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持國天王立像腳下的異狀,海二春慢慢靠了過去,看得出來,猩紅色氣運被佛家正氣層層包裹,完全處於被壓制的狀態。雖說拜佛的香客人數不少,但大多在天王像的正面排隊,海二春本想繞到立像後方看個究竟,但剛走出人羣還沒來得及靠近便被一名僧人攔了下來:
“施主,敬香請在佛像正面的蒲團上進行,香客衆多,還請施主排隊敬香。”
雖說是頭一回來廣洛寺,但海二春並不是沒去過別的寺廟,敬香的規矩他自然清楚,只不過,別說其他寺院,就是對面的**殿也沒碰上這種尚未靠近神像就有人來阻止的。如此反倒讓他好奇心更甚。佛門淨地,海二春也不打算糾纏,既然人家擋了他,他便老老實實退了出去,轉而逛向別的殿宇。
一圈走下來,除了之前的天王殿,再沒有別的地方發現異狀,雖然不能確定那團猩紅色的氣運是由什麼東西散發出來的,但直覺告訴他,那個東西並不屬於廣洛寺。所謂六道即人道,天道,地獄道,鬼道,畜道,修羅道,各有各的道門,各有各有的玄機。嚴格上說,“氣”是無形無相的存在,自然談不上顏色一說,但是通過一些特殊法門,人們卻又可以憑藉普通肉眼之外的觀察方式,查看到不同道門中“氣”色的差別。
例如屬於天道一門的佛家正氣,在海二春的眼中便是金黃色。那團猩紅色的氣運則屬地獄道,而先前王憶童身上纏繞的索命黑氣便是餓鬼道,即鬼道。這些不同色彩的氣,不僅代表它們的所屬,還以顏色這種最直觀的方式將六道衆生區別開來。
既然有疑點卻一時半會兒沒法查實,二春決定換個方式。在問過幾個寺院小僧後,他找到了住持法師的禪房,此刻,老住持正跟王憶童暢談佛法,看錶情兩人聊的甚爲投機,看不出來,這麼個外形挺時尚的女生居然在打機鋒方面還有自己獨到見解。
老住持法號元冠,在廣洛寺擔任住持已經四十多年,看起來確實有得道高僧的氣派。海二春做了自我介紹後,便再次向元冠表明了來意,儘管王憶童之前已經說的很明白,但從眼下局面上看,明顯小王同志在跟着元冠大師的節奏走,兩人的話題壓根與案子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大師,我看寺院佛務繁忙,我們也不便過多叨擾,既然您確定這段時間以來寺裡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過,那今天就到這兒,佔用您寶貴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了。”
海二春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拉王憶童,後者本以爲他來了可能會問點兒有建設性的問題,沒成想這人來了就要走,被海二春拉住的胳膊輕輕較着勁,不願起身。元冠大師見海二春他們準備離開,作勢便要送客,這時海二春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大師啊,持國天王是負責守護重器的天神吧?”
聽到海二春這麼問,元冠大師整個人怔了一下,雖然只是極短的一瞬,但他的反應也已經落在二春眼中。
“海施主此言過於片面了,天王作爲一方神明哪能如此簡單的只司一職呢,施主想要了解四大天王,老衲可以抽出時間咱們深談,不知意下如何,呵呵呵呵。”
元冠從容對答面色如常,看向海二春的眼神帶着普度衆生的慈光,大有再跟老衲廢話信不信分分鐘度化你入佛門的氣魄。二春笑了笑也沒接話,走到門外故意向着不遠處的天王殿望了一眼,轉身元冠大師拜別後領着王憶童徑直離開了寺院。站在禪房門口,元冠目送二人直到他們消失在大門外,這才幽幽嘆了口氣回屋了。
“你怎麼什麼都沒問就帶我出來了?你剛剛在外面轉一圈都轉着什麼了?有發現嗎?”
剛一坐進車裡,王憶童就連珠炮似的追問起來。
“確實是有點兒小發現,不過想要求證,我們得等一等。”
海二春一邊兒說,一邊兒拿出手機,開始在網上定午飯外賣。
王憶童跟不上他的節奏,但又不甘心跟不上節奏,撇着嘴使勁兒捶了他一拳,不再追問,索性也拿出手機假模假式劃拉起來。海二春看得好笑,這纔開口道:
“你跟他參禪的時候我去幾個殿逛了一圈,基本沒啥異常,不過......”
“什麼!”
王憶童馬上又來了精神,扭頭盯着二春問,手機定格在“開心消消樂”的畫面上。
“你還記得出門前我問他關於持國天王的事情嗎?”
“嗯。”
“天王殿裡,持國天王腳下的泥墩子中有文章。先前我試圖靠近,被一個小僧攔住了,後來我在元冠面前故意提及持國天王,他雖然刻意掩飾,但還是能看出老和尚心裡有事兒,如果老和尚真的替人藏了什麼的話,被我這麼一刺激,估計很快就會想辦法轉移那東西,我只希望他別太遲鈍纔好。”
雖然王憶童不知道海二春怎麼查到天王殿裡去的,但她對海二春的手段還是有些瞭解,按照他說的,眼下就是安靜的等待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有人敲車窗,是海二春之前在網上點的外賣到了,看着他狼吞虎嚥的吃相,王憶童心道這人還真是啥都不耽誤。
就在她無意間瞟向車窗外馬路對面的廣洛寺正門時,忽然瞧見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從寺裡走了出來,只見那人戴着漁夫帽抱着一個大紙包,出了門後緊張的左右觀望了半天,沒發現什麼異狀,這才行色匆匆的離開。
“咱們這位大師出門走得夠急的,連僧鞋都沒來得及換掉。”
海二春看似吃的入迷,卻在幾乎與王憶童同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個戴漁夫帽的人。其實對於海二春來說元冠無論怎麼變裝都沒什麼意義。說句難聽的,這老和尚就算是在寺裡做了個整容手術都別想從二春的視線裡逃脫,他胯下那條名爲戎狩的修羅魔物可不是留着看的。
魔物雖然不敢進入寺院,但也無妨,在住持禪房的時候,海二春就趁老和尚不備偷了他放在桌上的一支筆,剛出寺院就把狗子召喚出來,讓其記清這個氣息然後蹲在門口守株待兔。老和尚打死也想不到,堂堂廣洛寺佛門清淨地的門口居然會有一隻修羅魔物在蹲守他。
王憶童見老和尚要遁入人羣,馬上着急了,手忙腳亂的發動車子,被海二春輕輕攔住,示意她放鬆,人丟不了。二春跟自己的狗子意念相通,有它形影不離的跟着,自然不會走脫了元冠。他讓王憶童慢慢開,不要引起元冠注意,帶路的事情交給他就好。
喬裝打扮後的元冠禪師一路低頭疾行,步伐根本不似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看來在寺院清修是有延年益壽的功效,老人家體格兒相當硬朗。連過兩個大十字路口,元冠來到一個大型綜合商場旁,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他之後,一頭鑽進商場的地下停車庫中。
海王二人在外面擱着馬路靜靜等待,大約十分鐘的樣子,一輛香檳色保時捷卡宴從車庫出口駛出,在前面不遠的處掉了個頭,順着向南的一條主幹道疾馳而去。王憶童一腳油門緊緊跟上,幸虧是在市區內,不然以她這輛小排量車,想追卡宴有點兒扯淡了。
“你怎麼知道是那輛卡宴的?”
眼見已經追出一兩公里,王憶童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我自然是有辦法。”
二春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命令此刻蹲在卡宴車頂上的戎狩表演個現形吧,因而只得故作高深。
“切.....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讓你那隻小怪物跟蹤的吧,猜也猜出來了,別以爲我看不見就當我傻,一眼瞧不着就看你滿地亂瞟,難道不是在找它嗎,哈哈。”
王憶童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得意道。不過還真是被她蒙對了,也算這丫頭有點兒腦子。時間一分分過去,王憶童已經驅車跟了卡宴將近半個小時,但前車一點兒停下的意思都沒有,元冠的舉動甚至讓二人開始懷疑是不是已經被發現了。不過,很快他們便打消了這層擔心,又跟了五分鐘左右,元冠的車下了高架橋,在街邊泊好車後,似乎是給什麼人打了個電話。因爲隔得遠,海二春他們看的並不清楚。
大概過了十分鐘的樣子,從街角的路口走過來一個男人,站在車窗外跟元冠比比劃劃說了幾句,而後元冠下了車跟着那個男人一前一後消失在人流中,見到對方走遠,海二春和王憶童也下車快步跟了過去。元冠走過的那條街很窄,臨街的門面又小又舊,賣的都是一些質量低劣的小商品,怎麼看都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會來的地方。
尾行了大概七八分鐘,海二春在一個名爲“四方園”的古玩市場門前停了下來。
“他們,進這裡面去了?”
王憶童探頭朝裡面望了幾眼,有些興奮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