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嗬——”沈星移一下從牀上彈坐起來,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只覺得渾身都被冷汗打溼,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喉間一股乾渴的感覺。

下牀汲着鞋,他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茶水已經冰涼,但勝在解渴。

所以喻書白一推開門,就看見了他這幅如牛飲水樣子,驚的手裡端着的粥‘咣噹’一聲跌碎在地上。

“星移啊~~”喻書白飛身上前一把將沈星移抱進懷裡,又哭又叫激動不已,沈星移只覺得像是一頭牛迎面撞了上來。

傷口怕是裂開了吧......

“簡直胡鬧!”溫子煥替沈星移包好傷口,不悅的看着喻書白,面有怒色:“都是即將成親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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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書白低着頭,自知有錯在先,愣是不敢說一個字,說的不錯,自己都即將成親了,竟然還要被舅舅像孩童一般教訓啊!!!

“宗主莫怪,書白師兄也是擔心弟子,左右也沒什麼大礙。”沈星移看喻書白這樣,心覺好笑,每每喻書白在時,總是特別歡樂。

“是啊是啊,我這就是太激動了!”喻書白趕忙附和:“只是師弟啊,不是師兄說你,你這怎麼還喊師尊宗主呢?舅舅你說是不是!”

喻書白一邊說着一邊對着沈星移擠眉弄眼。

沈星移一時拿不準喻書白這是什麼意思,看到溫子煥看着自己輕輕點了點頭,一時又驚又喜,始終不敢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小心翼翼的試探着開口:“師尊?!”

“嗯。”溫子煥輕聲迴應,淺金色的眸子也染上了淺淺的笑意。

沈星移眼泛淚光,低聲呢喃“我以爲...我以爲,我永遠也沒辦法成爲你的徒弟了,我等了十二年,每一日都在爲了這一刻而努力,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聽到這話,溫子煥心神一動,擡手撫上他的頭頂:“傻孩子,你終是等到了不是嗎?”

“嗯!是啊......只是師尊,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沈星移最後那句話說的別有深意,兩人並未察覺。

喻書白在一旁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心裡也爲沈星移感到開心,別人不知他卻是一直看在眼裡的,沈星移爲了拜在溫子煥門下有多努力,付出了多少,如今這個結果再好不過。

“沈師兄,我們來看你啦!”

門外傳來許師弟的聲音,夾雜着其他人的腳步聲。

丁墨婉很慶幸自己替沈星移擋在身前,也很慶幸兩人都沒死,據許師兄說雲皖長老說那一擊本是必死無疑的,只是因爲她擋了下,受了一半的靈力,兩個人才只是重傷,但沈星移後來強行使出極高的劍法,加重心脈受損昏迷了許久。

今日是沈星移的拜師禮,宗門上下早就認定他是溫子煥的親傳弟子,所以也就象徵性的走了個儀式,授了象徵身份的環佩,只是因着今日也是沈星移的生辰,又傷勢大好,溫子煥便允了他們出去遊玩一番。

幾人直到深夜才歸,沈星移揮手告別幾人,一路往天樞峰走去,他覺得今日或許有些喝多了,走起路來都有些不穩當,方纔還笑話他們成了醉貓,這會兒自己就鬧了笑話,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溫子煥房門口。

他摸了摸自己每日都會敲開的這扇門,緩緩靠坐在地,門上繁複精緻的花紋刮的臉上有點疼,就像裡面那個人,明明那麼近,卻始終都觸摸不到。

“師尊...師尊...子煥...子煥...”這個名字好像在他心裡已經念過無數次,他反覆在脣齒呢喃,像是在細細品味着什麼,心裡像是有一把火突然燒了起來,並且愈演愈烈,他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烈火裡備受煎熬。

“子煥,子煥,我該拿你怎麼辦?哪怕一眼,你多看我一眼都好啊...”

溫子煥收住欲開門的手,緩緩垂在身側,心下大驚,他時常感覺沈星移在盯着自己看,眼神總是特別熱烈,他以爲他只是把自己當做長輩來看,原來那些凝視,那些貼心是因爲他對自己抱有這樣的感情,如果今晚自己沒醒來,沒想來開門,那他的感情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

溫子煥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沉默良久轉身走了回去,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思考。

第二日,溫子煥醒來發覺沈星移已經不在門口了,也沒有過來侍奉自己洗漱,直到用午膳時才知道沈星移喝多了酒在房裡歇息,頓時鬆了一口氣,復又覺的不對勁,他不明白自己爲何要覺得如釋重負。

後來好一段時間,溫子煥看見沈星移都覺得彆彆扭扭的,沈星移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讓他覺得不一樣,可人家愣是像個沒事人一般,倒是顯的他不太對勁。

就這樣彆彆扭扭到了年關,喻書白年後就要成親了,想着今年在暮雲宗陪溫子煥和沈星移過年,計劃着三人一起去凡界體驗下那兒的年味兒,說走就走,三人當晚便收拾了些貼身物御劍而去。

春節是凡界傳統節日,追本溯源就要到非常久遠以前了。

由於是最盛大的節日,所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所到之處皆張燈結綵,人們穿新衣戴新帽,還有貼春聯、放鞭炮、包餃子、掛燈籠、舞龍舞獅等民風習俗,一片熱鬧之像。

喻書白年少時偶有下凡界遊歷增長見聞,然在凡界過春節倒還是第一次,拉着沈星移與溫子煥二人這走走那看看,十分新奇。

“誒!這是什麼?”喻書白拿起一塊銅製橫板,九個銅製圓環貫穿環柄套在橫板上,喻書白只覺有趣,拿在手中把玩,卻怎麼也解不開。

“這玩意兒叫九連環,是個精巧的小玩意兒,需要用特殊的遞歸法拆解開或合而爲一,有一點兒的技巧性,打發時間正好,公子要不要買一個,只要十文。”那小販看喻書白頗有興趣,穿着打扮也不俗,眼看着就到三十晚了,趕忙笑着上前。

“有趣,要一個吧。”喻書白又看向溫子煥二人:“舅舅,星移,你們呢?”

溫子煥二人笑着拒絕,喻書白便掏出一塊碎銀子給那小販。

“承惠一兩,幾位公子慢走!”小販接過銀子一看,頓時樂開了花。

三人在街上逛了許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才往客棧走去。

“方纔那道釀三鮮師尊以爲如何?”

“鮮香爽口,倒還不錯。”

‘果然是這樣’沈星移心想,微微低頭看溫子煥,方纔吃飯時,看見他吃的比別的都多,想來是喜歡的,溫子煥沒什麼口欲,吃飯不太挑,好吃難吃都能吃,偶爾有自己比較喜歡的菜纔會多吃兩口,但也是點到爲止。

深夜……

“快快快!往那邊跑了,快追!”

“別讓他跑了,抓住他賞銀三百兩!”

“嬌嬌……啊……我的孩子!快救救她啊……嗚嗚嗚……”

起初只有微微的聲音傳來,像是隔了很遠,沒一會兒就越來越接近,隨之傳來的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那女子哭得極爲傷心。

溫子煥只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房頂躍過,剛穿上鞋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師尊!”門外沈星移與喻書白二人面容冷肅,看樣子也發現了。

此時大街上一片嘈雜,哭喊聲融成一片,沈星移一打聽才知道是有人丟了孩子,早聽說附近幾個城池近一個月失蹤了好多孩子,城裡有孩子的人家都時時刻刻盯着,卻沒想到今晚那賊子悄無聲息就擄走了宋員外家的小女兒,幸虧家裡下人起夜發現了,立馬就招呼人追了上來。

宋員外帶着家丁追了一路,這會子已經連府尹都驚動了,趕緊帶了衙役來抓人。

然而溫子煥三人面色凝重,方纔那股氣息明顯不是人,甚至還很熟悉,不久前才接觸過,正是因爲這樣,三人才覺得像是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喻書白原先不在,卻是聽他們說就覺得難以對付。

七裡村的村長兩夫婦,他們從外祖那一輩就開始在七裡村住,是第一戶願意壓陣的,可除了村長之位,他們家越來越窮,香火凋零,每一代都活不長久,雖然外祖有言早就知道內情是自願的,後輩必須承志,可是他們恨啊!他們的兒子代替他們死了,唯一的獨苗苗一點香火都沒留下!死的那樣悽慘!他們恨他們怨!爲什麼偏偏是他們?!爲什麼暮雲宗都不幫幫他們?!心裡的憤怒滔天而起,因着這些恨讓他們開始對村裡其他年輕人下手,便讓那魔物有了可乘之機,其實他們二人早就被吸食了精魄丟了性命去了。

“小白,你留下來攔住他們,要小心是否還有埋伏,我和星移去追。”

“好,舅舅你們千萬小心!”喻書白重重點頭,面有憂色。

二人縱身往那賊人的方向追去,一路上始終不遠不近吊在賊人身後,那孩子被頭朝下扛着,顛的吐了一路,涕淚直流,嚇得直叫娘,賊人也不理會,只一味向前跑。

足足跟了三刻鐘,那賊人才在一山洞前停下來,走進洞去,師徒倆人不由放輕腳步,藏在洞口外往裡看去。

這一看不由齊齊臉色一變幾欲作嘔。

只見不深的山洞內,最深處的石臺上依次排列的幼童的腦袋,有些已經開始腐爛,仔細分辨的出來男女,略略一數竟有十幾個,而不遠處的角落裡,白骨堆成的小山何其刺眼。

而那賊人把剛剛擄來的小女孩放在石臺外側用繩索綁住了四肢,就到一旁去不知搗鼓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