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暫且回溯到半小時前。
海二春與查哥分手後,一路追蹤,在一個有村民正做飯的農家院裡發現了黃符的秘密,查哥貼上黃符,待聽到廚房內傳出盛飯裝菜的聲音時這才擡腳離開,海二春緊隨其後,直到看着查哥步伐匆匆的順利走出了他們之前繞行無數圈的一處路口,這才認定廚房門上的黃符原來可以起到這種作用,他立即趕回那處農家院,正看到黃符無火自焚,好在二春眼疾手快,在黃符焚盡之前將其揭下保存。
完事後,海二春三步並兩步循着來時的路往回趕,華子和小斌此刻應該正等在他們四人分道揚鑣的地方。這也是他們商量好的,海二春在那次四人爭論是否分頭行動之前便將自己對查哥的懷疑偷偷告訴了華子,並讓他們在適當的時機配合自己演一齣戲,故意給查哥放水,給他留出耍手段的機會。
很快,三人碰頭,海二春把那張燒了三分之一的黃符拿出來給華子看,此人不愧是符籙方面的行家,即便咒符殘破不全,他仍一眼辨出了此爲搬山符,並拿出狼毫硃砂很快繪出了一張新的搬山符籙。海二春不懂符,自然看不出門道,通仙卻是對華子的畫符技藝讚不絕口,海二春質問他是不是覺得自己侍錯了主,通仙陷入沉思。
搬山符就是開門的鑰匙,有了鑰匙,下面一步就是弄清楚門在哪,海二春把自己看到的查哥進入院子後的一舉一動全部詳盡描述了一遍,華子和小斌作爲符籙和奇門遁甲的專家,很快分析出了搬山符,廚房以及裡面的“人”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繫。
他們推斷,如果大家是陷在某個陣中的話,那麼是陣就必有陣眼和陣腳,破陣,要麼破除陣眼,要麼打亂陣腳,假設查哥與佈陣者合謀加害大家,那麼查哥自己想要出陣定然只會暫時性的動搖陣腳,而不會去毀壞至關重要的陣眼,這個陣腳,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廚房裡的人。
拿定了主意之後,三個人在海二春引導下很快找到了那個門口貼着倒福字兒的院落,此刻,本應早就做好飯的“人家”果然正周而復始的做着同樣的舉動,鍋碗瓢盆煎炒烹炸,那人在廚房中忙得不亦樂乎,華子墊步擰腰兩步竄到廚房門口,乾淨利落的將搬山符貼在門板上,少頃,待屋中人推門受阻之後,二春疾呼“就是現在!”三人腳底抹油,麻利兒的向着先前查哥遁去的方向狂奔而去,果不其然,順利脫身!
脫身後的海二春三人一面心急火燎的往村中心趕一面留心查哥的蹤跡,他們可沒打算輕易放過這個人,考慮到查哥的本事,如果正面硬拼的話,即便他們三個人一起上怕是也難佔到便宜,尤其是在沒有事先準備的情況下,風水師跟具有格鬥經驗的專業人員衝突,一般難有勝算。
海二春早就想過這一點,好在他的幫手比較強力,通仙給他介紹了幾種實戰性很強的咒術,但缺點是需要頌咒,查哥不僅經驗老辣手段高超,更麻煩的是手中有槍,而誦咒需要時間,怕是查哥不會給對手這個機會。二春不願行險,希望能有更直接的手段。
通仙沉吟良久,終於不太情願的向海二春介紹了一個非常另類的加持性咒法:“金剛彌勒”。施術者可以在短時間內極大幅度提升肉身強度,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成倍增長,但這個過程只能持續“一口氣”的時間,沒錯,就是一口氣。施術者從頌咒完畢開始憋氣,憋的越久“金剛彌勒”的持續時間就越長,一旦重新開始呼吸,立即破功,而後三個時辰內無法再次使用這個咒法。
海二春一聽就樂了,他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游泳,自恃肺活量奇大,不下水的話,輕輕鬆鬆憋個兩三分鐘跟玩兒一樣,這個咒法簡直就是給他量身定做的啊。至此,他當即拍板,就用這個!看出通仙的不情願,海二春便問其原因,原來此術是很久很久之前通仙從同爲“還相命”本命五鬼中的攝青處偷師來的,並不屬於他的《問星決》,知道原因後,海二春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這個道行已逾千年的老怪還有這等玻璃心。
華子和小斌也有同樣的擔心,他倆一路上不停討論戰術,海二春心中已有應對的辦法,便沒有加入,只道一會兒遇見那姓查的,果斷上前飽以老拳即可。雖然趕時間,但是恐被某些老練的危險人物伏擊,三個人心裡急,走的卻相當謹慎,聞聲必躲,逢彎必停,本來十分鐘的路,活活被他們走了二十多分鐘。
前方十幾米有一處祠堂,過了祠堂便是村中的打穀場了,就在三人準備加快步伐趕過去的時候,一個細節吸引了小斌的注意力,他是搞奇門之術的,對本行內一些法事的特殊佈置相當有研究,其實在過來這一路他就已經有所察覺,他不止一次的發現,在一些門戶敞開的院落中,或大或小都有一堆燒的黢黑的東西看似隨意的摞在地上。天色太暗加上趕路心切,之前他並沒有仔細觀察。
可當他們經過祠堂時,一堆焚燒後的殘骸因爲比之前所見的都要大,都要顯眼,在好奇心驅使下,小斌湊上去細看,這一看不要緊,把他驚出了一身白毛汗,面前那黑乎乎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兩具燒焦了的屍骸,從姿態上看,兩人相擁而亡,行狀慘烈,從身形上判斷,當是兩個孩童!
小斌迅速向華子討來村中的地圖,憑着記憶將路過的幾處同樣堆有殘骸的院落在地圖上一一標出,觀察了半天之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雖說因爲點比較少,並沒畫出成完整的連線,但僅憑這未完成的殘圖,深諳奇門陣法的小斌也馬上辨出了此陣即爲風水界中人人談而色變的“十二山童祭”,因爲此陣太過兇戾殘酷,在數百年前已經被整個風水界點名定爲“禁術”,凡施此術者天下共誅之,在之後的百餘年,這個陣法逐漸銷聲匿跡,不料如今居然在留堂村再次現世。
查哥雖然是個必須解決的禍害,但跟十二山童祭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當務之急是找到宋易學,把這個天大的禍事告訴他,就在三人心急火燎準備動身之際,聽到前方打穀場方向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都不要動!都別挑戰我啊,子彈可不長眼,萬一我一緊張扣了扳機,那可怪不着我!”
這一嗓子吼的,在寂寥的幽谷荒村中可謂有石破天驚之勢。三人一聽立即交換了一個眼色,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來到打穀場邊,只見場中熙熙攘攘站了好幾十人,大多小孩兒身形,附近的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四個人,不遠處,查哥挾持着龐倩正與宋易學等人對峙,局面僵持不下。
迅速判斷了場上形勢之後,海二春一刻也不耽誤,只見他稍一沉吟旋即玩兒命深吸了一口氣,在華子和小斌頗爲震驚的目光中衝着查哥狂奔而去,其速度之快,只一個閃身便躥出了三四丈。雖說那姓查的機敏異常,但還是沒能來得及反應,當即硬吃了海二春一記重拳,查哥作勢反抗,然而短短十秒不到的功夫便在海二春瘋狗般的狂毆下喋血倒地,前後不過半分鐘。
雖說衆人見狀皆震驚不已,但形勢所迫,實在沒工夫扯淡,看着滿場四散奔逃的鬼娃娃,小斌衝着宋易學頓足疾呼:
“宋隊!快阻止他們,這是十二山童祭啊!”
聽到小斌的呼聲,宋易學大驚失色,顧不上其他當即轉身瘋狂追趕那些鬼娃,口中大呼:
“馬上幹掉他們!單數,殺單數!”
爲何殺單數,十二山童祭,顧名思義,是藉由一定數量的孩童作爲祭品進而策動的超高位咒術,十二隻是個虛數詞,也是這種咒術所需祭品的最低數量,祭品人數越多威力越足,但有一點,必須是雙數,且一男一女爲一組。單數祭品則會導致祭祀儀式無效。宋易學先前雖沒能認出十二山童祭,但他對這個咒術卻並不是一無所知,小斌提醒之後他便馬上指出了應對辦法。
此刻,大部分鬼娃已經逃入村中,正奔着各自的獻祭點而去,先前村中院落裡一堆一堆的焚燒殘骸便是他們的真身,此時午夜吉時已到,待他們靈肉合一引燃冥火後,祭奠儀式便會正式開始,到了那時,就算真武大帝降世估計都難以將形勢逆轉。
宋易學一聲令下,衆人馬上各展所學,龐倩的佛童子更是一馬當先,拖着兩面大旗貼地疾奔如飛,幾乎瞬間便趕上了一個較爲落後的鬼娃,那鬼娃並沒有什麼靈智,此刻只是機械的執行着幕後施術者的號令,面對身後襲來的佛童子,也是絲毫沒有應對的打算。
佛童子一躍而起揮起大旗衝着鬼娃的天靈蓋怒劈而下,就在旗鋒臨頭之際,自某處怵然傳來一句中氣十足的真言:
“金剛薩埵法身咒,統!”
“統”字出口,只瞧一道金光凌空劈下,先前還氣勢如虹的佛童子中了金光當即如遭雷擊,在半空一陣抽搐遂化爲青煙狼狽躥回龐倩身上。衆人循聲望去,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四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正站在打穀場邊,笑眯眯的望向他們,其中一人手結“外獅子印”,剛剛的那句真言便是出自他口。
宋易學眯着眼細看半晌,表情越發凝重起來,自言自語道:
“怎麼會是他們,不妙,大大的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