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美國,紐約郊區。
“嘖嘖,波士頓的恐怖分子還沒有抓到嗎?”
“聽說他們其實是俄國的間諜,竊取情報不成,最後直接射殺民衆用飛機逃離……只不過俄國不承認而已。”
“呵,俄國這個邪惡國家……”
在行人不多的街道上,伴隨着兩個路人的交談,一男兩女三個人從他們身旁經過,他們的脖子上纏着圍巾,頭上戴着編織帽,在這個逐漸冷下來的季節裡倒也正常。
只不過,當聽到兩個路人的話時,男人彷彿無意識的瞥了他們一眼,但眼神當中卻帶着警覺的目光,而在確認並沒有在意他們三人之後,才繼續低頭前進。
身旁的店櫥上貼着一張大大的海報,上面有着一男兩女三個人,還搭配有一行大大的警示語句。
“警惕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切。
男人的臉上帶着幾分嗤笑,自從在波士頓之後,遍佈世界各地的傳媒機構就都動員了起來,將其描述成爲一件恐怖分子襲擊事件,還話裡話外的隱約透露可能是俄國所爲。
反正俄國向來是被默認爲“邪惡帝國蘇聯”的繼承者,本就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再往他們頭上加個疑似“恐怖襲擊幕後主使”的帽子,也不會有誰懷疑。
而伴隨着國際上的爭吵,那些追擊的車輛、掃射的子彈、遠程狙擊的RPG火箭筒、空中的武裝直升機等等,也就被不經意的掩蓋了下來,無人關心……
在一個大都會當中的公然槍戰,最後竟然就這麼若無其事的淡化了下去,這也讓男人見識到了那個真正主導這一切的幕後組織的可怕,而與此相對的,能夠以一己之力始終與那個龐大勢力對抗而不落下風的傢伙,更是令人瞠目。
而如今,他們三人正在朝着被人指引的方向前進,而他們也能夠感受到,自己所一直在找的傢伙似乎已經近在咫尺了。
……
一處並不起眼的兩層樓房,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更看不出其與“無名的世界支配者”這種稱呼有什麼關係,但從他們所隨身攜帶的單孔耳機當中,卻清晰的響起了一個聲音。
“到了。”
不是過去的女聲,而是一個年輕到讓人有些咂舌的少年聲音。
這就是他的真正聲音嗎?
羅伯茨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想法,卻沒有做出什麼多餘舉動,只是貌似不經意的瞥了一下四周,最後一次確認了周圍情況之後,走上前,試探性敲響了那有些簡陋的木門。
“梆……”
但下一刻,他便意識到門並沒有關,只是虛掩的。
“進來吧,我已經等待你們很久了。”
不是從耳機當中,而是直接從門後響起了一個平靜的少年聲音。
羅伯茨推開門,只見在一個壁爐旁是一張靠椅,而那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身影則坐在壁爐旁,頭也不回的背對着他們,面前正對着一個奇怪的顯示器,不斷的敲擊着鍵盤。
和羅伯茨的想象有所不同,那個身影比照片上的還要瘦弱,簡直稱得上是虛弱。
“羅伯茨先生,我們終於見面了。”
然後,那個身影敲下了最後一個按鍵之後,站起來,轉身看向面前的三人。那瘦削的面容,冷靜的瞳孔,有些病態白的肌膚,以及與同齡人相比還要略顯矮小的身材。
從表面上看起來,這個名叫烏貝託·布魯尼的年輕人顯得過度病態,照片上的他已經算是很作息不良了,亂糟糟的頭髮,厚厚的黑眼圈,但真人卻還要更加弱不禁風,在身強體壯的羅伯茨面前就像是雛雞面對一頭吊睛白額虎,可無論是羅伯茨還是溫蒂都不敢輕視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僅以他目前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來看,只要他不願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找到他,但此刻他卻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而烏貝託·布魯尼則掃視了一圈面前的衆人,羅伯茨和溫蒂,以及被他們兩人所共同保護在身後的瓊,莫名的笑了起來。
“我想,我們有必要慶祝一番。”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羅伯茨並沒有被烏貝託的善意表現所打動,而是警惕的問道。
在來的着一路之上,三人遇上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被多股勢力所追殺,加油站、野外、公路上……幾乎是完全依靠烏貝託的指引才得以逃出生天,但這並不足以讓羅伯茨信任這個傢伙,因爲他始終記得自己和溫蒂、女兒三人,都是因爲他的設計才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而對於烏貝託的事情,羅伯茨則一無所知,他只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被隱修會爲首的幾個組織所追捕,其他卻不清楚,在路上這個男人也從來沒有透露過半句。
“我的目的……”
在羅伯茨面前,瘦弱的年輕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自己應該如何回答,然後說道。
“我說我其實只是爲了活命,你信嗎?”
羅伯茨沒有回答,他時刻注視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因爲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相信對方的話,雖然沒有得到羅伯茨的回答,年輕人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莫名的說道。
“羅伯茨先生,你知道‘世界之秘鑰’嗎?”
“略有耳聞。”
羅伯茨平靜回答道,這是一個極其有名的寶物,關於它的許多傳說在裡世界當中廣爲流傳,據說它極爲的神奇,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但與羅伯茨這種遊走在裡世界和人類世界的獵魔人倒沒什麼關係,他過去也無意去關心這種東西。
“你知道它長什麼樣子嗎?”
“……據說是一個奇異金屬構成的女性雕塑。”
羅伯茨略一思索,然後說道,在他面前,年輕人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是啊,世人只知道這是一個雕塑,卻根本不知道它的本質……它其實只是一個寶箱,裡面存放着一樣東西……羅伯茨先生,我說過,我曾經依靠技術成功掌控了所有的電子設備,得以監控整個人類世界,知曉無數的秘密,無論是隱修會還是那個共濟會亦或者任何秘密組織,沒有任何生命能夠逃過我的眼睛。”
羅伯茨皺眉,不由的說到了一個詞。
“蟬?”
“嗯?你也知道美利堅合衆國的那個‘蟬’計劃?”年輕人略一挑眉,隨後彷彿瞭然般的點了點頭。
“是了,在四年前的一次行動當中,你曾經在溫蒂的協助之下偷偷潛入51區,無意看見了‘蟬’計劃的文檔。”
羅伯茨敏銳的察覺到,在他瞳孔當中彷彿閃過了一些文字一樣的倒影,這讓羅伯茨不由想到了一種名叫視網膜投影的技術,理論上它能夠在眼前直接投影出影響,據說谷歌在谷歌眼鏡方面下了許多努力,卻沒有太大突破,但他似乎已經做到了,而且還是不需要眼睛設備的成熟技術……
至於蟬計劃,則是美利堅合衆國一項高度機密的計劃,早在“大數據”這個概念誕生之前,美利堅合衆國便敏銳的意識到了電子設備在情報蒐集上的價值,並最後形成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野心。
通過大數據蒐集,來推測計算整個人類世界的命運。
人類社會是一個混沌系統,但並非完全不可預測的,就像是天氣一樣,雖然沒人能夠預測每一股風的走勢,卻也一樣能夠預測大致的天氣。這個計劃被命名爲“蟬”,因爲蟬在風尚未至之前便能夠敏銳的察覺到動靜,所謂“金風未動蟬先覺”,這項野心勃勃的計劃由大量的專家人手不斷的維護,不斷添加各項數據,努力試圖將其完善。
在美國的構思當中,當“蟬”成熟的時候,他們便能夠像是預測天氣預報一樣預測人類社會的走勢,從而隨心所欲的讓人類社會走向他們所期望看到的結局,屆時,一個具有前所未有統治力的世界政府將會形成,任何的叛亂都將被預測到,任何的經濟隱患都將會被預測到,任何可能的潛在威脅都將會被提前預防。
在這項計劃面前,實施者相信任何舊有的政府組織都將不值一提,正如面對水滴的太空艦隊、手持冷兵器對抗遠方炮火的古代軍隊,舊有的觀念已經過時了,它們所依仗的龐大數量在新時代的技術都將毫無意義。
當烏貝託說出自己的過去時,羅伯茨敏銳的意識到這正是美國政府苦苦追求的“蟬”,只不過……似乎已經有人提前實現了這一計劃。
看着自己面前從容不迫的瘦弱年輕人,明明表面上自己甚至都不需要一秒就能幹掉他,但羅伯茨卻絲毫不敢這麼想,因爲他感到自己完全被對方看穿了,好像赤身裸體的站在對方面前一樣。
“美國確實算是個很有能力的團體,他們僱傭了許多挺有能力的人,但可惜的是猴子畢竟就是一羣猴子,由猴子組成的國家也只是猴子王國,沒有高計算力的人工智能、沒有合理的模型,更缺乏足夠的信息,讓那個蟬計劃不過是螞蟻搭建起來的蟻巢一樣。”
在羅伯茨面前,年輕人不緊不慢的再度坐下,喝着自己面前的水,雖然話語平淡,但羅伯茨依然能夠感受到對方心中的那種傲慢自負,在他的眼裡,美國也不過是羣猴子構成的國度,那個蟬計劃也不過是一個蟻巢而已。
“在我手中,那個蟬計劃才得以真正完成,我構建了一個無孔不入的天網、一隻能夠預判未來的蟬。”
說着,他擡起頭,看着自己面前的羅伯茨,平靜說道。
“羅伯茨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既然我擁有這樣的力量,爲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對吧。”
雖然是問,但他的聲音卻異常肯定,毫無疑惑,而羅伯茨則感覺他的眼神彷彿直接看穿了自己的內心一般,格外的不舒服,但還是不得不點了點頭。
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
“猴子的愚見。”
他說着,突然之間,這間客廳當中的一臺電視劇突然自動打開了,播放出了一個新聞,裡面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中年人正在開新聞發佈會。
“詹布爾·布朗,一個製造業巨頭,在世界富豪榜上沒有他的名字,但實質上隱形資產超過200億美元,生產的商品銷售於全世界各地。”
漫不經心的說着,這個瘦弱的年輕人就像是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
“羅伯茨先生,我們打個賭怎麼樣,就賭他一分鐘後會不會破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羅伯茨先生皺眉道,但在他的身後,心思細膩而敏銳的溫蒂卻彷彿想到了什麼一樣,臉上突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驚愕。
“看來,溫蒂女士比你要聰明的多……也是,畢竟是隱修會的秘密武器呢。”
年輕人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肆意起來。
隱修會的……秘密武器,尚未從這幾個詞所蘊涵的概念當中反應過來,電視機當中突然一黑,並跳出了一個緊急新聞,那個全美國都異常熟悉的女主持人此刻表情嚴肅。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就在兩分鐘前,位居……發生了一場劇烈的爆炸,因爲其帶有輻射性物質……目前我們正在積極聯繫詹布爾·布朗先生。”
“兩分鐘前,一個工人正在流水線上緊張的工作,但他褲兜當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然後他下意識的想去掛掉,畢竟工廠規定不能打電話,但他卻忘記了自己的手機早就老化了,偶爾還會漏電,結果當他摸到自己手機的時候,釋放的電流讓他忍不住一麻,然後手中的手機飛出,捲入機器當中……這本身並沒有什麼,然而機器卻剛好是不耐金屬的性質,異常放電毀壞了機器……倒下的機器砸到了工人,驚慌失措的人想去找人幫忙,意外的絆倒了電源線,導致了整個車間的大停電……這也沒什麼,但這本身卻引發了電路系統的紊亂,導致另外幾個車間的同時停電,平常來說也就是小事,最多有工人受點傷,骨折什麼的,但好巧是另外的車間當中正在進行特殊作業,突然的停電引發了爆炸,最終大量存放的易燃物質引發了空前的大爆炸,但這間工廠附近便是一處核電站……當然,這個製造業巨頭暫時還不會破產,不過那些因爲患上輻射病的數十萬市民可不會放過他……”
說着,年輕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羅伯茨先生,你聽過那個有趣的寓言嗎?少了一枚鐵釘,掉了一隻馬掌;掉了一隻馬掌,瘸了一匹戰馬;瘸了一匹戰馬,死了一個國王;死了一個國王,敗了一次戰役;敗了一次戰役,丟了一個國家。”
“我不需要什麼財富和權力,因爲這些東西對我毫無意義。只要願意,我可以達成任何的目的,那個美國總統的位子於我也不過是猴王的位子,我站在世界的頂點,不需要任何的舉動就可以輕易的掌控整個世界,世界在我手中也只是一個玩物而已,這便是我以無名的世界支配者的身份自居的原因。”
“這就是我的力量,蟬的力量。”
莫名的,他大笑了起來,笑的是那麼肆意而傲慢,但卻帶着某種莫名的東西……羅伯茨明白那是什麼感情,那是恐懼,他在笑聲來驅趕自己心中的惶恐與畏懼。
“但擁有這種力量的我,此刻卻不得不東躲西藏,爲什麼?”
年輕人的瞳孔變的異常陰暗。
“因爲我面對的一個超越世界之上的東西……一位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