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也並非信不過甄宓,其實他更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擔心甄宓私拿古墓之物,會染上甚麼不乾淨的東西,畢竟封棺釘這樣的蟲子,也是足夠噁心了。
然而甄宓卻很是氣惱,眼下已經跑了,李秘不得不拿着那鐵鐲子給追了出去。
一到外頭來,雖然河底污泥很臭,但相比工棚裡的氣味,外頭簡直不要太清新了!
冷風吹拂,李秘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此時甄宓站在河堤上,背影也有些蕭索,李秘難免有些心疼。
甄宓自打跟了他李秘之後,確實是死心塌地,再沒爲非作歹,雖然仍舊時常與李秘鬥氣鬥嘴,但到底是站在李秘這一邊的。
再加上那天夜裡,兩人推心置腹,關係也親密了許多,按說李秘不該懷疑甄宓纔對的,沒想到李秘終究還是誤解她,甚至還拿賊一般直接質問她。
甄宓本就是個傲嬌性子,如今氣惱,也是應該。
李秘走到旁邊來,陪着站了一會,便朝甄宓問道:“一個爛鐵鐲子,丟了也就丟了,害得我惹惱了文昭李娘娘,該死的東西!”
甄宓被封文昭甄皇后,李秘卻改成文昭李娘娘,甄宓正在氣頭上呢,便朝他罵道。
“你瞎說甚麼,誰是李娘娘!該死的是你,不是這東西,這鐲子可比你值錢多了!”
李秘知道好生逗哄是不可能奏效的,對付甄宓就該反其道而行,這麼一撩撥,甄宓果然是開口了。
李秘也是打蛇隨棍上,朝她問道:“這東西到底有甚麼稀奇,能讓我家娘娘這般上心?”
甄宓聽得我家娘娘四字,臉色也緩和了不少,生怕李秘真把鐲子丟湖裡了,當即將鐲子劈手搶了過來,朝李秘道。
“這鐲子名喚黑織娘,是……是我一箇舊友的東西……”
李秘聞言,也不由驚詫,難怪甄宓會知道!
“也就是說,那個逃走的女人,就是你那個舊友?”
李秘一直很好奇,照着歷史記載,甄宓是魏文帝曹丕的正室,也就是魏明帝曹叡的生母,該是魏國陣營纔對,她卻跟隨周瑜,李秘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眼下她又坦言認得這程昱手下的女子,也就是說,她是程昱那邊的魏國勢力培養長大的,只是不知爲何,最後卻是跟隨了周瑜。
李秘也一直不好問起,如今難得涉及,便朝甄宓道:“你本來也是程昱的人吧?”
若是往日,甄宓絕不會回答,但眼下她與李秘的關係已經不同了,她也不想李秘再誤會她,便點了點頭。
“我是在魏營長大的,後來安鄉侯,也就是程昱,逼我做些我不願意去做的事,所以我就逃了……”
李秘到底是有些不信的,他是見識過羣英會給人洗腦的,若甄宓在魏營長大,必定惟命是從,便是生命都可以付出,又豈會因爲一些事情而逃跑?”
甄宓也看出李秘眼中的質疑,當下朝李秘道:“像我這樣的人,無論是魏營還是吳蜀兩營,都稱爲火種,從小的培育也都是同一個法子,只是三方鼎立,時常相互滲透,在我十四歲的時候,有人給了我一些書,看了那些書之後,我便知道自己並不是甄宓……”
“那人該是潛伏在魏營裡的細作,每次我看完之後,那些書總會適時消失,絕不會讓人察覺,漸漸我也就與別的火種不一樣了。”
“後來安鄉侯逼迫我去勾搭一個目標,當時我才十四歲,心底到底是不願的,便趁着換書的時候,求那細作帶我逃走,那細作便答應了……”
“那細作就是周瑜派過去的?”
“不,那細作就是周瑜大都督!”
李秘也是驚詫不已,因爲周瑜與甄宓年紀相差並不太大,人家還是火種的時候,他就已經潛入魏營當細作了!
甄宓見得李秘吃驚,也笑了笑,李秘倒是想問問甄宓,爲何願意拋棄周瑜而跟隨他李秘,但到底是沒敢開口。
甄宓想必也是憶起往事來,兩人也沉默了片刻,李秘不得不把話題轉個方向。
“那這女子又是甚麼人?”
甄宓遙望着遠方,嘴角露出微笑來。
“她是與我一道長大的,並非火種,只是劍侍,若火種遇險,劍侍是要替死的,我本想讓她跟我一起逃的,但她並不願意。”
“後來我離開魏營之後,也有打聽她的下落,據說她讓安鄉侯派往四川播州了,該是引誘播州土司楊應龍,在四川那邊造反吧。”
李秘也知道,川蜀之地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且那地方是古時蜀國所在,這劍侍被派去那裡,估摸着也是想擾亂蜀營。
至於她爲何會從四川跑到蘇州來,甄宓也有些不清楚,想來程昱的人讓李秘大肆剪除之後,只能從其他地方調派精銳吧。
“她姓甚名誰?”李秘難免要問起,甄宓當即回答道:“她姓秦名涼玉。”
“秦良玉?”
“嗯,怎麼了?”甄宓見得李秘一臉震驚,也不由疑惑。
“秦皇漢武的秦,良善恭謙的良,君子如玉的玉?”李秘難以置信地確認道,甄宓卻搖了搖頭,朝李秘道。
“不是良善的良,是冰涼的涼……”
李秘這才鬆了一口氣,卻又難免有些失望。
李秘之所以如此震驚,是因爲秦良玉可是個大名鼎鼎的巾幗英雄!
秦良玉便是四川人氏,乃是明末的著名女將,是歷史上唯一一位記載到正史裡頭,能夠封侯的女英雄!
他的丈夫馬千乘乃是漢朝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世襲石砫大土司,平叛四川暴亂,抗擊清軍、張獻忠之亂等等,戰功煊赫,崇禎皇帝親自給她寫贊詩,敕封二品誥命夫人,後世學者對秦良玉更是不吝溢美之詞。
李秘聽得這名字,也就大概算了算,雖然有些模糊,不太確定,但秦良玉在這萬曆二十二年,該是二十歲左右,出入該是不大。
而且秦良玉的丈夫馬千乘在四川的諸多戰功之中,就包括平定了播州楊應龍的叛亂,甄宓這個劍侍正好就被派往播州,這諸多巧合,也由不得李秘不在意。
難道說這秦涼玉就是那個秦良玉?
這想歸想,李秘也沒見過秦良玉,所有的認知都來自於後世,而且也非正史,大多也是一些小說之類的演繹雜說,即便站在他面前,李秘也是辨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但即便只是沾上邊,李秘也不能就這麼放過,萬一她真的是歷史上那個秦良玉,又豈能任由她在程昱手底下!
無論如何,這女人都該爭取過來!
李秘是知道程昱手段的,若真讓莫橫欒的人給抓住了,這秦涼玉只怕會毀去那些竹簡和帛書,自己也會玉石俱焚,畢竟她們是劍侍,可沒有尋常人那般,將性命看得如何貴重!
“你想不想救她?”李秘當即朝甄宓問道,甄宓也是一臉驚喜,她與秦涼玉有着兩小無猜的交情,逃走之時都想帶着她,自是想伸出援手的,只是李秘眼下是官人,又如何能徇私?
沒想到李秘竟然主動提出來,甄宓的怒氣也是一下全都消了,朝李秘道。
“若能救她一回,往後我一定都聽你的!”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但也足見甄宓與她的情誼了,不過李秘還是問了一句。
“想要救她並不難,可她畢竟是程昱的人,又是剛烈的性子,救回來之後若她鬧騰,如何是好?”
甄宓也是滿懷激動,此時趕忙搖頭道:“她不會的,劍侍從小便發過血誓,終生追隨火種,她只要見着我,必然會死心塌地跟着我的!”
李秘聽得此言,也就放心了不少,朝甄宓道:“既然你這麼清楚,想必該知道她大概會藏在哪裡,又如何逃走吧?”
李秘也只是試探着問一問,畢竟甄宓曾經也是魏營的人,對她們的行動模式該是清楚的。
甄宓心中歡喜,早已有些忘乎所以,此時朝李秘道:“奴家自是知道的!”
一聲奴家,也是叫得李秘心猿意馬,只是李秘難免要搖頭苦笑,心說你分明知道她的去向,卻任由莫橫欒和宋知微的人無頭蒼蠅一般四處搜捕,若不是說要救她,只怕甄宓還不肯幫忙呢。
見得李秘如此臉色,甄宓也有些心虛,朝李秘笑道:“她到底是我姐妹,我不幫着她逃走就不錯了,難不成還想讓我幫你抓她?”
李秘見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也是戳了戳她的額頭:“是你姐妹親近,還是我親近些!”
若是往時,李秘敢戳她腦門子,墳頭草都長出來了,只是甄宓眼下心情大好,李秘又願意爲她而放過秦涼玉,甄宓也就由着他放肆一回。
甄宓將那鐵鐲子塞到李秘手裡,朝李秘道:“你把人引到西面去,放鬆東北角的關防,我自然會帶她離開這裡,路上我會給你留下記號,你順着記號就能找到我們了。”
李秘心說,既然有記號,那就好辦了,你把鐵鐲子塞我手裡是幾個意思?
甄宓也有些陰險地笑了笑,朝李秘解釋道:“劍侍可是不認人的,她也認不得你,萬一你找上門來,我卻不在,難免讓她一刀給殺了,到時候你把鐵鐲子掛在脖子上,就不怕她殺你了。”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心說小爺如今也是一身本事,與趙廣陵整日裡練武,左神劍,右寶刀,斬胎在腳下,火槍在腰間,還能讓人給抹了脖子?
“不過就是個破銅爛鐵,說得這麼神乎是要嚇唬誰?”李秘難免要揶揄一句。
甄宓卻冷冷一笑,朝李秘問道:“你可知道這鐲子爲何叫鐵織娘?”
李秘茫然地搖了搖頭,心說我從哪兒知道這些啊!
甄宓也不說話,只是取過鐲子戴在左手上,右手只是輕輕一抹,指尖竟然閃爍一絲銀光,鐲子裡竟然抽出一根細細的銀線來!
“只消被這絲線纏繞脖頸,西瓜大的腦袋呼吸間就要落地了!”
李秘也不由暗自驚奇,雖然大明朝科技並沒有後世想象中那般落後,但想要製造出如此細小且堅韌的鋼絲,還是不太容易的,也難怪說這黑織娘珍貴了!
這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的利器,最是適合假扮文弱嬌柔女子的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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