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覺得三百人太少,因爲寬奠守軍正面戰鬥的也就那一千官兵,部落軍雖然兵力上萬,但寬奠堡城就這麼大,不可能萬人齊齊上陣。
寬甸六堡周遭是九山半水半分田,受限於地形,不可能出現展開了陣型的萬人大戰,早先幾十年來,李成樑大大小小戰役不知打了多少,能夠斬首三四百,就已經是天大的捷報了。
部落軍雖然人數衆多,但戰場必須分割,就如同護衛奴兒哈赤的八旗護軍一般,最多也就二三百人,因爲人太多的話,奴兒哈赤就無法審視和兼顧全局了。
現在的奴兒哈赤連整個東北地區都尚未統一,海西女真仍舊有一部分強大的部落沒有臣服,東海女真更是如此,就更不用說野人女真了。
在此之前,奴兒哈赤確實四處征戰,但對手都是部落,部落間的征伐,能有多大的場面?
至於奴兒哈赤建立後金,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建立後金之後,與大明開始摩擦不斷,但前期仍舊還是小規模的衝突,真正能夠掌控大戰場,奴兒哈赤還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才能成長爲統籌兼顧的真正統帥。
此時的他,說白了就是個打贏過幾場架的部落酋長罷了。
所以李秘這邊的大斑鬼鯧在人數上其實並不吃虧，只是李秘的步卒，而奴兒哈赤是八旗騎兵罷了。
騎兵的遊擊攢射確實給大斑鬼鯧營帶來了極大的傷亡，但誠如一直所言，便是寬奠堡周遭，地形也並不開闊，這些騎兵本就是爲了助長軍威而已，實際上受限於地形，並不足以發揮遊騎兵的優勢。
因爲陣型無法完全擺開，便如螺螄殼裡做道場一般，對騎兵的技術要求就更高，能夠提供給他們的迴旋餘地很小。
這等情況下，便是步卒，也很容易跟上他們的速度，更何況大斑鬼鯧乃是守陵人和三十九鬼兵丸組成的！
仇人便在眼前，弟兄們連萬馬千軍都敢衝撞，也就漫提這二三百騎兵了！
弟兄們朝騎兵發動襲殺，雙方又是一場混戰，本以爲能掀起屠殺一般反擊的奴兒哈赤，見得這個場景，也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乾脆果決地逃離，實不該殺回頭來的！
李秘手握刀劍，疾行而來，削斷騎兵的長矛，一個滾地，斬斷馬腳，那騎兵尚未落地，人頭先飛了出去！
左黯擡手便是一顆彈丸，炸起一團煙霧，三五個騎兵瞬間撞入煙霧之中，左黯卻早已繞到後背，突發暗器，將三人打落馬下！
弟兄們的計劃也非常明確，配合也着實默契，守陵人牽住了遊騎兵，李秘領着三十九鬼兵丸，朝奴兒哈赤和周瑜三人發起了最後的衝殺！
張角見得左黯如忍者一般，在戰場上戲耍着遊騎兵，也是臉色陰沉，奴兒哈赤更是臉色難看，朝二人瞪了一眼道。
“爾等可都是天人，如何隔岸觀火！”
張角和周瑜已經走到了末路，若離開奴兒哈赤，他們只能投靠韃靼人，即便想要揚帆出海也做不到，因爲倭奴控遏了海上通道，他們想投靠紅毛鬼都做不到，奴兒哈赤已經是他們東山再起的最後希望！
張角終於怒睜雙眸，從袖中取出一道符來，默唸咒語便打了出去！
這黃符如箭矢一般射向左黯，左黯偏身躲過，那黃符打在騎兵身上，卻是一枚金鏢，噗嗤射入那騎兵眉心，當場落馬，便是死絕了！
奴兒哈赤身邊早已無人護衛，見得李秘衝撞過來，只能打馬而走，他可不想跟李秘硬碰硬！
大斑鬼鯧雖然被騎兵的游擊戰術射殺了好些人，但三十九鬼兵丸猶在，此時終於是將遊騎兵一一斬落，掌控了主動，佔據了上風！
張角躍下馬背，抽出後背的道劍，便加入了戰局，趙司馬已經老了，尋常時候並不會出手戰鬥，可張角這等詭異的手段，虛虛實實，除了他和左黯，估摸着連李秘都有些扛不住。
此時趙司馬也與左黯聯手，與張角鬥做一處，電光石火，隨手攬煙雲，揮袖走龍蛇，簡直就是神仙打架！
三十九鬼兵丸追擊奴兒哈赤和剩餘的八旗護軍，李秘終於要與周瑜進行最後的對決！
倚天劍落在了李秘的手裡，周瑜卻並未空手，他慢條斯理地從馬背上解下甲包，裡頭便是吳帝六劍！
這吳帝六劍本在戚長空手裡，也曾一度落入到李秘手中，可最終還是回到了戚長空手中，周瑜把倚天劍給了戚長空，卻又換回了吳帝六劍，想來仍舊無法忘記自己周瑜大都督的身份。
“終究還是要打一架啊……”周瑜輕聲嘆息，話音未落，手似掃弦，一柄細劍便朝李秘激射而出！
李秘一劍削出，那細劍卻並未被削斷，只是被彈了回去，卻又充滿靈性一般，讓周瑜接在了手中！
周瑜接二連三，六劍便如跳躍的精靈一般，一人控六劍，竟是劍劍兼顧，沒有任何落空！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又如行雲流水，彷彿得了修真者的御劍之術那般！
李秘對周瑜早已知根知底，只是沒想到他的劍術竟然已經到了這等地步！
然而李秘經歷了這些年的成長，早已勝過周瑜，面對手下敗將，李秘在信心和氣勢上，就已經贏了！
手中有倚天劍和大般若長光，李秘根本就不需要顧忌周瑜那些小把戲，這就是所謂的一力降十會！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徒勞！
吳帝六劍雖然也是堅不可摧的寶物，但李秘巋然不動，識破了周瑜的那些花招，直指本心，很快就將周瑜逼得步步後退，手腳也就亂了起來！
周瑜從未有過這樣的挫敗感，即便反攻大明的計劃失敗了，即便自己的陰謀被李秘破壞了，即便逃難到建州女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找到足以自我安慰的理由和自信。
然而此時與李秘交手，他確確實實輸了，而且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回想初時，李秘拳腳稀鬆，身手平常，彷彿他周瑜動動小指頭，就能奪取李秘的性命，那種將別人的命運捏在掌中的權力感，也讓周瑜滿懷激盪。
然而現在，才經過短短十年不到，李秘已經徹底超越了他，將他死死踩在了腳下！
不再有以往的生死惡鬥，不會如野獸一般相互撕咬，李秘是完全壓制了他！
揮舞手中刀劍，李秘如拍飛蚊子蒼蠅一般，將吳帝六劍紛紛撥開，直取周瑜心胸！
他對周瑜不再有任何的留情，因爲周瑜將他丟到黑牢之時，同樣沒有任何的憐憫，即便是此時，角色掉轉，周瑜也絕不會對李秘心慈手軟！
兜兜轉轉糾糾纏纏這麼些年，今日便是算總賬的最後時刻了！
眼看着李秘勢不可擋，自己卻無力應付，周瑜卻沒有任何的慌亂，他的眼中只有憤怒！
正當李秘衝到他的前頭，要對他送出最後一擊的生死時刻，周瑜終於退了！
他狼狽不堪，如同喪家之犬，撒腿就往後頭跑，將自己的尊嚴和高傲，拋在了身後凌亂的腳印上。
李秘自是不可能放過他，當即追了上去，然而才追了三五步，前頭卻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來！
“砰砰砰！”
李秘陡然望去，但見得三十九鬼兵丸已經倒下了五六個！
自打離開黑牢之後，他們這一路走來，也遭遇過不少生死時刻，三十九鬼兵丸也受過重傷，但從未損失過任何一名弟兄。
然而此時，槍聲一響，卻瞬間倒下了五六個！
李秘對這個槍聲實在太熟悉了，他終於明白爲何奴兒哈赤會接納周瑜和張角，又爲何會鼓起勇氣來攻打寬甸六堡！
因爲周瑜除了大明軍方的情報之外，還把先進的火器帶給了奴兒哈赤！
若是傳統火槍，奴兒哈赤或許不屑一顧，倒不是他看不上這些火槍，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技術和資源去批量製造，倒不如專心經營自己的八旗遊騎兵。
然而周瑜卻帶過來一批成品，這批成品乃是援朝抗倭戰爭之時，周瑜偷偷藏起來的私貨！
這些火槍採用了李秘的新技術，是燧發火槍，而且用的是新型火藥，無論是殺傷力還是射程，都得到了質的飛躍，根本不是老式火繩槍能比擬的！
“是舒爾哈齊！”李如梅當即便認出了領兵之人，正是奴兒哈赤的同母弟！
若說奴兒哈赤是否給李成樑收養過，在史料上還存疑，無論是清朝爲尊者諱，掩蓋了這段歷史，或者只是後人的猜想，那都是無從驗證的事情。
可舒爾哈齊從小就跟着奴兒哈赤討生活，他是真真在李成樑麾下當過跟班的！
這也是爲何李如鬆沒能一下認出費英東，卻是一眼就能認出舒爾哈齊的原因了！
舒爾哈齊乃是奴兒哈赤最得力的助手，奴兒哈赤建立後金之後，舒爾哈齊就被封爲貝勒，地位僅次於奴兒哈赤！
眼下奴兒哈赤領兵進犯寬奠，舒爾哈齊必然留守大本營，沒想到他竟然在這等關鍵時刻，領兵來救，竟然還帶來了火槍隊！
舒爾哈齊不是奴兒哈赤，他可不管張角和周瑜，將兄長奴兒哈赤救下之後，便果斷讓火槍隊胡亂射擊，即便可能將張角和周瑜一併射死，他也是半點不在乎的！
“放槍！快放槍！”
舒爾哈齊開口下令，用的卻是朝鮮話！
也虧得李秘學過朝鮮話，否則還真的聽不出來，如此一看，這些火槍手，該是朝鮮人了！
部落的人比較落後，對火槍之類的也沒有足夠的接受能力，尤其是這種新式火槍，估摸着短時間內想訓練出一支精銳槍手隊伍，也不容易。
如此看來，這些朝鮮槍手，也該是周瑜暗中培養起來的了！
只是此時的李秘根本就無暇顧及這些，這些火槍可不是火繩槍，無論是製造工藝還是火藥質量，都已經非常接近後世的近代武器了！
然而仇人就在眼前，難道就這麼放走了周瑜和張角？
若此時不殺他們，待得奴兒哈赤穩住陣腳，鎮住了亂軍，整頓了兵馬，只怕就再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