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窮水盡,柳暗花明……不對,應該是因禍得福,也不對,應該是喜從天降,也不對,前一刻還被人欺負,後一刻就傍上參天大樹,這應該叫什麼來着?徐璐摳着頭皮苦笑,果然是書讀少了,找不着最好的形容呀。
徐璐的興奮表現爲此刻的來回踱步,等就寢後,又翻來覆去在牀上硌餅子。凌峰被煩得不勝其煩,只好抓着她做最原始的二人運動。
其實,進一步加強與李駿的關係,又還想到了對付葉恆的好法子後,凌峰也是滿興奮的就是了。
酣戰了半宿後,凌峰也是累了,倒牀便睡去,睡得正香,忽然徐璐陡然翻了個身,狠狠推了他,“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祖母就是平陽郡主的?”
徐璐猶自記得,祖母一直在鄉下隱姓埋名過日子,這世上除了容嬤嬤,父親徐成榮外,應該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但凌峰怎麼就知道呢?她可是記得清楚,她一直沒有對他說過祖母的身份呀。
被吵醒的凌峰很是不滿,語氣慍怒地道:“若非你是平陽郡主的孫女,說不定你早就去見閻王了。”
徐璐呆了呆,“什麼意思?”
“自己想。”男人給了她三個字後,便翻了過身,背對着徐璐,似乎也不打算解釋。
徐璐鼓着腮邦子,惡狠狠地道:“哼,神氣什麼嘛,大不了我明日問凌非去。”
凌峰依然沒有動靜,徐璐也泄氣了,又搖着他的肩膀,哀求道:“好了啦,
別睡了,趕緊告訴我吧,不然今晚我肯定睡不着覺的。”
她一直都沒有睡過覺好不好。
凌峰在心裡恨恨地想着。
徐璐使出她的法寶,雙手雙腳全趴在凌峰身上,柔軟的身子在他身上滾來滾去,雙手還在他身上來回使壞,“不說是吧,看我怎麼收拾你?”
很想兇她一頓的,可想着上回的冷戰,再到之後她那讓人暴跳如雷卻找不着理由發火的“賢惠”,他可是好不容易纔把她昔日的小毛病給養回來,可不能功虧一簣,於是壓着怒火,硬邦邦地道,“在娶你之前,我便知道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徐璐越發好奇了,“還有,你是如何得知我祖母就是平陽郡主的?”
凌峰不答話,徐璐儘管恨不得抽他兩下,卻沒那個膽子,只好耐着性子,又問道:“說嘛說嘛,就別再吊人家胃口了。”
凌峰依然不響。
徐璐卻自顧地說話,“哼,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凌峰反問。
徐璐沒有說話,反而翻了個身,佯裝睡覺。
……
凌峰說的“文家三日內必來”還真的兌現了。只是讓徐璐沒有料到的是,文家第二日一大早就登門了。
“少夫人,文家老爺和夫人還攜着文家大爺和奶奶一道在大門外候着,說要見侯爺夫人,以及少夫人,想當面給少夫人陪禮道歉。”
凌家內院副總管廖媽媽小心恭敬地立在徐璐面前,再也不敢把先前的不以爲然表現在臉上了。
徐璐纔給武夫人請安後,服侍了公婆用了早膳,自己則在偏廳裡用飯,廖媽媽便來向自己稟告這一大好消息。
昨晚興奮了一晚上,又與凌峰行人論大禮打發漫漫長夜,沒能睡好的徐璐,想當然今天起牀臉色並不是很好,所以少不得要敷上胭脂妝容,遮住憔悴的臉色。
徐璐忍下心中的高興,慢條斯理地道:“你去告訴姓文的,就說我不想見他們。若誠心向我陪罪,就在凌家門外站上兩個時辰吧。”
廖媽媽笑了起來,“少夫人高見。奴婢親自去回他們。”
“有勞媽媽了。”徐璐看了廖媽媽一眼,這種替人跑腿傳話的小事兒,壓根不用堂堂內院副總管去辦,但人家卻親自跑這一趟,顯然是想賣徐璐一個好。
徐璐也順水推舟,把廖媽媽列爲可重用對象。
吃了早飯後,徐璐又來到前頭陪武夫人說話兒,並端茶遞水,盡媳婦義務。
武夫人笑着說:“這兒不用你服侍,你也去忙你的。你來剛回來,屋裡頭的事兒還千頭萬緒呢,先顧你們自己屋裡的吧,不必顧我。”
大概也知道了文家登門陪罪的事,無論是徐璐還是凌家,也算是把面子圓了。是以武夫人臉色比剛纔和緩了許多。
徐璐笑着說:“府裡下人多的是,又井然有序,下人也都規矩,行事也伶俐。我只需動動嘴皮子便是了,倒沒有非得親自過問的事兒。我是清閒了,卻讓夫人受累了。所以我更要好生服侍夫人,盡點媳婦的孝心。”
武夫人淡淡一笑,“你有這個心便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要媳婦立規矩的婆婆,你有這心就很好了。”
你當然不會給媳婦立規矩,但剛纔把我晾在寒風裡足足半個時辰吃飯又吃去半個時辰又爲哪般?
徐璐一逕陪笑。心裡卻在感嘆,果然祖母說對了,再開明的婆母,也必不能當成親孃就是了。
見武夫人消了氣,徐璐就試探性地說,“這次回得京來,原先的管事們有些留在當地看管宅院,原想着,等回了京,再另外安排管事便是。我回來也有幾日了,身邊也沒幾個可使喚的人手。尤其是管丫頭的媽媽。院子裡沒有人管着丫頭們了,可不成體統,想求夫人派個老成得力的媽媽替我看兩日院子。”
武夫人笑了起來:“罷了罷了,我可不幹這種事,沒得讓人以爲我往胡亂媳婦院子裡塞人,我看你院子裡大丫頭都不錯,知道規矩,倒也不必另派媽媽。”
徐璐鬆了口氣,婆婆雖對她冷淡,卻是個爽利人,自己送上門的機會,她都懶得塞人過來,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已經是極厚道的婆婆了。
“當初因忙着回京,所以爺的姨娘,洪氏和戚氏還留在泉州。媳婦原想等安頓妥當後再派人去接她們。耐何媳婦人手不夠,實在騰不出人手,所以只好厚着臉皮,求夫人另外派人幫媳婦接人了。”
武夫人略有訝異,不過卻說:“這事兒好辦的很。寫封書信過去,讓那邊的人準備船隻,派幾個護衛進京也就是了,雖說是御賜的,可到底只是妾,何必單獨安排人手?沒得高擡了她們。”
徐璐陪笑道:“夫人說得是。可到底是朝廷御賜的,規矩還是得做呢。不然傳到聖上耳朵裡,可就不好了。”
武夫人說:“是你屋子裡的人,你自己作主便是了。”
“是,多謝夫人提點。”徐璐鬆了口氣,武夫人一沒有塞人到自己屋子裡,二沒有干涉姨娘們的事,這可真是難得的好婆婆呢,不管出於何目的,與這樣的婆母打起交道來,也還滿輕省的。
與武夫人相處了幾日,徐璐知道這武夫人是個很開明的婆母,儘管在自己面前還是保留了七分做婆母的威嚴,但沒有像別的婆母那般,爲了讓媳婦聽話,故意給媳婦下馬威之類的。昨日的事,更是讓她打從心裡敬重這個婆母,於是她又試探性地道:“剛纔我聽廖媽媽說,那文家來了……”
武夫人打斷她的話,“就依你所言,讓他們在外頭站上兩個時辰。”
徐璐故作羞窘地道:“文家不地道,媳婦也只是一時氣憤就隨口說了兩句。但真要這般,是不是不怎麼妥當?”
武夫人淡道:“有何不妥的?我覺得你這麼做再妥當不過了。當年與你毀婚,本來就是他們的不是,不趕緊認錯賠禮還慫恿文徐氏這般侮蔑你,害得我們凌家都擡不起頭來。也虧得他們已知道自己的錯誤,早早過來認錯。否則,他日我必讓他們吃不完兜着走。”
果然,越是尊貴的人家,越是把面子看得比命還要重。
也虧得凌峰事後及時描補,捏住了文家的軟肋,才讓這事兒化危爲安。徐璐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後怕起來,如果沒有凌峰的描補,短時日內,婆母估計不會那麼容易消氣吧。
心頭不是不委屈的,但這就是爲人媳婦的無耐。徐璐暗暗嘆了口氣,進京才幾天,就惹出這麼大的風波,看來日後更要小心行事了。
……
京城十月的天氣已較寒冷,至少徐璐早已穿上厚實的冬衣和襖子,每次外出,必是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但饒是如此,吹在臉上的寒風,依然如刀割。以徐璐爲例,同樣從泉州來的文家人,站在冰天雪地的凌家大門外,一站就是兩個時辰,那該是怎般滋味。
聽下人進來說,文成章夫婦早已凍得全身發抖,文繼軒稍微好些,畢竟年紀輕,身體壯,抗得住。可文徐氏可就慘了,站在最邊上的風口處,那滋味,可真不一般。心裡恨死了徐璐,但更恨的卻是嫡姐葉徐氏,在心裡把她咒了千遍萬遍。
“那文大奶奶,臉上還帶着血印子,眼睛也紅紅的,大概是被打了吧,整個人萎靡不振。”夏荷也耐不住寂寞,頂着寒風,跑去大門口偷瞧了兩眼。她目力極好,第一眼看的就是文徐氏,看那文徐氏這般悽慘滋味,她就舒服了。
徐璐坐在溫暖的炕上,喝着廚房熬的汁湯,滿足低嘆,雖然外頭冷,但屋子裡爐子和熱炕,倒也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是坐在炕上久了,總會口乾舌燥,幾乎一整天都是湯水不離口。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臉也有些發乾,並且脫皮的徵兆,不由苦了臉,對夏荷道:“趕緊的,把那茯苓膏再給我拿來讓我搽搽。”
“少夫人,京城氣候乾燥,您又一直坐在炕上,皮膚確實容易乾燥。只要多喝梨汁水,勤搽潤膚的蘆薈,就不會有問題了。”
“可是我仍覺得臉好乾,還有,脣也有好些脫皮了。”這使得至力追求美貌如花的徐璐每天照鏡子都會有錐心的難受。
夏荷無耐,主子的皮膚嫩是嫩,但也小氣,這纔回來幾天呀,皮膚就幹成這樣了,這也是她沒能預料到的。
“那個,夫人那兒應該有潤扶膏的,要不要奴婢去夫人那要些來。”
“這個……罷了,臉皮練厚些,還是我自己親自去要吧。”正準備穿鞋子,凌峰便進來了,還給她帶了個好消息來,
“趕緊換衣服,隨我去李家。”
“哪個李家?”徐璐問。
“明知故問吧?”凌峰笑道,“除了護國侯李家,還能有哪個李家?”
“李駿真要認我?”
“那是自然,人家比我還積極呢。”凌峰神色愉悅,徐璐認了這麼一個表哥,也算是赤裸裸地打了一向自詡爲出身高貴的葉徐氏的臉了。
“給我梳個流雲髻,唉,還是弄個偏墮髻吧。不要戴太繁重的頭面,就弄這個繞鏈纏上便是。”徐璐一邊指揮梳頭的夏荷,一邊對豆綠說,“趕緊的,把容嬤嬤送我的那個赤金銅鎖拿出來。”容嬤嬤並不是徐家的奴才,實際上卻是李駿的親祖母,昔日琿王世子夫人。真要憑輩份,徐璐還得叫一聲舅婆。可惜時運不濟,夫家被貶,丈夫早逝,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也早早沒了,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孫。最終還是在祖母的幫襯下,送入令國公府,給了另一正大光明擠身上流圈子的身份。容嬤嬤沒了後顧之憂,爲了感恩,這才甘願隨着祖母,以祖母陪嫁奴才的身份,跟隨祖母身邊。這麼些來,她也看出來了,祖母對容嬤嬤格外的客氣,壓根沒有拿她當奴才的,但容嬤嬤卻從來不越矩,一直以奴才身份服侍祖母,又服侍自己。徐璐唏噓不已,忽然抓着凌峰的手道:“那個,爺是不是該派個人回泉州,接我舅婆回京?”容嬤嬤可是李駿的親祖母呢。
凌峰笑了笑說,“從昨日開始,我就在等你這一句話了。”
“……”
“到了今天,總算把這話說出來,孺子可教矣。”
徐璐鬱悶無比,恨不得抓花他得意洋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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