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連造殺孽的惡靈,傅梅英雖重獲自由,海二春還是扣下了她一縷殘魂作爲抵押,如果在此期間她再行惡事,二春可以根據殘魂第一時間掌握她的動向。大抵是心裡坦蕩,傅梅英也沒討價還價,交出殘魂後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廣洛門一事過去了大概兩週時間,剛進單位還不到半年的海二春就又獲遷升。居然被上面派了個執行理事的頭銜,外人不清楚情況,二春心裡卻是明鏡兒一樣,關於傅梅英的案子雖然沒有公開,王家對整個案件的進程卻是瞭如指掌,其中自然包括他海二春兩度救下王憶童性命的事情。
這是王黑洋賣給他的人情,也是封口的籌碼。海二春知道,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宋春曉的打點。海二春也懶得矯情,對於這種“封賞”他自認卻之不恭,索性大大方方的領受,如此這般對方反而更加放心。
民協監事會執行理事一職雖然算不得啥官兒,但多少也有些權利。想起幾個月前祖高明拜託他的事情,現在似乎有能力解決了。民協辦公大樓天台上的風鈴塔已經矗立了幾十年,說實話,單位裡絕大多數年輕人對這個設施都沒什麼概念。
至於一些年紀大的工作人員,也是退休的退休,去世的去世,一直以來就是缺一個管事兒來拿主意。如今二春不再人微言輕,一句話的功夫,那座將數百孤魂野鬼死死困在此地的風鈴塔便被拆了個乾淨。拆除工作完成的第二天,海二春就接到了祖高明打來的電話。
“喂,恭喜啊海理事,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哈哈,這進單位沒幾天,位置節節高啊。”
聽得出來,電話那頭的祖高明那是相當的高興。
“嗨,你就別拿我逗悶子了,這叫啥節節高,我還真當自己是個官兒不成,你不用謅這些沒用的,肯定是風鈴塔的事情吧。”
不用對方說海二春也知道這個電話的來意。
“哈哈哈,對對,我是真得好好謝謝你啊,你知道嗎,昨天夜裡我又去了一趟,就是......那個地方,你懂的。”
祖高明是天生的生魂不穩,可以午夜離魂,那些被困風鈴塔下的靈體一經獲得自由肯定要告訴祖高明,畢竟沒有他跟海二春敘述這件事的話,那些靈體不知道還得受困多久。
“那個,他們都去自己該去的地方了,能重獲解脫,還要感謝你啊二春。”
“說聲謝謝也太便宜你了,祖老師,找個時間請我喝酒吧,家裡藏着啥好酒都拿出來,我喜歡實在的。”
不矯情是海二春最大的優點,跟他交往的人,沒心理負擔。
“也別找時間了,再過幾天就是國慶,你嫂子老家有大慶典,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耍耍,不用你掏錢,地道的農家樂,酒管夠,可以帶家屬,來不來?”
祖高明的語氣有種讓人盛情難卻的魔力。說實話,忙了這麼久,海二春也確實想放鬆放鬆,反正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兒,到哪也不需要跟誰請示,國慶節有六七天的長假,出去玩玩也沒啥不好的。沒讓祖老師多等,他當即在電話裡答應了下來。
十一當天,祖高明的車一大早就停到了海二春家樓下,等了大概五六分鐘,就見海大師提着個雙肩包優哉遊哉的走了過來,看起來心情不賴。見到二春走近,祖高明的媳婦兒很熱絡的把副駕位置讓了出來,自己坐到了後排。
“怎麼就你自己啊?我不是說了讓你帶家屬嗎?”
瞟了海二春一眼,祖高明半真半假的笑道。
“不如你給我介紹一個唄。”
二春捏着手機,看着窗外的景物,腦中閃過宋春曉的影子,心裡着實不是滋味。只可惜他自知水淺,養不活大魚,再看看春曉進出王家如入家門的勁頭兒,他也該知進退了。正想到出神,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王憶童打來的。
“喂!你死啦,這麼多天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給你發微信也不回,怎麼了,我得罪你了?”
聽到話筒哩傳出的抱怨聲,二春心中一暖,由於音量開得有點兒大,坐在他身邊兒開車的祖高明幾乎聽得一清二楚,此刻正幸災樂禍的瞅着他。
海二春有些尷尬的看了看祖高明兩口子,然後調低手機音量,對着話筒小聲道:
“說啥呢,我這幾天不是......不是忙着呢嗎?我又不怎麼看微信,打電話多方便,是吧,你......你有事?”
見海二春態度還不錯,王憶童火氣略減,慍道:
“幹嘛呢?”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把海大師問的一愣。他幾乎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身旁的祖高明,祖老師也懂事,這會兒正全神貫注的開車,壓根不搭理他。
“我......我我,我在去......”
“我們在去接你的路上啊,你趕緊收拾一下,二春這幾天沒音信其實就是憋着給你個驚喜呢!”
祖高明的聲音特別大,小小的轎車四窗緊閉,他這一嗓子,王憶童聽的那叫一個清楚。
“什......什麼驚喜?什麼意思啊?”
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的王大小姐追問道。這下可是趕鴨子上架了,海二春瞪了祖高明一眼,硬着頭皮往下編:
“嗨,這老高嘴太快,是是這樣的,剛纔說話的那個是我朋友,咱們濱州師大的高教授,他老家那邊兒有個慶典活動,對對,原汁原味的山村農家樂,我一聽覺得不錯,就想着咱們緊張這麼久,該放鬆放鬆了,這不準備去接你一起去呢嘛!”
這瞎話編的,海二春自己都不信。結果對方居然信了......
“我就說嘛,爲啥突然跟我玩消失,原來你還有這心思,不賴!正好長假我有的是時間,你知道我家在哪,來吧,我這就收拾收拾!”
對方絲毫沒有懷疑,歡快的掛上了電話。王憶童這不羈放縱愛自由的個性讓一旁開車的老高直比大拇哥。海二春這段時間刻意躲着王憶童就是怕自己多想,索性掐滅一切苗頭,他的心裡沒那麼多空地兒。
但今天這個局面被老高一通兒胡攪,他心裡反倒順暢許多,世事難預料,一切隨緣吧。本來已經快到出城高速入口了,計劃突變,車子調了個頭,朝王憶童家開去。
接上王憶童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上車后王憶童一改往日話少的習慣,大大方方自我介紹了一下,很快就跟祖高明的媳婦兒聊到了一起,兩個人從美劇到美容,從化妝品到養生食療,談的那叫一個投緣。
“呃,小,小童啊,你跟二春是......”
在兩女聊天兒的氣口兒上,祖高明插嘴問道。
“朋友,普通朋友!”
還沒等王憶童開口,二春成功搶答。前者愣了一下,而後笑着點頭附和。
“對,我們,是普通朋友,親密戰友,革命同志,工作同事。”
這四個違和感十足的稱謂一出口,簡直是在告訴別人她就是爲了把筆畫描黑。說罷,她瞅了旁邊的高夫人一眼,兩女人四目相對,都笑了起來。
“你這同事放的挺開啊。”
祖高明帶着旁觀者清的優越感用只有海二春能聽到的聲音開玩笑的嘀咕了一句。
“她平時可不這樣......今兒是怎麼了。”
二春的聲音比祖高明還低。四人一路說笑,也不覺旅程枯燥,祖高明的媳婦兒叫柴璐,老家在距離濱州四百多公里外的馬巒山區。馬巒不大,山勢也不險,春夏秋三季風景都很秀美。柴璐家所在的麻排村位於山區腹地臨近龍麻湖。
龍麻湖面積達三十八平方公里,湖水質晶瑩透碧,沿岸青山連綿,村寨竹樓掩映其間,由於尚未全面開發旅遊業,所以這一帶不僅保留着山水的原始秀美,還沒不受人山人海的遊客之累,當真是一處世外桃源。
車子下了高速,又沿着盤山公路迂迴前行了大概兩個小時,到達麻排村已經是傍晚五點多鐘了。村子不大,成南北走向,整體類似紡錘狀,最北端靠着山,進出村只有南邊兒一條路。
“柴姐,你家這地兒可真是舒服,要是我能在這買套房子就好了,每天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多好啊。”
王憶童從車子的天窗探出腦袋,一邊對四周景色讚不絕口一面到處張望。
“嗨,好啥好,真是天天在這兒過日子你就知道好不好了,再美能不能當飯吃。”
畢竟是土生土長的麻排村人,柴璐早就對這所謂的人間仙境審美疲勞了,聽到王憶童的盛讚,也只是隨口一笑。
“喂!三叔,對是我,我回來住兩天,跟您說一聲,對對,好,晚上到您家討頓飯吃唄,好嘞。”
柴璐給村裡親戚打了個電話,三言兩語晚飯就有了着落。海二春雖不是什麼文人騷客,可打骨子裡喜歡山村這種遠離塵囂的感覺。加上還有地道的農家樂,他對這頓晚飯可是相當的期待。
“二春啊,待會兒先去小璐她叔兒家吃飯,晚上回咱自己家住,明天就是麻排村一年一度的水阜節,有咱樂呵的嘍!”
“有酒嗎?”
“管夠!”
說着講着,車子直奔村北頭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