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媽媽也揚起淡淡的笑意來,“上回葛長青家的可沒手下留情,秋韻頂着那張腫臉可是頂了半個月。更何況,這陣子也沒少聽說爺在外頭的名聲,以及曾經的豐功偉績。朝陽軒還有兩位如花似玉塞仙子的妾,她除了安份外,還有別的出路麼?”
一語雙關呀!
徐璐愉悅地笑了起來,“那,她的手藝如何?”
“說句實在的,雖然不喜她那麼點讓人笑破肚腸的心機,不過一雙巧手還真沒得說。所以奴婢覺得,這丫頭雖然心有些大,但這陣子想來已被現實擊碎。只要少夫人再好生調教一番,將來可替少夫人分憂,也未爲不可。”
徐璐沉吟半響,又問:“這丫頭品性如何?”
文媽媽也想了想,說:“還成,雖說有些心高氣傲,還有些小心思,不過也不似那種狠毒之人。”末了又加了句,“就是特別的沒規矩。葛長青家的可沒少罰她,如今總算像些模樣了。”
想到已接連兩次向自己告狀的葛長青家的,徐璐笑了起來,“難爲葛這長青家的了。罷了,即然媽媽也覺得這丫頭可用,那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得知自己已被少夫人恩准帶入京城,秋韻興奮得一夜都沒睡。望着自己因天天洗衣裳而變得粗糙的手,暗自委屈着。府裡的主子實在有眼無珠,居然這樣待她,並暗自發誓,相信京城的男子絕對比這個凌峰有眼光,遲早會發現她的內在美的。她堅信,人定能勝天。
只要進了京,一定會有適合自己的舞臺等着自己。
那個該死的凌峰,可真夠沒品味的,她唱的歌動聽又優美,每個人聽了都忍不住還想聽二回,唯獨這人,居然派人來掌她的嘴,真真是被封建禮教洗禮毒害的老古董。哼,遲早有一天他會後悔這樣待她的。
雖然痛恨凌峰這個渣男,但樑秋韻對徐璐還是很感激的,覺得這個主母也太可憐了,那麼美麗善良溫柔,居然嫁了這麼個不解風情冷酷嚴厲又古板守舊的臭男人,屋子裡還養着兩個貌美小妾,溫柔善良的背後,估計也是一籮筐的淚水吧。
人情似水,冷暖自知。
凌峰的解職進京,讓徐璐陡然少了一半的應酬。好些官員都跑去應酬新來的督撫朱開明去了。儘管凌峰進京還有可能高升,但縣官不如現管,官場上的交情,莫過如此了。
一身寶藍亮緞長襟沙衫,下身青藍色馬面裙的龍香盈,一臉憂心腫腫地對徐璐道:“我聽說,章家前陣子使了些銀子,又走了新任督撫的關係,把章朝陽從嶺南之地放了回來。那起子混賬東西,我還聽人說,他曾在人前放言,如今表妹夫已不再是福建督撫,看我還能得瑟多久。”她抹着淚道,“那沒臉的混賬,還說過不了多久就要來找我算賬,給我點顏色瞧瞧,讓我見識他章家的厲害。”
徐璐放下茶盞,安慰道:“表姐不必憂心,姓章的也不過是嘴上呈功夫罷了。你表妹夫雖說已卸任督撫,但與新任督撫的朱家,交情匪淺。哦,我還忘了,我一個表妹,已是朱家的五奶奶。凌家與朱家如今已是實打實的姻親。章家又算得什麼,要門路沒門路,要銀錢沒銀錢。”
龍香盈將信將疑,“既然如此,可那新任督撫爲何要把章朝陽放回來?姓章的可是口口聲聲說章家與朱家是姻親呢。”
“若真是姻親,早在當初被朱清河收拾的時候,就該亮出來,而不是等到現在。我想,姻親或許是真,但並非近親。”這陣子凌家與朱家雖沒再往來,但今日我送你兩斤茶,明日他送我罈子酒,關係還是處得滿近的,徐璐並不擔心朱家會爲了一個章家而得罪凌峰,於是溫言安撫道:“我派人去探個究竟吧。表姐也莫心慌,你和章朝陽可是在官府走了義絕程序的,他若是敢欺上門來,你大可報官。本地知府劉向東也不是吃素的。”
龍香盈臉色稍微好轉,但依然憂心忡忡,“劉向東雖然是本地父母官,可再大也大不過朱家呀。”
徐璐淡道:“官再大,也要大個理字。”朱家是后妃一族,以前就是江南有名的望族世家,到後來的勳貴,再到如今的封疆大吏,一般官員確實畏之如虎,也不能怪龍香盈滿面憂心。
龍香盈走後,徐璐就趕緊派人去打聽章家與朱家的事兒,消息還未反饋回來,朱家就下了貼子來,邀凌峰徐璐夫婦明日過府一敘。
“老爺在泉州人生地不熟,多虧了姐夫鼎力相幫,這才使得老爺能在短時日內在泉州打開新局面。明日我家老爺即將舉行一場席筵,泉州城大小官員全都受邀。原本夫人還要親自前來邀請表姐,耐何夫人鎖事纏身,所只好差我前來,還望表姐拔冗光顧。”華瑛,如今的朱家五奶奶對徐璐如是說。
而華瑛嘴裡的夫人,則是朱開明之妻,華瑛的婆母。
徐璐聽得一愣,“你婆婆也來了?怎的那日沒有見到?”她明明聽凌峰說過,朱開明赴任福建,並未帶朱夫人一同前往的,卻帶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妾跟隨。朱夫人則在京城侍奉朱老夫人。
華瑛沒好氣地道:“纔到沒幾天呢。”她看了徐璐一眼,在心裡猶豫着要不要把婆母的事兒告訴徐璐,但徐璐已埋怨道:“既然早就來了,那爲何表妹不早早通知我呢,我好去拜訪呀。”官場上的禮節是非常講究的,朱夫人與徐璐雖然相差了兩個品秩,卻是長輩身份,確實得去拜訪的。
華瑛愣了下,說:“表姐與她又不熟,你去拜訪她做什麼?”
徐璐板下臉來:“表妹這話可就錯了,不說朱家與凌家自來就交好,單說朱夫人的身份和品秩,我就該去拜訪的。更何況,因表妹的緣故,朱家凌家又是姻親,更該走動纔是。”
華訕嘴巴張了張,忽然拍了額頭,訕訕地說:“哎,表姐勿怪,我,我確實沒有想到這些。”
徐璐見狀,這才明白過來,並非華瑛不讓她去拜見她婆母,而是這丫頭壓根就沒有想過官場上的人情往來。
徐璐順了口氣,說:“你我表姐妹一場,有些話,雖然不好聽,但我仍要說你兩句。官場上的禮節來往,萬萬不可疏漏。否則,輕則落得埋怨,重則讓人以爲你傲慢,故意輕怠人家。我雖與你婆母沒見過面,但大家已成爲姻親,又都是京城來的,自該走動纔是。就算不親自登門拜訪,也要差人問侯兩句,以表心意,哪有不認識人家就不理會的道理。”
華瑛低下頭來,訥訥道:“今日聽表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她捏着帕子,有些扭捏,又有些難爲情,“表姐雖只比我大一歲,人情世故卻比我老練多了。那日也多虧了表姐,若非表姐提醒我,我到現在還是隻井底之蛙。以爲嫁進高門就可以睥睨一切,現在才知道,那時候的我,是多麼的可笑。”
徐璐略有意外,究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這丫頭真的忽然想通了。“姐妹間,還客氣什麼,我自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只要表妹不嫌我話多就好。”
華瑛趕緊說:“哪會呢,表姐再是明事理不過了,你表妹夫也時常讓我多親近表姐,保證沒壞處。”
徐璐故意嗔道:“也還多虧了表妹夫,若非如此,你還不會來認我這個表姐罷?”
華瑛趕緊擺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有感而發,論人情世故,你妹夫比我明白多了。以前我是真真的不懂事,做了好些幼稚的事,也虧得表姐不與我計較。”
“自家姐妹,還客氣什麼。對了,你婆母明日宴客,你怎的還有空到我這兒來?”
華瑛臉色滯了下,她遲凝了會,這才悶聲悶氣地道:“我倒也想幫忙的,可夫人可能幹了,哪有我插手的份。”
徐璐略皺了眉頭,說:“既如此,那你就更該跟在一旁好生學習纔是,將來輪到表妹自己當家作主了,這纔不至於手忙腳亂。”
華瑛修剪精緻的眉毛高高揚起,似有不屑之意,不過最後卻沒有說什麼,只是低低地表示,“我知道了。”
徐璐估摸着,華瑛與她的婆母應該不合拍,但她才與華瑛“合好如初”,她的私事兒自己也不好過問,以免落了個“幸災樂禍”的名聲。
姐妹倆又說了會子無關痛癢的話,徐璐這才把話題轉到章家身上。“我一個表姐,孃家與表妹還是同一個地方的,姓龍,表妹應該有印像吧?”
華瑛點頭,“我知道,龍家二小姐嘛,今年開年,就與莆田的章朝陽義絕了,帶了兩個女兒自立門戶,在福州可是傳得人盡皆知呢。”
徐璐說:“章家強行霸佔我表姐的嫁妝,那章朝陽又行寵妾滅妻之事,被莆田知縣朱清河抓了個正着,大怒之下,擼了章朝陽的功名,打了板子發配嶺南,原本徒十年。可我表姐昨日卻來與我說,章朝陽走了朱家的門路,早早就回了莆田。聽聞章家與朱家還是姻親,表妹嫁到朱家也有些時日了,可知道朱家是否真有章家這門親戚?”
“章家?”華瑛茫然,“沒聽說過朱家在福建還有這麼一門姻親呀。”
“那章朝陽被放了回來,四處打着朱家的招牌,聽說在當地可威風了。還曾揚言要讓朱清河丟官罷職,以報打板子發配之仇。若與朱家沒關係,他也沒那個膽子了。”
華瑛臉色豁然一變,“還有這等事?”
徐璐點點頭,“若非如此,我那表姐也不會如驚弓之鳥,天天找我尋安慰了。”
華瑛說:“這事兒我還真不知情,這樣吧,我現在就回去問問你妹夫章家的俱體情況。”
華瑛臨走前,忽然又對徐璐說,“明日表姐可得早些來,我在家等你。”
徐璐點頭,“那是自然。”
華瑛頓了下,又低聲道:“我那個婆母,明年才滿三十二歲。”
徐璐愣了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以朱開明和朱家兄弟的年紀,朱夫人應該只是朱開明的繼室罷,難怪華瑛對這個婆母不怎麼恭敬。
朱家身爲新任一省長官,來到泉州也有半個多月,這回宴請泉州城的大小官員,自然是正式向大家宣佈福建即將步入朱開明時代。
身爲前任的凌峰,對於這樣的席筵,是可去可不去的,但因凌峰與朱家交情友好,又是姻親,自是該前去捧場。對朱開明,對凌峰來說,那是共贏的局面。
“朱夫人是繼室,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四歲,並未帶過來,而是留在京裡。這就奇怪了,她既然隨朱伯爺來福建,爲何不把閨女也一道帶來呢?”女孩子不比男兒身,十四歲的年紀,就該找婆家了。就算已說好了親事,當孃的也得早早給女兒準備嫁妝事宜,而不是丟下女兒隨丈夫赴任。
凌峰淡道:“我聽人說,朱夫人是個大美人兒,她閨女酷似她,想必是留着有大造化的,哪瞧得起地方上的青年才俊?”
徐璐已習慣了凌峰說一半留一半的說話方式,舉一反三地道:“朱貴妃已是貴妃尊位,不過總會有色衰愛馳的那一日,朱家早些未雨綢繆也好。”
凌峰滿意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得對,朱夫人就是這個意。”
從凌峰嘴裡得知,朱開明這位繼室夫人,孃家姓李,李氏不止生得美,人家家世也是很不錯的,祖父還曾做過閣老,只是時日不長,從禮部尚書入閣,只做了半年閣老,就因病去世。先帝仍然給了幾分薄面,恩蔭其子,也就是朱夫人的大伯,如今是三品禮部侍郎。朱夫人的父親卻只是順天府主薄,小小的五品官兒,雖然小有實權,但在高官雲集的京城,落進水裡都沒一絲聲響兒。
但不管如何,朱夫人確實是官宦世家千金,以嫡女身份嫁給朱開明,雖算不得高攀。但也證明,李家的外強中乾。
“李家靠與朱家聯姻,半隻腳擠進了京城的三等貴族圈子裡。朱家也得到了實處,那就是朱夫人生了個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朱麗娟,以朱麗娟的美貌,用來聯姻,倒也可攻可守,也算是各有助益吧。”
徐璐點點頭,嘲笑着說:“你們這些權貴人物,爲了光耀門楣,連自己的婚姻都要算計。”雖然聯姻能夠迅速壯大自己,但連枕邊人都要靠算計,人生又何來的樂趣可言?
凌峰看她一眼,笑道:“你沒有嘗過權利的滋味,那可真是識味知髓,只要嘗過了其中滋味,很少有人能夠坦然處之。”
“那你呢,是否也是如此。”
凌峰聳聳肩,語氣淡然,“就好比你們女人不可一日無錢,我們男人也是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是同個道理。”
徐璐點頭,“那也是。”她忽然又苦惱起來,“朱家娶朱夫人,是因爲需要有個賢內助幫着打理內宅。李家嫁女,也是爲了搭上朱家,邁入貴族圈子裡。朱家以伯爵之尊,娶表妹爲兒媳婦,也是衝着華家在福建商圈的本事。朱家還只是伯爵之尊,償且要進行聯姻。爺堂堂侯府世子,怎麼就不學學人家呢?”
因爲走得早,朱府離凌府也不算遠,馬車大半個時辰便可抵達,所以馬兒跑得並不快,一直以輕緩的小跑步跑着。凌峰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柔軟的褥子上,雙手枕頭後腦勺,斜她一眼,“讓你這麼一說,我確實虧了。”
徐璐目露兇光作勢捶他,不過其力量也只能捶死一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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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多寫些呀,耐何水平有限,肚子裡就這麼點筆墨,實在寫不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