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允臉上得色未消,忽又心生一計,他招手喚過兩位族弟,棲身道:
“手底下人跟我說,老四最近好像在外面養了個小的,見天兒鬼鬼祟祟的,怕是到如今咱弟妹還矇在鼓裡呢,咱們做哥哥在這種大是大非的事情面前決對不能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們說呢?”
“對對,大哥說的極是啊,四弟向來自詡‘專情’,跟顯不着他似得,我倒要看看這回在弟妹面前他還怎麼編,哈哈哈,大哥,這事兒交給我去辦吧,昂?”
當年老二王承諾跟老四同時看上了一個姑娘,一番較勁之後,老二惜敗,最終被老四王德庸抱得美人歸,也就是現在這個四弟媳。事情過了之後,王承諾一直耿耿於懷,在他看來,自己與那老四等同有奪妻之恨,現下眼瞅着有落井投石的機會,可把他給精神壞了。
“這件事老三出面最合適,你就別摻合了,畢竟之前你們......反正你......唉!你避避嫌,要做咱就得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沒話說,別叫弟妹以爲是咱坑她男人。”
要說還是王承允老奸巨猾,連上眼藥都要挑人,他的人生哲學是整人也需要工匠精神,要膽大心細,敢想敢幹。雖然有點兒失望,但爲了整體效果最大化,老二還是點頭答應了,畢竟大哥說的很有道理。處理完這些小事,哥兒仨開始爲第二天的大事做最後的準備。
一夜一天很快過去,約定的動手時間終於到來,這日午夜,傅家,王家,馮家,目家,郭家五路人馬分批潛入廣洛門城樓,在樓內地宮入口處集合後,由王承允,馮修誠,目越人,郭拯四個人合力佈陣,強行化開異冰。異冰剛破,就見沸水中躍出一道壯碩人影,人影站定,只見其蛇首人身手持環刀,行狀可謂駭人已極。傅家人自認萬不能敵,只得遠遠躲在一旁觀戰。
要說風水四大家族確是底蘊深厚藏龍臥虎,面對凶神惡煞的屍將,四家勢力在各自領頭人的指揮下節節抵禦,處處設防,符籙,法陣,法器,咒術,可算讓人見識了一番何爲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屍將再猛,面對四大家族精英的強勢圍攻,也是逐漸顯露頹勢,在激鬥了足足半小時之後,被王承允抓住機會一招制住。
再度封印屍將之後,衆人尋找凝聚異冰的“聚流碑”,可翻來覆去就是找尋不見,雖然也有人懷疑是誰手快趁亂拿了寶物,可畢竟地宮下面的吸引力更大,大家決定小事以後慢慢追究,還是龍脈要緊。一幫人爭先恐後擠進漏斗升降梯,直奔地宮而去。
風水師們精通命數易理,通曉奇門八卦,能斷福禍吉凶,可戰冤魂厲鬼,但面對重逾萬鈞的龍鳳青石門時就只能老老實實當小學生了。這個時候,承襲搬山道人手藝的傅家人便站到了最前列,他們的底氣也正在於此。父兄叔伯齊上陣,鼓搗了大概兩柱香的時間,只聽得巨門內部咯噠一聲脆響,龍鳳同時遊走於巨門之上,隨着塵煙散落,萬鈞巨門緩緩擡起,讓人企盼已久的畫面終於映入衆人眼簾。
爲了防止互相耍奸,五方人馬都在石門外留下一人看守,其餘全部進入門內查探。經過衆人判斷,此處是前明留修建的龍脈儲宮,工匠們以整個地宮爲基底,把中原千里之地描繪其上,朝廷再遣風水大能將地氣均勻引至每處帝國要害,使耕者有其田,牧者有其原,漁者順時而獲,獵者仰時而取。龍脈以國都爲核心,滋養大地生生不息。
沙盤之上,有不少泥人,這些都是前明統治者的替身,代替他們汲取龍氣,以延國祚。明朝早已消亡,這些泥人肯定留不得,五方勢力剛一踏入沙盤便在第一時間動手摧毀泥人,就在衆人爭搶“地盤”之際忽聞大門入口處傳來一陣慘叫。
叫喊不止一聲,聽起來似乎是守在門口的幾個人出了意外。出口事關重大,宮內衆人當即放下爭搶朝着出口跑去,剛到門前便見三隻人形怪物扯着幾條殘值斷臂向他們奔來。站在最前面的王承允看清三隻人形怪後倒吸一口涼氣,厲聲驚呼:
“太乙不化骨!”
其身後馮修誠一聽大駭,旋即破口大罵道:
“混蛋,你狗日的王家也太下作了吧!說好了合作,你們居然把壓箱底的戰傀拿出來跟我們玩兒硬的!”
“閉嘴!這些戰傀不是我帶來的!”
王承允一面急速後退一面大聲辯駁,鬼谷家以煉製人形傀儡聞名風水界,族中核心戰鬥力便是稱爲“不化骨”的戰傀,其實力按強弱分“混元,修滅,太乙”三個檔次,太乙不化骨雖然位列第三,但也絕對不是在場衆人可以正面對抗的,更可怕的是,居然一下來了三隻。
原先沒有到最後關頭,大家還都藏着掖着,眼瞅戰傀勢不可擋,大難臨頭,這會兒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五路人馬各使手段,不少人更是連槍都掏出來了,三隻不化骨銅身鐵臂刀槍不入,如虎入羊羣,在衆人間殺得七進七出,可細看之下卻不難發現,所有重傷斃命之人中沒有一個是王家的。
“戰傀只殺我們!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看着族人一個個倒下,其餘幾家對着王承允等人淒厲叫罵起來。事實勝於雄辯,到了這個時候,王承允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既然傀儡不傷王家人性命,他索性一聲招呼,帶着老二老三還有幾個族內幫手朝大門跑去,其他人有心阻攔,卻被戰傀死死纏住,自顧不暇。看着王家人要逃跑,衆人罵聲更甚,叫聲更慘。
本想一口氣逃出地宮大殿,沒想到剛跑到門前,就見面前居然還有一隻戰傀,傀儡安靜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個恪盡職守的門衛。更讓王承允目瞪口呆的是,此時此刻,那個本應在趕赴津口跟洋人談生意的四弟王德庸,正站在傀儡身後樂呵呵的看着他們。
聽着身後淒厲的慘叫聲,王承允踉蹌着退了一步,似乎想通了什麼事情。是啊,爲了搶功,家裡不知道他今晚的行動。爲了防止老四跟他搶功,他高調的把津口的生意交給了王德庸,現在人人都知道王德庸人去了津口,卻沒人知道他王承允在什麼地方。
所有知道龍脈的人,都在這兒了,都聚齊了,現在唯一的出口也被戰傀封死,王德庸,這個父親小老婆養的庶子,居然從頭到尾都在算計。
“哈哈哈,厲害啊,老四,你贏了,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你給你這三個沒用的哥哥上了慘痛的一課啊!居然連戰傀都用上了,家裡知道嗎?”
王承允賭上最後一絲希望,太乙不化骨是族裡的重寶,一旦莫名調動,一定會驚動族中長輩,說不定一切還有轉機!王德庸臉上的笑容依舊謙卑和煦,他抿嘴一笑道:
“我用我自己煉的傀儡,何必讓族裡知道,哥哥,你是瞭解我的,我低調慣了,隨便煉兩個不成器的傀儡,哪有臉跟族裡炫耀。”
聽到這話,王承允瞳孔驟縮,如果老四所言屬實的話,今天就是他們哥仨的大限!長久以來的優越感讓他根本放不下面子求饒,即便是此時此地,王承允依舊拿着他的大哥架子,他邁出一步,呵斥道:
“好啊!長兄如父,你連我都敢殺,你是真想做個無君無父的渾人嗎!”
地宮深處,三具不化骨將所有人全部擊殺之後,幾個閃爍躍回到王德庸身邊,此刻,現場已經安靜了許多。看着頃刻間全軍覆沒的其餘四家人,王承允終於開始露出了怯意,老四笑着殺人,根本不露心性,今日怕是當真難過了。
“大哥說的極是,我就是再怎麼犯渾也不能親手傷了咱自家人的性命。哥哥們是爲了咱王家的前途纔來尋這龍脈,今天既然來了,就放手去做吧。德庸不才,願意將這個爲鬼谷一族盡忠的機會讓給三位哥哥。”
王德庸邊說,邊退向石門。
“老四!弟......弟弟,哥以前是對不住你,讓你受了委屈,可......可是,可你不能因爲這個要了自家人的性命啊!弟弟,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哥一馬,出去之後,哥哥們定然跟你同心同德你看......”
老三王承信最先服軟,一口一個弟弟,希望求得一線生機。他一步步朝前挪,伺機撲上去擒拿王德庸,只可惜他的算盤打的太糙了,後者打了個響指,頃刻間四隻太乙不化骨一字排開擋在三人面前,使他們不得寸進,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王德庸走出石門。
出門之後,王德庸毫不猶豫轉動龍珠,龍鳳石門應聲而落,四隻戰傀在大門閉合前一瞬閃身鑽了出來,只聽到門內三人的淒厲叫罵聲逐漸減弱,最終在石門轟然緊閉的巨響中戛然而止。
“願三位兄長,萬壽無疆。”
背對石門,王德庸冷聲嘀咕了一句。
“王旗大哥,這是地宮入口的那塊‘聚流碑’,小弟趁亂給收起來了,您拿好。”
門旁走來一人,手裡拿着塊牌子,此人正是之前被留在門外看守的王家族人,只不過與王德庸類似,他是外戚庶出,在家跟半個奴才一樣,兩年前被王德庸闇中派到王承允手底下當碎催,獲得了他的信任,今天也算是發揮作用了。
“你乾的不錯,以後好好跟着我混,揚眉吐氣的日子在後頭。”
“是嘞!全聽王旗大哥差遣!”
“臭小子,還有,記住,我叫王德庸,王旗這個名字,就不要再叫了。”
“是,是。”
......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地宮,王旗施術重新啓動“聚流碑”,將地宮入口再度封死。行出廣洛門城樓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此時,十幾道人影恭恭敬敬的在城樓門口一字排開,見到王旗出來,爲首的一人上前躬身說了幾句,王旗點了點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沉聲道:
“都準備妥了的話,佈陣!”
列隊的十幾人聽到號令瞬間散開,作施術之勢,只聽爲首那人低喝一聲:
“四象蓮心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