺得好兄弟都混成這樣了,能先活下來就已經是萬難之難了。
他居然還把他往另一條絕路上去想,這也太不夠兄弟了。
想了一夜的韓其光,大清早望着天邊升的第一道天光,陷入了一種惆悵。
怎麼辦?
他總覺得自己的兄弟,一定是在詔獄裡受了什麼刺激了。
不然怎麼會不想活了呢?
但是,他望着天空,大腦陷入了另一種瘋狂的想法。
假如。
他是說假如,謝予珩真的有其它的想法了。
不管那念頭從哪兒來的,可能是謝家此番劫難刺激到他了,也可能是從那個所謂的“家神”那裡得到了靈感。
不管是哪一種。
如果他的好兄弟,並不只是想活着,而是想活得更好怎麼辦?
他韓其光,身爲謝豫川這麼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咋辦啊?
要不……
韓其光的目光有些深遠。
另一邊,謝豫川從睡夢中醒來,望向天際邊第一道天光。
因爲昨夜跟韓其光聊完,對自己的想法,反倒更多了不少信心。
這個賊窩裡,既然好東西那麼多。
便宜誰不是便宜。
不如便宜了他謝豫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