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路玲玲又差人去請堂妹路纖纖一道去莊子玩,待那小廝出發後,又繼續出發,往莊子上趕。
馬車一路往鄉下駛去,街邊屋宇漸漸被鄉道兩旁的菜地取代,待出了縣城,馬車大約又走了半個時辰,一路深入縱橫交錯的田園,地裡頭還有農民正在忙活,當瞧到這麼一羣衣着鮮明的隊伍護着一輛華麗三駕馬車,身後還跟着數輛小巧平頂青軸馬車,很是疑惑,這是哪戶人家出行呀?這麼大的排場。
當快要抵達目的地,路玲玲也興奮了起來,撩起了簾子,指着前邊用青色石頭砌出來的無盡圍牆,叫道:“到了,到了,那堵圍強裡頭就是了。”
徐璐定眼瞧了,只見青色石頭砌的丈高圍牆,無窮無盡地往兩邊延伸,徐璐伸長了脖子都瞧不到盡頭,不由乍舌:“這處莊子究竟有多大呀?”
路玲玲半是謙遜半是炫耀地道:“不大,也就兩百畝罷了。”
兩百畝的莊園……
徐璐被這一數字嚇着了,表哥李駿送她的一處三千傾良田,那兒也建了一座莊子,大約佔地三十多畝地,裡頭有漂亮的園林,還有寬闊的池水假山,佈置得很是精妙。已非常自得了,想不到人家路玲玲卻是悶不吭聲地就置辦瞭如此大的莊園。
“好端端的,你建這麼一處莊園做甚?”徐璐妒嫉不已。
“當時也就是一時頭腦發熱,別家都有莊子呀,別院呀什麼的,就我沒有。一時頭腦發熱,加上手頭上又有幾個錢,就給買下了。總共有兩千多傾的地,這兒原本是一座山頭,山頭腳下又是一堆瘦地,想來也種不出多好的作物,乾脆讓人把這山頭推平,用來建莊子。建成我喜歡的模樣,在京城呆膩了就來莊子上快活幾日,散散心也好。”
“你這散心的成本,確實偏高哦。”
路玲玲說:“也不算高啦,這處莊子佔地闊大,從去年開始已有了不少的收益,再加上又種了不少經常用得着的藥材,將來回吐給我的利潤也是挺可觀的呢。”
人家有錢,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成本高不高也無所謂,只要承擔得起。
徐璐笑了起來:“唉,我是妒嫉你呀。”然後瞅了眨沈任思,偷偷地問:“這莊園是你的還是你們家三爺的?”
路玲玲驕傲地挺了挺胸,“我的
。”
“……我真的好妒嫉你。”人家有醫術,還擁有這麼大的莊園,收益也非常可觀,退一萬步來講,在婆家呆不下去了,這個莊園足可以讓她衣食無憂了。
路玲玲戳了她的額頭,“少來,打量我不知道,你也是個名富其實的大富婆呢,還跑來妒嫉我,羞也不羞。”
徐璐瞪眼,“我哪裡富有了?我窮死了,全靠婆家養活呢。”
“護國侯送你的那處莊子,據說每年都能產生數萬兩銀子的收益呢。”
“哪有那麼多,你可以再誇張一些嘛。再說了,那也是表哥送我的,我自己雖然也有些產業,但與你比起來那是真的算窮鬼了。”
路玲玲擺擺手道:“別提了,這些年給人看病掙的錢都投到這莊子裡了,我現在除了這莊子,還真的所剩無幾了。”看病雖說錢來得快,但這處莊子可是花了她畢生積蓄,尤其建這麼一處莊園,她的棺材本都給掏了出來。這死丫頭還跑來妒嫉自己。
路玲玲恨恨地戳了她的額頭,“你個貪心不足的,存心要慪死我不成?”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女人嘛,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的。不過,看你銀子沒有我的多,我就高興了。”她說的是真心話。
路玲玲嗤笑一聲,斜她一眼,“你倒是坦白,不過我喜歡。”她有時候也會妒嫉徐璐呢,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路玲玲的莊園果然夠大,山水相連,小橋流水,綠蔭成林,空氣盎然,清新雅緻。尤其後邊足足二十畝地寬的草地,平展相望,綠草如茵,如大自然賜予的綠色地毯。徐璐不顧形像,在草地上坐了下來,迎着溫暖和詢的春風,仰着臉道:“挺適合放風箏的。”
路玲玲也跟着坐了下來,掠了耳邊鬢髮,笑道:“有點出息吧你,我想用來打馬球。到時候有了空閒,就邀幾個閨中好友來打馬球,肯定熱鬧。”
打馬球是京中時下盛行的貴族活動,男女皆宜。徐璐心動了,“可惜我不會騎馬。”
“學唄。”路玲玲望了她的小腹,笑了起來:“可惜了,得等你生了孩子才成了。”
路玲玲的莊園着實龐大,按着江南園林的佈局,每間園子各有不同的風格,屋舍更是精妙絕論,除了靠北建了一間三進的宅子外,其餘的屋舍全錯落於各個園子裡,有靠山而建,也有臨水而搭,成蔭皁角樹下,明媚的桃花林裡,錯落有致的海棠樹叢裡——都能看到屋舍的蹤跡,不大,也就三間明房加一間暗房。徐璐看得眼熱不已,恨不得自己也住進來,屋房一天一換,享受無邊的明媚春光。
“這些屋子都還未命名吧?”徐璐問。
路玲玲說:“可不是呢,我可沒什麼文化,所以到時候請二伯過來幫我取。”
“沈二爺?人家堂堂閣老,日理萬機的,肯嗎?”
“肯的,二伯人很好的
。”
徐璐撇脣,她從凌峰那兒可沒少聽到有關沈任行的壞話,能坐到閣老位置的,會是心地善良之輩麼?桃李滿天下有外圓內方愛民如子之稱的方閣老,不也是踩着別人的屍身才爬到如今的首輔位置?
莊園確實大,兩百畝寬的地盤全設計成江南園林,每間園林風格不同,佈置也巧妙,徐璐逛了不到一半,也吃受不住,在一間靠水的亭子裡坐了下來。
人一落坐,倦意就來了,徐璐揉了揉眉心,路玲玲趕緊讓人擡了軟轎來,擡着她去屋子裡午睡。
徐璐確實累了,也沒功夫打量屋子裡的擺設,倒牀就睡。
這一睡一直睡到烏金西沉,天地間一片昏黃顏色,方纔醒轉。
醒了後的徐璐飢腸轆轆,海吃了兩大碗廚房送來的排骨燉土豆,外加素燒茄子,水煮蘸水大龍蝦,清蒸河魚,一大碗雞肉粥,肚子幾乎吃撐。
路玲玲給徐璐把脈,已有兩個多月身孕的她,毫無孕吐反應,能吃能睡,皮膚也是水嫩嫩的,白裡透紅,不由收回手,說:“居然沒有孕吐,老天對你何其厚愛呀。”路玲玲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每懷上一個就要吐上三個月才肯罷休。徐璐居然半分孕期症狀都沒有,這又多了項讓她妒嫉的理由了。
徐璐笑着說:“誰叫我善良純潔來着?不像某人,一點醫者的父母心都沒有。難怪老天要罰你受苦受難。”
路玲玲洋洋得意地道:“給那些鼻孔朝天的人講醫者父母心,那完全是吃飽了撐着。”
“不是去請你妹子麼?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來不了了,姚氏那老孃們明日過五十五大壽。得過兩日再來。”
“如今姚氏對你妹子可好?”
“都分家了,自然是高枕無憂了,每隔半月去請安一次。”
路纖纖是第二天下午過來的,她穿着身紫色繡紫荊花刻絲緞面長褙子,下身月白色璐綢月華裙,帶流蘇的紅寶石簪子,綰着飛鳳髻,看起來俐落而精神。
一個多月不見,路纖纖要富態不少,臉兒也長了些肉,化了淡妝,看起來比以前順眼不少,想來分府單過的小日子過得應該是很滋潤的。
大家相互見禮後,路纖纖就迫不及待地說起了她近來的日子,一個字,爽,兩個字,順心。
“……自從分家後,日子倒是順心,想吃什麼就叫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再也沒了約束。只是還沒得意夠了,從昨兒起,就遇上糟心事了。”
路玲玲忙問是不是姚氏那老孃們是不是又重伎重施?
路纖纖搖頭:“那倒沒有
。是姚氏那個外孫女啦。”
“陳慧心?”徐璐和路玲玲異口同聲地問。
路纖纖訝然地望着她們:“你們也知道她?”
與路玲玲互望一眼,徐璐說:“這個你不必管,你儘管說,這位陳小姐在顧家做了何天怒人怨的事,讓你如此大動肝火?”
路纖纖順了口氣,說:“倒不是來惹我,而是……唉,怎麼說呢,反正,這賤婢真不是東西。”
原來,陳慧心坐着顧家接她的馬車去了顧家後,因陳慧心父親官位頗高,姚氏對陳慧心這個外孫女還是很喜歡的,不但讓她住進了姚氏的院子,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並把顧家所有孫小姐輩的都叫來陪伴陳慧心。
那陳慧心在一干表姐妹面前,一向是有優越感的,她給表姐們帶來的禮物也還算豐厚,看在禮物的份上,顧家小姐們對陳慧心還是頗爲喜歡的。唯獨顧三小姐例外。
說到這裡,路纖纖長長嘆口氣,“芸姐兒也真是可憐,父親並不是老太太親生的,母親又早早沒了,只留下龐大的嫁妝,三伯性子軟,又不會經營,三嫂的嫁妝就全讓芸姐兒打理。這芸姐兒管家經營倒是有一手,我可以說,顧家所有產業加起來,估計還比不上芸姐兒手上的產業的一半,如今顧家的大部份開銷都是由三房所出。也正是因爲三房有銀子使,所以老太太儘管不喜芸姐兒,也不敢對她太過,對芸姐兒至少還維持着表面的客氣。只是昨日陳慧心,當場就給芸姐兒沒臉。”
陳慧心給所有表姐妹都準備了禮物,唯獨顧芸兒沒有,連顧芸兒的庶妹顧蘭兒都有,而大家都知道,這對姐妹不和。
陳慧心故作驚訝地對顧芸兒說:“唉呀,不好意思,表姐,我以爲你出嫁了,所以沒有給你準備禮物,真不好意思呢。請原諒我的疏忽。”
這是在諷刺顧芸兒年紀老大了還沒嫁出去。
顧芸兒也不生氣,只淡淡地道:“表妹客氣了。”
偏偏,陳慧心一個勁地與顧月芙和顧蘭兒說話,連看都不看顧芸兒一眼,讓顧芸兒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姚氏也佯裝沒瞧到似的,甚至還順着陳慧心之意,幫着一道討要顧芸兒手上的羊脂玉手鐲。
顧芸兒的羊脂玉手鐲,成色非常好,可以說是羊脂玉中的極品,白瑩瑩的一對,戴在雪白皓腕上,更是相映成輝。加上顧芸兒生得本來就美,戴什麼都好看,陳慧收開口就索要,顧芸兒當然不同意。姚氏居然還幫着開口討要,一來就是:“芸兒,你表妹難得來一次,你這做主人的,可不能讓客人失望纔是。”
顧芸兒沒有開腔,姚氏就繼續道:“反正你手頭上的好東西也不少,就給你表妹戴戴又何妨?”
顧芸兒開口了,“祖母,我覺得表妹手上的珊瑚手串也挺不錯的,慧心表妹,你剛纔忘了送我禮物,就拿這珊瑚手串給我作禮物可好?”
這珊瑚本就名貴,陳慧心如何肯給她,當下也不好意思再討要顧芸兒的羊脂玉手鐲了
。但經此一事,陳慧心對顧芸兒卻是越發憎恨了。
路纖纖說到這裡,說:“我真沒想到,堂堂大家子小姐,居然眼皮子這樣淺。這也還罷了,今兒上午賓客滿朋之際,這陳慧心不知怎的,好端端的,瞧中了外院賓客的齊四爺。這齊四爺生得確實好看,又有功名在身,這陳慧心瞧中了人家,就攛掇着顧月芙想法子把齊四爺約到後花園裡。這顧月芙也是沒腦子的,都訂了婚的人,讓陳慧心一個赤金嵌寶石的鳳凰簪子就給收買了,果真派丫鬟去請齊四爺。”
看着路玲玲二人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路纖纖清清喉嚨,繼續道:“那齊四爺還真去了,只是非常不妙的是,芸姐兒恰那時也出現在儀門處,芸姐兒生得貌美,又剛好來到儀門處,齊四爺就誤以爲芸姐兒就是正主兒。你們可以想像,眼前這個男子好端端的跑來與自己攀談,又是人來人往的儀門處,莫名其妙,肯定會趕緊避開,以免讓人瞧見對名聲不好。但齊四爺卻一心認定芸姐兒就是正主,對芸姐兒諸多糾纏。芸姐兒惱了,就踹了劉四爺一腳。然後就走了。齊四爺被踹得滿地亂跳,自然是心生不忿,然後就把這事嚷了出去。”
“然後呢?”徐璐和路玲玲異口周聲地嚷了起來。
然後,然後這事兒還真的無法收場。
齊太太對顧芸兒也是諸多瞧不上的,空有美貌,名聲卻是臭到外頭大街上去了。嫁不出去居然還敢肖想她的兒子,當下也沒客氣,說了諸多難聽話。
路纖纖嫁到顧家也有三年多了,也知道顧芸兒是無辜可憐的,當下就說了兩句好話,卻讓齊太太嗆了回去。
齊太太嘴巴子也厲害,就說路纖纖,嫁入顧家三年,顧家幾位兒郎都沒有分家,就你們五房分家單過,肯定是你這做媳婦的挑唆的,這種不孝不順的媳婦,還好意思站出來說話?
路纖纖嘴巴本來就笨,被齊太太這樣搶白,氣得滿臉通紅,但顧家衆人都沒一個維護她說話,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但她因爲已分府別過,還是弱弱地替顧芸兒說了句話:“齊四爺一心認定有小丫鬃親自找過你,穿的又是顧家丫鬟的衣服,那敢情好,把那丫鬟找出來吧。就是不知齊四爺還認不認得那丫鬟。”
所幸,齊四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記憶力非常好,幾乎有着過目不忘的本領。然後顧芸兒就讓顧家把所有丫鬟都叫來,讓齊四爺辯認。
顧月芙心中有鬼,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小丫鬟叫出來,急得團團轉。她是個被寵壞的丫頭,沒誠府,也沒主意,見事情鬧得越發大,只好偷偷向自己的祖母母親求救。
姚氏和顧大太太好歹在內宅浸淫了數十年,瞧到顧月芙的模樣,心裡一個咯噔,恨不得把她打上一頓。眼見顧家所有丫鬟都被叫進宴息處,顧大太太急中生智,妄想把那叫月梅的小丫鬟給潛下去,卻讓顧芸兒攔下了。
顧大太太心中有鬼,也不敢鬧將出來,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齊四爺,當場把月梅指認出來。五雷轟頂,五心俱焚,正六神無主之際,陳慧心和顧月芙居然想了個絕妙的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