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知道這可能是焦尾古琴,因此,錢老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把秦教授和楊康、傻大個都趕到對面的書房坐着,他卻是專心致志的開始工作。
“這老頭這麼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是一個工作狂。”秦教授對於錢老把自己趕出來,很是不滿,忍不住低聲唸叨着。
“教授——”楊康在椅子上坐下來,很是好奇的問道,“您這麼會在這裡?”
“我和那老小子是朋友啊!”秦教授說道,“你別瞧着他會撫個琴,就當他是高雅之人,事實上就我老人家一樣,是個俗人,你看看,哪個雅人姓錢的?”
“好吧!”楊康笑的差點就一口氣上不來,真的,他知道秦教授有些小孩子脾氣,但是他真不知道,秦教授這麼會埋汰人。
錢老是金陵城裡有名的斫琴大師,雅好音樂,喜歡品茶,雖然開了一家廣陵琴舍,平時也不以生意爲重,不過是一二好友,偶然撫琴做樂而已,這樣的人,居然被秦教授埋汰成這樣。
“我今天早上沒事做,跑來找他喝個茶,結果他小氣,怕我糟蹋了他的好茶,你看看——一早上看到我,就吱呀吱呀的彈棉花,他以爲老子我聽不出,他彈的是流行歌曲啊?這不就是看着我老人家不懂,埋汰我嗎?”秦教授如同是小孩子一樣,見到楊康,立刻就開始訴苦了,“你說,我這不是遭罪嗎?好好的喝個茶,非要聽得他吱呀吱呀的噪音。”
“錢老琴技很好的!”楊康忙着說道,秦教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普通人想要聽錢老彈奏一曲都不容易,結果。錢老請他喝茶,還親自撫琴助興。他居然還嫌棄了?
“難不成我還要準備着賞錢,打賞他不成?”秦教授砸吧砸吧嘴巴,搖頭道,“小王爺,我們不說這個,我們說說那個琴?”
“嗯!”楊康點點頭,說道,“教授,你要說什麼?”
“那琴。是你那些朋友們給你的?”秦教授試探性的問道。
“不是!”楊康搖頭道,“教授,這次真的不是——那琴,我是前天晚上參加一個地下古玩拍賣買來的,你不知道,我回去換了幾塊毛巾,纔算把它擦乾淨,當時那個髒,很多人都以爲那是一塊腐朽的木板。讓我撿了便宜。”
秦教授愣了一下子,低聲問道:“地下古玩拍賣市場會有這樣的東西?”
“嗯!”楊康點頭道,“那個古玩拍賣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操辦的,很有水準。東西都不錯。”
“哦?”秦教授很是詫異,問道,“還有什麼?你小子給我說說?”
“我還買了一個乾隆年間的粉彩描金琺琅茶葉罐。很是好看。”楊康說道,“罐、蓋齊全。難得的好東西。”
“真品?”秦教授聞言,頓時就眼睛一亮。忙着問道。
“真品!”楊康點頭道,“不過,那東西當時不被人看好。”
“哦?”秦教授不解的問道,“爲什麼?一般敢去地下古玩拍賣市場的,不是眼力不凡者,就是一些刺頭,普通人招惹不起。一旦出了這樣的好東西,想要拿下來,絕對要大出血。”
“別提了!”楊康低聲說道,“拍賣方把那東西作爲壓軸,本來確實是相當看好的,這幾年明清瓷器走俏,乾隆年間的精品瓷器,在市場上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寶。可是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把那瓷器做了舊,這還不算,還把下面的落款磨掉了。”
“我靠!”秦教授聽得他說完,忍不住就罵道,“這什麼人啊,這麼缺德?”
“看着手法像是民國年間的舊仿。”楊康說道,“教授可知道是什麼人的手段?”
“這我可不知道!”秦教授搖搖頭,突然,讓目光有些怪異,盯着楊康。
“教授,你怎麼了?”楊康被他看的不自在,忍不住問道。
“既然看起來像是民國舊仿,你怎麼能夠看出來是真品?”秦教授說道,“你小子也不簡單啊?”
“教授,我們家也是做古董生意的。”楊康淡定的笑道,“我爸爸從小教我各種古董鑑定知識,我自然也懂得一點。”
“也對,你家傳深厚,不是普通初學者能夠比的。”秦教授笑道,“不過提到民國舊仿我就怨念。”
“爲什麼?”楊康不解的問道。
“我老頭子年輕的時候,跑去考瓷器鑑定師,那叫一個信心滿滿啊!”秦教授嘆氣道,“小王爺,你說,憑着我老頭子這份眼力,去考鑑定師,還不是一考一個準?”
“嗯!”楊康點點頭,他一點也沒有感覺秦教授就是吹牛,他的鑑定水準,在金陵城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這玩意,後天刻苦勤奮是一回事,還有就要靠着自己的聰慧。
常言說得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自己,秦教授在這方面絕對是天賦異稟。
“我考了三次!”秦教授豎起三根手指頭,不滿的說道,“三次啊!”
“哦?”楊康大感詫異,問道,“第一次是什麼緣故?難道你碰到民國舊仿,判斷錯了,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情,畢竟,你那個時候還年輕啊!”
楊康認爲,在古瓷方面打眼,真不算什麼大事,這種事情太普通了。
“不是,第一次,我忘記戴手套,那個主考的老學究,把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秦教授一臉的委屈,嘆氣道,“最後,他連着瓷器都沒有讓人看……哼,我老頭子就不喜歡戴手套了,怎這麼了,隔着一層手套,如同是鏡中看花,水中望月,什麼感覺都沒有,我一點都不喜歡。”
楊康認真的想了想,似乎,秦教授看任何東西都不喜歡戴手套,哪怕是古字畫都不戴手套。
“我也不喜歡戴手套。”楊康說道。
“這玩意真不能夠怨我!”秦教授說道,“我師父就是這麼教的,古玩鑑定,一看,二摸,不讓我摸,可真不成。第二次,我就碰到那個坑爹的民國舊仿——那是一個很漂亮的清代雍正年間的畫琺琅描金粉彩小碟子,那東西是真品,我以我師父老人家的名義發誓,那玩意我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它是真品。”
楊康臉色一變,他已經知道秦教授要說什麼了,當即忍不住問道:“那東西被人做舊了?看起來像是民國舊仿?”
“對!”秦教授慎重的點頭道,“那東西別人做舊了,看起來像是民國舊仿,而我判斷是真品,於是,第二次考覈,我又沒有過關。當時無數人都看好我,畢竟第一次那種錯誤,所有人都認爲,我是太緊張了,纔會犯那樣的錯誤。可是這第二次,我就成了笑話……
小王爺,你不知道,當時已經有一家博物館準備聘用我了,可是,考試老師卻給了我當頭一棒,甚至,他還嘲諷我——這麼明顯的民國舊仿,我居然都判斷不出來,我憑什麼考瓷器鑑定師資格證書?”
秦教授說得非常諷刺,甚至,連着他的語氣都隱隱變了。
“教授,誰年輕的時候,都有些挫折的,你別在意。”楊康安慰道。
“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性子,我在意嗎?”秦教授恢復了原本的幽默樂觀,笑呵呵的說道,“我就是想要看看你那個茶葉罐,做舊的手法是不是和我當年碰到的一樣?”
“沒事,等下我們就去看?”楊康笑道。
“好好好!”秦教授聽了,頓時就樂了,撫掌笑個不住。
“您老人家第三次考上了嗎?”跟着楊康進來之後,傻大個就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
“考上了!”秦教授笑呵呵的說道,“我老人家這麼聰明睿智,怎麼會考不上。”
“也對,您老人家一看就是聰明人,和老……和小王爺。”傻大個撓撓頭,傻乎乎的笑道,“不像我,考試的時候,小王爺把答案遞給我,我都能夠把上下次序抄錯了。”
秦教授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大笑出聲,連着眼淚都笑了出來。
這個傻大個一直跟着楊康,他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剛纔楊康沒有介紹,他也沒問。
如今卻算是明白了,這人和楊康是同學,而且關係很好,好到楊康願意考試的時候偷偷給他遞答案。
“你個大傻,你還好意思說?”楊康笑罵道,“你連累我都被老師罵了。”
秦教授正欲說話,就在這個時候,錢老的書房內,卻是傳來叮叮咚咚的琴音,聲音清越悅耳,非常動聽。
楊康聽了聽,應該是古曲《採桑子》,沒多久,錢老一曲彈奏完畢,但卻依舊餘音嫋嫋……
“嗯……似乎有點味道……”秦教授閉着眼睛,點頭晃腦的說道。
“唉……”書房的門打開,錢老走了出來,衝着楊康道,“小楊,你過來——”
楊康忙着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琴桌上放着那張棕黑色的古琴,古色斑駁,表面的古漆龜背斷紋透着一股深幽古樸的氣息,琴絃卻是潔白如雪、晶瑩剔透的冰弦。
(第二更送上,月票翻倍最後幾小時了,還請各位看官大大查看一下子票倉,如果有,賞給晚晴吧,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