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移撂了筷子,目光幽幽的看着溫子煥,笑容帶着嘲諷的意味:“師尊怎知我不是真心的?”
“你們演的不錯,也正是因爲這份濃情蜜意演的太逼真反而有些假了。”溫子煥也放下筷子,他覺得有些不對,但是還沒想明白:“況且你不是說喜歡我麼?這麼快就變了?”
“呵,師尊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您不喜歡我,我還要上趕着倒貼?”沈星移笑的有些諷刺。
“我不是那個意思......”溫子煥吶吶道。
“那您是什麼意思?對你抱有那種心思是我不該,但是我可有犯什麼錯?不過是情難自禁罷了,沒有人要求你必須要接受,覺得我噁心的是你,撮合我和蘭草的也是你,我都按你想的去做了,你還想怎麼樣?”
“......”溫子煥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畢竟沈星移說的沒錯。
“溫子煥啊溫子煥,我不明白你到底有沒有心。”一抹淚痕劃過沈星移臉龐,他氣急反笑:“蘭草是很平凡,但她是個好姑娘,溫柔賢惠,最主要的是她至少真的喜歡我,你呢?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沒人強求,你若不願見我,你大可以跟我說,我走就是了,你又何必這樣糟踐我呢?”
沈星移拭去眼角的淚痕,平靜了些:“也是,您是誰啊,堂堂暮雲宗宗主,我這樣大逆不道爲你所不容的感情對你來說算什麼?這不是又新弟子了嗎?你溫宗主那是九天神抵,再溫柔心裡都沒有一絲感情可言,眼裡容不得沙子,終究是人與人不同的,在您這兒,任何人得到的都比我來的容易!”
沈星移起身離去,背影決絕,溫子煥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他對感情之事沒有經驗,也比較木訥,他的心裡始終認爲,自己對沈星移沒有那種想法,他與他有的,只是師徒情而已,他不反感,但他也無法去接受他的愛,他只希望能讓沈星移正常的喜歡一個女子,就算是很普通的也沒關係,只要喜歡他,真心想對他好,以後也能正常的生兒育女,而不是錯付了感情,一輩子都耽誤了。
只是如今看來,他太自以爲是,他以爲沈星移只是把師徒情誤以爲愛,他覺得他作爲師父除了在修道一途上點撥他,還更應該在日常中每一件事上引導他走上對的道路,然而自己都還不能領悟透徹的事,如何能夠去左右他人呢?
他確實錯了,一錯不該自以爲是把沈星移誠摯的感情當成兒戲,二錯不該否認任何一份感情,因爲這並沒有對錯,任何一份感情都是彌足珍貴的,而自作主張的去強迫人家接受自己自以爲是的好意,並不是爲了對方好,反而是更深的傷害。最錯錯在沒有去正視這份感情。
只是如今說什麼都有些晚了。
......
蘭草是個孤兒,爲了吃的上飯,在白府招人的時候自願簽了賣身契,她聽老乞丐說過,白府不乾淨,白老爺每年買那麼多下人回去,其實都是拿去玩兒了,她不怕,她覺得只要能吃上飯比什麼都好。
只是她沒想到,老乞丐說的玩兒是拿命玩兒的,那些個老爺夫人就把他們關起來,不給吃不給喝,過上三天就拉出去讓他們自相殘殺,最後一個站着的可以活下來,那是泯滅人性的廝殺,只記得最後那個一直笑着安慰她的大哥哥替她殺了所有人,然後把活着的機會留給了她,但是她不在乎,只要能活着,她什麼都不在乎。
那天她是故意的,暮雲宗招新大會,魚龍混雜,也是自己逃出那個地獄一般的白家唯一的機會,只要抓住任何一個人,她就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膽了。
她賭對了,只是沒想到自己運氣那麼好,暮雲宗宗主和他的徒弟,兩個人都是那麼出色,不過她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妄想的,所以只想安分守己的在暮雲宗好好謀生。
然而老天都在幫她,那個看着像是沒有感情的宗主主動讓她去親近他的徒弟,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她高興的睡不着。
卻沒想到,那個沈星移看着爲人溫和卻是個白切黑,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底細,自己過去所有的事情他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威脅她陪他演戲,否則就送她回白家,自己只能配合。
只是有些不明白。
這兩個人這麼互相折磨有什麼意思,難道是好日子過得太舒坦想找點不痛快嗎?
那個宗主也是好笑,還以爲自己看的門兒清,其實最糊塗的就是他了。
幸好兩人還是鬧掰了,那個沈星移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宗主覺得對不住她,對她倒是寬容的很,正好就好好的丟掉過去,成爲全新的自己。
那個大飯堂掌勺的大師傅最近總是對她獻殷勤,那傢伙長的人高馬大,就是有些呆頭呆腦的,不過對她好,又燒的一手好菜,這就夠了,她一直想要的都是平凡的生活。
她最喜歡吃,或許是因爲小時候過的太悽苦了,所以總想把過去沒有的都彌補回來。
大師傅還挺不錯,她覺得這個男人懂得心疼自己,這就是她想要的。
......
沈星移離開暮雲宗了,不是出去歷練,而是真真正正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笑的是這件事溫子煥是所有人裡面最後知道的。
他的好徒弟,離開前交接了手上所有的事,爲他安排好了一切,然後沒有跟他打招呼,離開了暮雲宗,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裡,當然,他們也不知道沈星移不會回來了,只以爲是要出遠門去歷練。
如果只是出去歷練,他不會放下手上所有的事,他捨不得。
溫子煥篤定的想,他有這個把握,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一些無恥,不接受沈星移的感情,卻又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好,甚至還傷害他。
蘭草要與大飯堂的大師傅成親了,暮雲宗許久沒有過這樣的喜事,宗門裡畢竟大多都是年輕弟子,這個看起來有點可愛,溫柔愛害羞,還做的一手好菜的姑娘,他們都很喜歡,大師傅人緣好,在暮雲宗這麼些年攢了不少錢,因此也大辦了一下,成親一年蘭草就有了身孕,然後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兩人就離開了暮雲宗,只跟大家說說是要回家鄉開個小飯館。
弟子們還難過了一陣,畢竟像大師傅這樣手藝好的人太少了。
薛北言也很難過,只是他難過的不是大師傅走了,而是溫子煥並不打算收他爲徒,雖然一開始溫子煥就私下和他說清楚了,不打算再收徒,但他沒想到是真的,努力了這麼久他都沒答應。
不過好在也有好的,溫子煥想讓他家老祖幫個忙,作爲交換,他可以偶爾指點自己一二,至於到底是幫什麼忙,他是不知道的,反正老祖和溫子煥從房裡出來的時候臉色很不錯,特別是他爺爺,紅光滿面,而他身邊跟着一個一臉不情願的小白臉,後來聽說是爺爺新收的徒弟,還是什麼懷閔峰的長老。
他爺爺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人繼承衣鉢,只可惜家裡繼承這一脈的都不爭氣,爭氣的都不願意繼承這一脈,現在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了。
粵都這邊近來不是很太平,搞得人心惶惶的,碼頭上停滿了漁船,這個靠漁業爲生的地方,如今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出海打漁,這一切都要從一年前開始說起。
那時候粵都還是打漁人的天堂,這裡有最大的海域,有最豐富的魚種,每年都與許多人來這裡意打漁爲生,賺了許多錢,過上好日子。
只是一切都來的那麼突然,自從換了府尹以後,就強制他們每月必須交重稅纔可打漁,大家便羣起抗議,可沒想到那些漁業大戶一夜之間都倒戈相向,投靠了府尹,而那些不交稅就出海打漁的都被抓了起來,大家都上有老下有下,家裡頂樑柱沒了還怎麼活,要贖人就交稅,大家沒有辦法就都交了,沒想到交了稅以後還只能按規定打漁,若是合理要求大家也不說什麼了,可旺季不讓打漁,其餘時間所得五成要上交,這哪裡還能忍,大家自然不肯。
而這也是噩夢的開始,那府尹老神在在,有人不按規定出海打漁,到最後都是人去船回,除了那慘不忍睹的船什麼都沒有回來,而那些乖乖按規定打漁的去過一次以後就再也不會出海了。
可這樣根本就沒辦法過日子,漸漸地,靠打漁爲生的人就少了。
“仙長,事情就是這樣,請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不然大家夥兒可都活不下去了呀。”壯漢面帶苦色,他們也是沒了辦法。
“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就好。”沈星移神色溫和道,打算第二日去一探究竟。
夜裡,沈星移盤腿坐在牀上,雙手捏決運轉靈力,可就在即將運轉一週天時卻感覺心臟猶如被一隻大手死死捏住一般揪痛,只覺得喘不過氣來,而那一股靈力也無法再前進半分,就算沈星移不死心的試了又試也是一樣的結果。
沈星移只能放棄修煉,雙手枕着躺在牀上,眼中是不甘與無奈。
他已經離開宗門一年多了,當初離開暮雲宗,除了因爲溫子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自己的修爲出了問題,他沒法在修煉了。
他曾去過懷閔峰,可雲皖不在,就算他在他也不能問他,而他徒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他本來想着天下之大,總有辦法的,可走了這麼多地方,也沒有找到解決這個此事的辦法,如今一是有些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