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二春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別在心裡的疑問全抖在了郝老闆面前，眼下打的就是明牌，他問的越多，對方越被動，辦公室安靜的落針可聞，氣氛略顯尷尬。
“哈哈哈！罷了罷了，看來還是郭雨搏瞭解你，既然如此，我就跟你明說了吧......”
片刻之後，郝老闆忽然朗聲大笑起來，見海二春面帶疑色，他輕咳了一下，這才悠然開口：
“實不相瞞，天客樓確如你猜測的那樣，並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麼簡單的餐飲生意，你是郭雨搏的朋友，更在一起共事過，所以，相信你一定從他那裡聽過‘華東礦聯’這個單位吧。”
“嗯，他確實跟我提過不少。”
表面看上去古井無波的海二春此時內心已掀起道道漣漪，離開濱州前郭雨搏曾提議他加入礦聯，被他婉拒，現在看來，那小子從來就沒放棄拉他入夥的想法。
“知道就好辦了，我所打理的天客餐飲集團就是由華東礦聯直接控股的公司，也是礦聯在全國各地開展工作的代理部門。”
郝老闆的話讓海二春忍不住心驚，鬧了半天，自己還是沒能跳出勢力紛爭，本避開了濱州的烏煙瘴氣就天下太平了，不想居然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他輕嘆了一口氣，沉吟半晌，而後苦笑道：
“沒記錯的話，華東礦聯的勢力範圍在南方各省，按說江雲這種南部一線大城市應該被你們把持的很穩纔對，爲什麼現才把天客樓開起來？”
“呵呵，海兄弟有所不知，江雲雖是寶地，誰都想來插一腳，有時候，越寶貝的東西越燙手，五十多年前，爲了爭奪這座城市的經營權，幾大風水勢力摩擦不斷，掙得頭破血流，結果就是誰都站不住腳，數年紛爭途耗精力，拼到實在難以爲繼的地步時，各方勢力這才收起野心，定下君子協定，大家同時罷手，誰都不要惦記這塊肥肉。如此才換來十數年的安泰日子。”
話到感慨處，郝老闆笑嘆一聲，望着手中嫋嫋飛昇的煙氣，眼波閃動，似乎在回憶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既然如此，礦聯爲什麼選擇這個時候把天客樓開起來呢？不是約定好不再插手的嗎？”
有些問題往往越問越複雜，每件事之間都有着這樣那樣的聯繫，有時候弄懂了一件，反而會讓人對局面更加糊塗，海二春忍不住追問。
“嗨，海老弟這麼明白的人，怎麼會在這兒繞不過彎兒來，既然是約定，那就需要甲乙丙丁共同來遵守，若是有人不自覺，擅自毀約，搞些自以爲是的小動作，那所謂約定也就是一張擦屁/股紙而已。”
郝老闆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海二春似乎聞到了硝煙的味道，說實話，對吃陰陽飯的人來說，這絕對不是個好消息，二春剛開始覺得生活走上正軌，不想又出了幺蛾子。
“你是說，當年約定中的某一方......已經在你們之前回到江雲了？”
“不錯，五十年前的那場爭鬥拖到最後，實際上已成三分天下的局面，一方是華東礦聯，一方是八大家族聯盟，最後一方是梅爾協會。”
說出最後一方名稱時，郝老闆留意了一下海二春的表情，對方一臉懵懂，看來並不知情，他輕笑一下，耐心解釋道：
“相信郭雨搏給你介紹礦聯時一定捎帶着講了一下這個組織的前身。”
“嗯，我還有印象，說是初唐時期傳自西域的一個宗教團體，叫什麼......衆濟會吧，好像入境中原後就逐漸分裂了，一支被本土化，另一支......不會吧，你的意思是？”
海二春邊回憶邊說，話到關鍵處，忽然把自己驚的一時語塞，郝老闆“嘿嘿”一笑，接過話頭道：
“不錯！就是你猜的那樣，現在的梅爾協會，就是分裂之後的北衆濟會，而我們華東礦聯的前身則是南衆濟會，南北對立近千年，早已擰出了一個不死不休的疙瘩。”
說話間，二人腦袋越湊越近，海二春覺得自己正被人拉着踏入一個本不屬於他的戰場。場上的任何一方都是不能馬虎對待的龐然大物，若是不早作打算，恐怕日後死的難看。
“郝老哥，你們打的好算盤啊，三番五次給我介紹生意，難道就是想讓你們的對頭認定我跟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你們......你們TMD也太欺負人了吧！這算是抓壯丁嗎？郭雨搏個狗日的，我今天非打電話罵死他不可。”
海二春越說火越大，話音沒落這就要掏手機罵人，被郝老闆摁住，虎着臉道：
“哎，你混小子不知道好歹啊！我們是在幫你懂嗎，還要罵人家雨搏......我且問你，最近是不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好處？”
一聽天大的好處，海二春擰着眉毛尋思起來，想了半天，除去近日賺了不少錢外，要說好處恐怕就是......虛天九鑑！想到這兒，他心中一凌，面帶警戒問：
“什麼好處？我沒聽太懂。”
“好小子，得了便宜賣乖？不地道！什麼好處？你並沒有刻意壓制念力，可渾身氣息卻極度內斂，若不是身懷異寶，那才見鬼了......”
一語中的，郝老闆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海二春的肩，壓低聲音繼續道：
“......你不用這麼緊張，莫說我沒本事奪你的東西，就是有，也斷不會那麼做，你好好想想，江雲市這麼大，以我天客樓的信息能力，多高報酬的委託找不到，幹嘛單單引你去風險高報酬低的前海湖呢？”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傻子也聽出來郝老闆的意思了，合着他早就知道湖中有大造化，故意讓海二春去取。這種事太過驚世駭俗，二春也不是別人咋說他咋信的三歲孩子，面露不悅：
“我......你......郝老闆，我知道你們牛，可也不至於未卜先知到這份兒上吧，把我當傻子嗎？”
“嘿，你算說對了，就是未！卜！先！知！”
一字一頓，郝老闆把這四個字咬的極重，說罷大嘴一咧，偏着腦袋拿眼角吊着海二春，那副頑皮的神色跟他的身份極爲不符。
話到此處，海二春忽然想到一個人，郭雨搏！那孩子的看家本事是讖術，說白了就是未卜先知之術。事實上，郭雨搏雖然卜不出湖裡具體藏着什麼寶物，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寶物對海二春來說絕對是場莫大的造化，這纔有了郝老闆後來的安排。
“如此說來，我還真欠了那小子一個大人情。”
想通之後，海二春小聲嘀咕了一句，他思忖片刻，隨機無奈的搖着頭說：
“好吧，既然受了恩惠，我也不會裝傻充愣，現在你們算是把我攪到局裡來了，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小海啊，這話你又說錯了，不是我們把你攪進來的，是你自己上趕着跳進來的，而且你可是強勢入局，攔都攔不住......”
見海二春又擺出一臉莫名其妙的傻相，郝老闆嗤笑一聲，搖頭道：
“瞧瞧，還暈着呢，我問你，你手裡是不是有面黃銅古鏡，從一個姓柯的女孩兒那搞來的。”
“是啊，在我那兒擱了好些日子了，怎麼了？”
話一問出口海二春就後悔了，還“怎麼了”，人家這麼說就說明鏡子有大問題啊。
“你說怎麼了，那東西早就被梅爾協會的人盯上了，捅了馬蜂窩了知道嗎？”
郝老闆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手指在海二春肩上點得啪啪響。聞言，二春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通仙跟他說那鏡子是好東西，可沒跟他說好東西居然這麼燙手啊！
“郝老闆！你夠仗義！不如這樣，我這就回家取鏡子，從今天起，那寶貝是你的了！告辭！”
海二春耳朵嗡嗡作響，也沒心思跟人嘮嗑了，一句話說完起身就要回家取寶，被郝老闆一把摁住，連聲勸阻。幾乎於此同時，通仙也跳了出來，在二春心神中縱情大吼：
“你個瓜慫！說啥胡話呢！那鏡子誰也不能給，收服攝青全指望它了！你個二貨！坐回去！”
對海二春來說，郝老闆的話可以不聽，但通仙的建議向來中肯，無論是以什麼語氣說出口的，最終都是爲二春好，見通仙反應激烈，他知道鏡子的意義非同小可，自己剛剛的決定是有些草率了，他裝模作樣猶豫一瞬後，欠身坐了回去。
“哎，這就對了嘛，有事慢慢商量，衝動是魔鬼。”
見二春恢復冷靜，郝老闆換了副語氣，慢條斯理道。
“郝老闆，你說梅爾協會的人盯上我了，可我怎麼一點兒察覺都沒有呢？”
仔細回憶了一下，從入手古鏡至今，並沒有什麼強勢人物來尋自己的晦氣，二春心裡沒底，覺得有必要問問。
“海兄弟啊，你業務能力這麼出色，怎麼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糊塗呢？其實，你跟那些人早就打過照面了呀，而且不止一次......咱們市有個梅林教育服務中心，你不陌生吧。”
海二春覺得自己正在郝老闆的接引下穿行在一個佈滿層層紗帳的長廊中，每撩開一層，出現在眼前的畫面都非自己預先所想，這種體驗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