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會讓你虧本的,我會對你好的。”
男人表情懷疑,徐璐大怒,掐他一把,低吼道:“別不知足了,娶了我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凌峰冽脣一笑,“是,娶了你,是爲夫這輩子最大的收穫。”
徐璐面色好轉,哼了哼,“這還差不多。”面上說得自信,但她內心裡依然還是有些彷惶,不過她到底是樂觀之人,儘管偶爾會有這般想法,卻不會自艾自怨地鑽牛角尖。
一番嘻鬧打趣,不知不覺中,已抵達朱府。
本朝明文規定,外放官員,不得在當地置辦房產,主要是爲了抵制官商勾結,或貪污腐敗發生,並抑制過高房價(表懷疑,古代確實有炒房團,也有房產限購令。蘇東坡這個聲名顯赫的大文豪,在京城也買不起房屋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朱家有錢有權,哪瞧得起督撫官衙,最終借住在朱夫人一個姨母家中。
只是那個親戚出手也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一幢五進五出的豪宅。
“朱夫人有位表姨住在泉州,也是世代經商,家中頗有財帛。送一幢宅院與朱家也無可厚非。”面對徐璐的質疑,凌身輕描淡寫地解釋着。
徐璐想了想,忽然瞠目,“章家對外聲稱與朱家是姻親,那應該是朱夫人那邊的親戚吧?”
凌峰剛開始還不清楚章家何許人物,後來讓徐璐解釋一番後,這才點頭,“是,章家夫人與朱夫人是一表三千里的親戚。朱夫人擅愛弄權,最愛講排場,又好大喜功,想來章朝陽能夠發還本籍,應該是朱夫人的功勞。”
朱夫人嫁入伯爵之家,又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肯定會生出諸多冒頭,她爲人又好大喜功,章家求上門去,爲了顯擺自己的能耐,肯定是不遺餘力相幫,這也說得過去。倒並不是朱家有意與凌家打擂臺。
雲鬢高挽,飾五尾大掛鳳釵,一身大紅色縷金百子穿花提花綢緞夏衣,下身桔紅色洋縐挑金線繡裙,胸前戴着赤金蟠螭項圈的朱夫人,給徐璐第一印像就是,這人確實美。無論是穿衣打扮,無不精緻絕論,五官也生得美,上挑的丹眼眼,吊梢眉,面若桃花,體態苗條而豐盈,鮮花着錦,光彩如丹陽高升,眼神伶俐,態勢精幹。
她身後立着削肩細腰,杏眼桃腮的華瑛,大紅寶石紅撒亮金牡丹斜襟絲綢夏衣,淺紫色刺繡梅花滾邊對襟衣領,手上捏着方桃紅絹質手絹,明麗至極。
不過依徐璐的眼光來看,鏍金絲金紋鏈攢珠髻,赤金丹砂點翠朝陽掛珠釵的華瑛美則美矣,打扮也是極爲出挑,但站在光彩奪目的朱夫人前,卻完全被比了下去。
見徐璐到來,華瑛似是鬆了口氣般,趕緊上前來挽着她的手,嬌聲道:“表姐總算來了,我都快望眼欲穿了。”
華瑛忽如其來的熱情,讓徐璐摸不着頭腦,但見她神色不似作假,又按下了心思,笑道:“我這不是來了嗎?”目光微轉,這時候朱家確實來了不少人,俱都盛妝打扮。
“答應了我早些來,瞧瞧你,仍是摸到現在纔來,等會子可得罰你三杯。”華瑛挽着徐璐的手不放,一邊笑嘻嘻地往高座於首位上的朱夫人走去,“夫人,這是我表姐,安國侯世子夫人。”
朱夫人起身,兩步上前,握着徐璐的手笑道:“唉喲喲,這便是峰兒在福建娶的媳婦?哎,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真真是從畫裡出來的。”
朱夫人身形高桃,比徐璐高上小半個頭,手掌也大,徐璐一雙肥嘟嘟圓潤潤的手完全被她包裹住。
近距離打量,這才發現,朱夫人確實生得美,膚白貌美,典型的瓜子臉,瑤鼻珠脣,未語先笑,笑起來眼角略有些細紋,但並不影響姣好的面容及豐盈苗條的體態,是徐璐生平見到過最爲富貴的人物。
“朱夫人好,徐氏這廂有禮了。”徐璐收回雙手,襝衽施禮。身姿不搖,珠釵不擺,動作行雲流水,並不輸給勳爵世家的任何名門閨秀。朱夫人看在眼裡,遂收起了輕視之心。又見徐璐頭梳攢珠髻,金線絞紋鏈垂下的三顆碩大南珠搖拽在額邊,閃爍生輝,鬢邊各兩朵招展的玲瓏蝴蝶珠花,正中赤金五彩七尾鳳釵,身穿白底洋緞泥金五彩牡丹鳳凰紋通袖桃心領子的絲綢夏衣,裡頭是梨黃色玫瑰滾粉邊的抹胸,下身飄逸的淡紫色紗裙。面若桃花,白裡透紅,眼神純亮,圓潤嬌憨中,又帶着精錄的飄逸優雅,勝似仙子。
朱夫人見過不少的美人兒,但徐璐這渾然天成的嬌憨靈動,使得她本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一看不打緊,簡直就移不開眼。這徐璐也不見得有多美,可那圓潤嬌憨的臉盤兒,如嬰兒般純真姿態,使得朱夫人生生把心頭的攀比之心壓了下去。
招呼了徐璐入座後,朱夫人也跟着坐了下來,笑着道:“一直聽老五媳婦提起你這個表姐,是如何的溫柔郭厚,剛開始我還不肯相信,如今瞧了本尊,這才明白,這世上果真有仙子般的人物。”
徐璐害羞地低頭淺笑,“夫人快別誇我了,在夫人面前,哪有我出頭的份。”她擡起頭來,仔細打量朱夫人,誠懇地道:“夫人才是我生平見過最美的。在您面前,原本還有些自信的我,瞬間被衝擊得毫無招架之力,如今連嫉妒都生不起了。”
朱夫人哈哈一笑,指着徐璐對華瑛道:“看看你這位表姐,嘴兒可比你甜多了。雖說你這只是謙虛之辭,不過我聽了仍是喜歡。唉,人老了,就愛聽這些誇講話。”
徐璐臉紅微微地紅了,又說:“夫人又愛打趣我了,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嘛。”
朱夫人又哈哈笑了起來,越發的高興,華瑛也陪着笑臉,不時湊趣兩句,加上其他官眷也時不是附和兩句,倒也其樂融融。
正光氣氛熱之際,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來,“人長得美又有何用,一身的黑心爛肚,怪不得生不出兒子來,也是報應呢。”
徐璐大怒,這分明就是衝着她的,朝聲音處望去,不由微縮了眸子,轉頭對朱夫人道:“此人是我表姐前夫的母親,他們章家一大家子吃我表姐用我表姐的,把我表姐嫁妝用得差不多了,就藉口表姐沒能生下兒子爲由,用我表姐的嫁妝娶了門貴妾,天天作賤我表姐,讓貴妾住東廂房,把我表姐和侄女趕去下人房,若非我及時趕去章家,我表姐和兩個侄女就要被章家人治死了。天可憐見的,那時我趕去章家,章家上下包括那貴妾穿的用的戴的全是我表姐的嫁妝,而我表姐卻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骨瘦如柴,兩個侄女兒也是面黃肌瘦,好不可憐。我那小侄女,才八個月大,卻只能吃些粗糙的米糊,我那大侄女,小小年紀,就要洗衣做飯,幹粗活,章家那貴妾卻是穿金戴銀,章夫人更是口聲聲指責表姐的不是。自與章家義絕那日起,我表姐就發誓,今生今世,絕不再見章家人。朱夫人,我自小與表姐感情甚篤,章家那般對待我表姐,也就是我的仇人。今日我在此鄭重說一句,有她沒有我,有我沒有她,夫人您看着辦吧。”然後老神在在地坐定身子,也不看任何人。
衆人面面相覷,一會兒看朱夫人,一會兒看章夫人,一會兒又看徐璐。但見章夫人面色青白,朱夫人臉色也不甚好看時,心頭又冒出了熊熊坐觀鬥虎之樂。
章夫人身穿灰藍色繪細花夏衣,頭梳元寶髻,插着枝扁鳳金簪,她憤而起身,指着徐璐道:“小賤人快給我住口,這兒可不是由你撒野的地方,你以爲你還是昔日的督撫夫人?今日我可是朱夫人的坐上賓,你又算得什麼?識相的,趕緊夾着尾巴滾。回去告訴龍氏那賤人,乖乖的回到章家來,不然,我章家就要她好看。”
“放肆,我家少夫人堂堂朝廷一品誥命夫人,豈是你這老婦可以任意侮罵的?還不閉上你的臭嘴,否則,鐵定治你簪越之罪。”桃紅色夏衣,外罩石青緞面撒花比甲的沁香站了出來,厲聲斥道。
章夫人脖子縮了縮,但一想到她已有表妹替她撐腰,朱家已是福建新任督撫,哪還懼怕徐璐,又把頭高高昂起來。但到底不敢再呈口舌之快了。
徐璐看也不看章夫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夫人。
朱夫人吃受不過,強笑一聲:“峰兒媳婦,我表姐再是和氣不過的,哪會做出那種事?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表姐,你也是的,今兒抽了哪門子風,怎能與凌少夫人這般說話?還不快與凌少夫人陪個不是。”
章夫人陰陽怪氣地道:“人家可是大貴人呢,可不會把我放眼裡,賠禮也是白賠,說不定又要讓官府捉我們去大牢。”她頓了下,又掩着脣吃吃地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如今她可不是什麼督撫夫人了。哪來的資格再讓官府聽令行事?”
朱夫人臉色一板,“表姐,你這是什麼話?怎麼越說越混了?還不趕緊與凌少夫人陪不是。”
徐璐站起身來,對朱夫人道:“朱夫人,這章家昔日對我表姐所作所爲,人神共忿。我早已立過誓,永生永世絕不再多看一眼。夫人初到乍來,就算不知我的脾性,也該從我表妹嘴裡知道事情經過。可夫人仍然讓此人出現在我面前,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夫人的居心。看來,我與夫人是沒緣份了。這就告辭罷。”
徐璐當場走人,邊走邊對身後的沁香道:“剛纔那婆子當衆辱罵我,你去賞她幾個耳刮子,以儆效尤。”
沁香雄糾糾氣昂昂地來到章夫人面前,章夫人又驚又怕,色厲內荏道,“你,你敢?我可是督撫夫人的客人。”
“啪啪啪啪……”衆人在心裡默默地數着,一共八個耳刮子,那章夫人被打得雙頰紅種,脣角流血,頭髮散亂。
沁香甩了甩手,冷冷地昂首離去。
屋子裡鴉雀無聲,眼睜睜地看着徐璐主僕從容離去的背影,紛紛在心裡豎起大拇指,“牛!果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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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來襲,冷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