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宵怒斥:“圓寂,你是什麼意思?”
“姐姐心裡邊想要贏得比賽,姐姐心裡邊又在懷疑小僧的來歷,姐姐的面前佈滿了迷霧重重,深陷困境之中,僅僅剩一腔孤勇。所以,小僧便想也給姐姐出個難題。”說罷,他手掌一翻,把那瓶擺在了掌心之上,“姐姐要不要賭上一局?”
“你能不能別添亂。”瓊宵嘴上是在斥責,眼神裡卻是盛裝了滿滿的驚懼。
她望向了顧惜年,唯恐她會不夠冷靜,一時衝動就上了小和尚的當。
“姐姐,你在聽小僧講話嗎?這瓶藥,可助你心想事成噢。”
小和尚的聲音說不出的誘惑,他真的很像是海上在誘惑着旅人駛入風浪絕境的海妖,非要用無法拒絕的理由,將人送入生死的邊緣裡去。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的小和尚。
“大姑娘,不可……”
顧惜年打斷了她:“圓寂,多謝你的好意。”
接着,她又給瓊宵下了命令,要求把那瓶藥給接過來。
瓊宵見拗不過,只好帶着幾分不情願,把木瓶接到手上。
她努力的用上了最若無其事的聲音,輕聲說道:“屬下也想見識見識來自於佛國空寂寺的靈藥,請主子允許。”
沒有經過檢查驗證,瓊宵怎敢貿然讓顧惜年吃下來歷不明之物?
僅憑小和尚的一句話?
萬一有問題,那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小和尚的嘴角,笑容轉深,看上去竟然有幾分駭人。
顧惜年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喊我姐姐,我便認下了這個弟弟,既是我弟弟給的藥,直接拿予我,你不要開蓋。”
瓊霄下意識的想要說“絕對不可”。
可顧惜年又是一記警告的眼神投了過來,就硬是讓她把沒出口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是。”
她到跟前,接過木瓶,雙手託着,送到了顧惜年這邊。
縱然心裡邊再是擔心,但最終也沒有打開來。
當顧惜年接了那木瓶時,瞬時就被這木瓶的分量給驚住了。
肉眼所見,明明是木頭所制的紋理,可拿在了手上,可是比銅鐵還要壓手。顯然覺非是俗物。
她問:“弟弟,這藥當如何服用?可有說法。”
圓寂一聽她換了稱呼,頓時笑的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純真又可愛。
“往嘴裡一塞,嚼吧嚼吧往下嚥,就像是早起吃個囫圇的煮雞蛋一樣。”
顧惜年不疑有他,拔掉瓶蓋,就往嘴裡倒。
她甚至連倒在手上看一看的步驟都剩了,藥丸離開瓶子,直接滾落到她口中。
先是一股辛辣的藥味來襲,遵照小和尚的說法嚼幾下後,立時便是人生五味,酸甜苦辣鹹,每一種滋味出現之後又迅速消散,和着津液,盡數流入到了小腹。
顧惜年只覺有一股龐大的暖燙氣息,朝着四肢百骸、奇經八脈擴散開去。
“姐姐,你可以調理內息了,小僧爲你護法。”
圓寂原地盤坐,口中唸誦起了經文,依然是寺廟裡最常見的基本經,小和尚認認真真,口齒清晰,從頭開始念起。
顧惜年此刻早已被體內那翻滾的生機所震驚,她順從的運起了內勁,想要駕馭那一股暖流。然而事情的發展並非是如她所料,這暖流宛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哪怕她什麼都不做,還是會自動自發,朝着目的地而去。
她感到自己的內傷,正在迅速的痊癒當中。
小和尚唸經的聲音,好似一股清流,竟有着醍醐灌頂的力量。
顧惜年的心底,短暫的煩亂和不安迅速被撫平,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開始按照小和尚的吩咐,運轉內力,助那龐大的藥力一遍遍洗刷她的身體,直至所有明傷暗疾,全如春雪般消融殆盡。
瓊霄一直在旁邊守候着,她帶着的最最強力的解毒丸已暗暗的捏在了手心裡,隨時準備着給顧惜年服用。
然而顧惜年服藥之後的狀態,令她迅速確定,顧惜年服下的絕不是毒藥,而是某種藥效強力到令人咂舌的靈藥。
主子的大機緣到了。
當心裡邊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瓊霄迅速也有了反應,小和尚守着的位置是正門,她便擋在窗子的方向,以確保從那個方向,不會傳來任何干擾。
“一定可以的。”瓊霄緊張的攥起了拳頭。
風吹落葉,飛花飄舞,草木搖舞,這世間的一切,都要警惕注意,萬萬不可以被人在這個時候給打斷。
她一心二用,還在分神的想,圓寂到底是什麼來歷?他的身上到底掩藏着多大的秘密?他拿出來的藥,藥效超凡,千金難換,可他就隨隨便便的給了顧惜年,連一絲回報都沒考慮。
他,到底是作何打算。
瓊霄從不認爲這天下會有白吃的午餐。
正因爲擺在眼前的所有饋贈,怕是在暗中都早已標註好了價碼。
瓊霄才暗暗擔心,卻也更加欣喜的看着,顧惜年的臉色加速恢復了正常。
大約是心情好的緣故,連小和尚的唸經聲,聽起來都變得極其悅耳動聽了呢。
顧惜年感覺到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阿爹穿着一件青色的長袍,攬着阿孃坐在了樹下。
她的五個哥哥,在遠處奔跑打鬧。
她的弟弟,正蹲在一株盛開的花朵跟前,認真的觀察着,神情專注而認真。
阿孃撫着她的頭髮,輕聲的說:“阿年,娘知道你現在已經很累了,好好睡一會,睡醒後,你就不會痛了。”
顧惜年牢牢的抱住了她娘纖細的腰,其實心裡頭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夢罷了,她爹和五個哥哥都已去世,她娘和唯一的弟弟也已失蹤許多年,生死不知。而她身體傳來的痛意,卻是那麼的清晰。
於是,夢裡邊的阿孃便開始一遍遍的安撫着她,就像是小時候她生了病時,阿孃會整夜整夜的抱着她,親親她的眉眼,哄慰她的不安,直到她沉沉睡去,也不會離開她身邊。
那時候真的好幸福啊。
有阿爹寵,有阿孃疼。
五個哥哥將她掬在手心,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們都會一個踩着一個的肩膀,齊心協力,替她去摘。
“阿年,你要堅強的走下去,別怕,阿爹阿孃都在呢。”
顧惜年忽的張開了眼。
夢裡邊的一切,如陽光下的霧氣一般,悄然消散。
她依然是之前的姿勢,坐在牀榻尾端,頭抵着牆壁,從不曾移動。
所以,真的只是一場夢麼?
顧惜年擡起手指,輕輕擦拭着眼角,那裡有溼潤的淚意,尚不及風乾。
“主子,您覺得怎麼樣?還好嗎?”瓊霄着急的問。
見顧惜年仍是愣愣神,她竟然等不及,一把抓住了顧惜年的手腕,按住了她的脈搏。
彷彿是受到了驚嚇,瓊霄頓時瞪大的眼睛。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