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仙緩緩坐了下來,媚容中帶着蕭肅道:“我很想聽聽你的高見。”
她這次沒有任何譏諷之意。
鬼豐似笑非笑道:“當年你們搶走呂布的屍體,一直就在尋找他的復活之道。呂布雖是反覆無常之人,但無論誰有呂布在手,都擁有極爲恐怖的力量。當年呂布以八百陷陣軍就能縱橫天下,如今陷陣軍雖不在,可呂布若是復生,重建陷陣軍何難?”
如仙神色冷然,不置可否。
“可你們很快發現問題所在,因爲呂布先用異形,後用長生香死而復生後,就算有高人幫手,也一直和個白癡彷彿。”鬼豐不出意料道。
如仙纖眉微揚,“看起來你對此中變化的瞭解比誰都要透徹。我若問你爲什麼,你定然不會說的,是不是?”
鬼豐道:“不錯,你可以去猜,但不要期望我來告訴你。一個女人若將一切全部展現在男人面前,就會讓男人覺得索然無味,因此聰明的女人,絕不會向男人攤出全部底牌。”
頓了下,鬼豐又道:“男人亦是如此。哪個男人若讓女人一眼看穿了底,對女人全心全意的付出,他在這個女人的眼中亦會變的蒼白失色,在女人眼中,更會缺乏了許多情趣,你說是不是?”
如仙淡淡道:“這就是你這麼有情趣的人,身邊一直沒有女人的緣故?”
鬼豐怔了下。
如仙緩緩道:“鬼豐,你把事情看的實在太明白,亦把女人看的太明白,你這樣的男人,很難找到女人相隨的。真正的男人,會適當糊塗一下的,女人亦應如此。”
鬼豐點頭道:“多謝良言相告。”
如仙怔住。
她和鬼豐每次見面都是難免脣槍舌劍,有諷刺鬼豐的機會從來不肯放過,方纔她本針對鬼豐的缺陷下手,不想鬼豐居然坦然受之。
鬼豐很快回到正題道:“你們本不想這快運用呂布的,但你們已不能不使用呂布,因爲你們知道孫策出了冥數。”
如仙眼角一跳。
“這些年來,你們的勢力漸大,可說完全控制了荊州。劉表是荊州牧,但他看起來亦不過是個傀儡般。”
鬼豐緩緩道:“真正控制荊州的是蔡家、黃氏和你們!”
“你隨便怎麼說都可以。”如仙很快的恢復了漠然。
面具後雙眸有寒芒閃爍,一直釘在如仙的嬌容上,鬼豐似想看穿如仙的內心,緩緩道:“可孫策復出後,你們開始發現了危機所在。”
“孫策有這大的能力?”如仙冷笑道。
鬼豐感慨道:“這世上就是這麼奇怪的,看似紛雜的世界,其實往往是在幾個變數下催動變化。餘衆紛紛,不過如迷途羔羊任人驅趕。曹棺是個變數,單飛亦是。”
如仙蹙眉不語。
“能力越大,變數越大。”鬼豐很是開心道:“這兩個人都是能夠翻雲覆雨的人物,引發的變數很是有趣。如今孫策帶來了第三個變數。”
看着如仙,鬼豐緩緩道:“孫策死而復生,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曹操那裡,雖然明面下,所有人都當孫策不在一樣。”
如仙咬着嘴脣道:“誰會將消息傳到曹操那裡?是你嗎?”
鬼豐笑而不答道:“曹操知道這個消息後定然會急,他本以爲荊州這塊肥肉除了他之外沒人會吃。但孫策當年已擊敗了黃祖,甚至還差點生擒了黃祖,荊州最爲依仗的黃祖絕對擋不住孫策。江東若是在孫策的謀劃下取了荊州,那無疑是在許昌頭頂懸了一柄利劍,曹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是不是?”
如仙咬了下紅脣。
“雖說北方未定,但後院起火,曹操定會全力以赴的拿下荊州,這是孫策帶來的至關重要的變化。”鬼豐道:“你們本來只想安安穩穩的探尋雲夢之秘,可荊州若失,無論是落在曹氏還是孫氏的手上,你們再想控制就會難上加難,更不要說去探雲夢之秘。”
鬼豐搖頭道:“可惜的是,無論曹軍還是孫家,都是身經百戰的人馬。荊州太平了多年,若論疆場爭雄,和這兩家差了太遠,於是你們一定要呂布出馬抗衡。如仙,你能以呂布的恨意讓呂布重回清醒可說是一招妙棋,但你讓他出現可是大錯特錯了。”
如仙眼角抽搐下,“我錯在哪裡?”
“你們不怕呂布吞了荊州?”鬼豐問道。
如仙只是笑笑。
“你們想必有控制呂布的方法。”鬼豐緩緩點頭道,“但呂布復出,就成了三香引發的第四個關鍵變數。”
他沉默了良久,沉聲道:“你們將呂布推到陣前,麻煩更大。因爲你們不但要面對不可控制的呂布……”
“不可控制?”如仙臉色微改,“你什麼意思?”
鬼豐攤攤手道:“你們沒有道理忽略董卓的事情。呂布接下來究竟變成怎樣,誰都無法預料,你們也不能的!”
如仙秀眸急轉。
鬼豐嘆道:“你們若將希望放在呂布的身上,就如苗疆養蠱般,遲早有一日要將自己奉獻給蠱毒。”
“是嗎?”如仙故作輕淡道,可掩蓋不住神色的憂慮。
鬼豐聳聳肩頭道:“最要命的是,無論劉備還是曹操,都不會放過呂布。你們放出了呂布,卻樹立了更多敵手。”
“你覺得我會怕?”如仙似不在意道。
“我只想告訴你,這世上就是如此玄奧。”鬼豐道:“你以爲你出了一招妙招,但隨即會發現這招妙招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妙,而且很快會引發更強烈的反擊。”
如仙眸光微閃,若有所思。
“再教你一個乖兒。”
鬼豐沉聲道:“這就是困擾單家兩千年來的難題。”
如仙微怔,反問道:“你說什麼?”
“無間很是玄奇,兩千年來,只有單家能夠運用,可單家亦發現,無間似乎改變不了什麼。”
鬼豐解釋道:“他們做的改變就和你放出呂布一樣,改變一出,卻有更強的因果需要來解決,結果改來改去,問題非但沒少,反倒越來越多。”
見如仙纖眉緊鎖,鬼豐笑道:“這就像你向水中投入石頭般,本來你希望水面平靜,可你再有能力、投入再多的石頭,你投入石頭的過程中,是不可能讓水面平靜的,是不是?”
他說到這裡,放聲長笑道:“如仙,在這世上,你絕對是個聰明的女人,你讓呂布清醒用的是聰明的手段,可你不過又向襄陽這裡的水面投入塊石頭而已,你說好笑不好笑?”
如仙這次沒有嘲諷,反倒認真思索許久才道:“那你覺得,我應該……”
她話說半截,驀地止住,因爲她發現鬼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悄然離去。
夜更深。
月益明。
鬼豐飄葉般的出了樓閣,躍出庭院後行了不遠,驀地回身問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一女子從暗夜中輕盈而出,輕聲道:“姜叔叔,如仙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既然放出了呂布,自然考慮到之後的結果。”
少女正是白蓮花。她雙眸閃亮如月,侃侃而談間有着難言的自信。
鬼豐點頭道:“你如果是如仙,又會如何應對接下來的變化?”
白蓮花道:“荊州勢弱,只對江東、曹氏一方都是力有不及,更不要說和雙方交戰。他們能做的只能是利用呂布復出之事巧妙借力,以求生存。”
見鬼豐沉默不語,白蓮花卻不猶豫,“可曹操不會放過呂布,孫家亦難放棄世仇。孫氏、曹操都是聰明之人,如何會不明白荊州的目的?”AA
鬼豐喃喃道:“不錯,他們會投入更多的石頭了。”
白蓮花嫣然一笑,“曹氏、孫氏很可能會用驅虎吞狼之術反脅迫荊州合力攻打對方。這三方各懷機心,絕不會有合作之心。無論如仙怎麼從中斡旋,荊州戰事還是會一觸即發。”
“如仙能看出這點的。”鬼豐緩緩道:“她就算看不出,她身後的人物如何不知。”
“但這本是死結。”
白蓮花道:“他們能做到的事情最多不過是拖延時間,呂布一出,這件事一定要解決。曹操絕不會任由呂布虎視許昌的。當年曹操先討劉備、後克呂布,才和袁紹決一死戰,曹操那種人物,對輕重緩急,哪個危險清清楚楚的明白,絕不會任由呂布復出視而不見。”
“不錯,他們只能拖延。”
鬼豐喃喃道:“他們或許不想讓呂布出來,可你的出現,卻堅定了他們的主意。”
白蓮花秀眸微轉,立即道:“姜叔叔是說他們拖延時間的目標——是求在這之前,破解雲夢秘地的秘密?”
“不錯,只要破解了雲夢之秘,荊州得失對如仙他們而言,就沒有太大意義了。至於旁人死活,如仙她們何必理會?”
鬼豐喃喃道:“如仙既然知道我去過冥數,那你的身份恐怕亦已泄露。”
白蓮花輕聲道:“蓮花不怕。姜叔叔不過是在催動他們的計劃,他們亦想利用我等,既然如此,若非到圖窮匕見之時,這場戲還可以做下去。”
“可你莫要小瞧他們。”鬼豐沉聲道:“他們圖謀多年,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蓮花不怕。”少女聲音中非但不怕,反倒有些喜悅之意,“姜叔叔,一想到明天的盛宴,蓮花就什麼都不怕的。”
月色輕柔,落在少女的臉上,帶着憧憬難言。
鬼豐望了白蓮花許久,這才道:“你本不該這早讓單飛認得你。”
“可我如何等得?”白蓮花輕嘆一口氣道:“姜叔叔,我沒有按照你的吩咐,還請你不要見怪。”
鬼豐默然良久才道:“我和你說過,一個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會給你建議、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至於如何來做,你自己做主。”
“多謝姜叔叔。”白蓮花喜悅道。
看着白蓮花的興奮,鬼豐終道:“這麼說,你想好了?”
“我從跟姜叔叔離開許都的那一天,就想好了我要做的一切。”白蓮花輕聲但堅決道:“就在明天,明天不就是全天下人可見證的一天?”
她沒再說下去,可她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鬼豐負手望月,喃喃自語道:“明天不會有雨,祝壽是個好日子,殺人見證都不差。好天氣做什麼事情都合適的。看來、明天會是很熱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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