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
這聲大哥哥讓從小沒有弟弟妹妹的人虎軀一震,繼而順着那隻在自己懷裡亂摸的手,看到了眼前的這個人。
小姑娘長得嬌俏可人,乍然一看,那笑着的靈動姿態,一如麥豆豆與他的第一面。
但他眨了眨眼睛,確定眼前的人不是麥豆豆,而是院長的女兒小甜之後,終於遲疑的問了一句:“你……在非禮我?”
小甜將手從他的懷中拿出來,馬上嘟起嘴巴叫道:“我不是故意要非禮你的!那什麼……手機,手機,手機給我玩一下。”
凌崢皺眉:“你這是在求我態度?”
小甜一跺腳,半是撒嬌半是賭氣道:“給我玩一下啦!”
“不給。”
“你怎麼這麼小氣,連手機都不給我玩一下,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在照顧阿姨,你們來了,我偷個懶都不行啊!”
說着還嘴巴一扁要哭出來了,凌崢可不會吃她這一套,但一旁方姐已經上去哄人去了。
這大小姐真是給臉不要臉,無奈,只好將手機掏出來扔過去道:“不要給我亂動。”
“我就玩玩遊戲!”她喜滋滋的接過手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病房的沙發本來就不寬,她堂而皇之的將腦袋枕在男人身上,兩條腿翹在沙發的扶手上,晃來晃去。
凌崢正要沒好氣的將人推開,卻冷不丁察覺有人在看自己。
順着那目光看過去,豆豆卻在把玩着一些五顏六色的布料和半成品的小衣服。
又沒好氣的將目光收回,凌崢暫時不打算將身上靠着的這個人推開了。
只聽方姐笑呵呵的說道:“之前在家裡的時候我就打算給少爺的孩子做點什麼了,太太有時候也會幫忙。”
“現在要買什麼買不到,不比你們做的強?”想他凌崢小時候就未必有此殊榮了吧,哪怕是方姐做的衣服做的鞋,他都沒有穿過,沒想到自己還沒出生的兒子居然萬千寵愛了。
“這怎麼能一樣呢,自己的親人給做的衣服,就算不穿,那也是一種庇佑,跟買的不一樣。”
“哼。”他也懶的爭辯,愛做就做吧:“她也能拿的了針和線?”
看了凌太太一眼,方姐笑眯眯的點頭說:“能啊,太太可是滬上的人呢,那邊靠近蘇州,針工刺繡那是一絕,太太小時候多少也做過女紅。”
是嗎,凌崢又忍不住多看了這個老媽幾眼,真沒看出來,她還藏了一手。
小甜靠在他身上抱怨道:“我媽現在也讓我學刺繡,我說那都是封建社會對女子的壓迫,咱們現在不一樣了,女人和男人都一樣,我說了,我更喜歡當兵,要是再有第三次世界大戰,我絕對第一個衝在前面。”
凌崢冷眼掃了她一下:“就你?一邊衝鋒一邊玩手機?”
“你好壞!”小甜攥着粉拳,在男人身上捶了一下。
凌崢忍俊不禁,這會不會有第三次世界大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再閉上眼睛的時候就有點睡不着了。
小甜在一旁鴰噪:“你怎麼又把遊戲卸載了,留着給我玩能死嗎?能死不?你手機流量夠不夠啊?我下載遊戲別玩着玩着停機了。”
“噓——少爺休息呢。”是方姐的聲音。
“哦……”小甜撇嘴:“他是屬豬的嗎?這麼能睡!要睡就去隔壁睡啊,坐在這裡舒服嗎?”
“你少說兩句。”凌媽媽開口了,語氣有些不善道:“再在這裡吵,我就叫護士長來了。”
“別別別,阿姨,我聽話,聽話!”
凌崢總算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可這睡夢中也不太安穩,覺得自己在黑夜中奔襲,聽到許多人聲嘈雜,他想過去一看究竟,卻又覺得自己的一隻胳膊被人抓住,不肯讓他上前一步。
猛然從夢中驚醒,他霎時睜大了眼睛。
仍然是熟悉的病房,豆豆已經不在房間裡了,他第一時間是找麥豆豆,但是卻隨即有更多的人闖入視線。
他雙目帶着赤紅的血絲,看着這些身着白大褂的人,一顆心都在顫抖,強自鎮定的攥着手腕,才使自己不至於連身體都在抖動。
他剛要站起來,才發覺自己胳膊發麻,正被小甜死死的抱住。
小甜道:“別過去,做檢查呢。”
那些醫生護士將病牀死死圍住,正在爲牀上的人做一系列的生命體徵檢測。
“怎麼回事?”他覺得自己問出的這句話都沒了底氣,好擔心聽到什麼噩耗,而他此刻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甜在他的身上拍了拍,一副貼心的樣子說道:“放心,放心,手術之前的體檢。”
“豆豆呢?”
“哦,大嫂啊,去隔壁房間休息去了。”
凌崢往隔壁看了一眼,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只是緊攥的拳頭仍然沒有鬆開。
每次來的時候都避開了醫生查房和檢查的時間,所以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陣仗。
當看到一大羣穿着白大褂,手拿各種儀器的醫生護士,將自己有血緣至親的人圍住,別說是他了,就算是普通人也絕對不能心安。
在這個國家,因爲醫生的使命是救死扶傷,所以在醫生出現的地方就代表有死有傷,他們是和死神同行的人,又同樣在和死神進行着拉鋸戰。
凌崢猶豫了,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想不讓自己去看着一切,卻沒想到肩膀再一次的被小甜用力拍了一巴掌:“你怎麼還睡啊!真的是豬啊?!”
有些頭疼的看着這個小姑娘,他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懷中抽了出來,揉揉有點麻木的臂膀。
一系列的樣品採集之後就是化驗,凌媽媽的身上貼上了監測儀器的觸頭,另外從這個時候開始掛點滴。
醫生臨走之前囑咐小甜多注意一下輸液的速度和時間,在明天手術之前,還有好幾瓶要輸呢。
凌崢站了起來,本想問問這用的是什麼藥,明天的手術流程是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竟然覺得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
事已至此,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最後誠懇的道了一句:“謝謝您,辛苦了醫生。”
主刀醫生看上去五六十來歲,依然精神矍鑠,他滿意的笑了笑,在凌崢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不愧是建業的兒子,很孝順,我雖然理解你們不想讓他擔心,但這種事誰也說不好,還是讓他過來看看吧。”
說着就離開了,剩下凌崢怔怔然站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