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魂兮歸來,兩道空間洞開。
與那日溯光越空鏡突然將秦蒼身形籠罩而進的異樣光芒如出一轍,兩道空間蟲洞內部驟然緊縮,漆黑如魔光的裂縫中浮現出深紫色的印記,兩兩組合成紫黑光束,自未來穿梭至現在。
來的非人,非神,非魔,非仙,非妖,只是魂。
一洞一魂。
一魂一面。
當這兩道從空間蟲洞走出的魂出現在柳乘風所處的這一片時空之中,俞燮甲的五魂十魄就猶如迎來了首腦一般,散亂氣象不復,尤其是那兩道分分合合,若隱若現的魂,與這兩道空間蟲洞中走出的魂關係最爲密切,宛若相互吸引的磁鐵,只一個照面的時間,他們便是融合一處,沒有產生絲毫排斥的跡象。
繼這兩魂之後,剩下的三魂十魄也是紛紛效仿,與這兩道未來的魂融爲一體。
本已失去肉身,只剩魂魄的俞燮甲經此之後,一掃頹勢,氣息前所未有地強大,虛浮的悟道境界終於徹底穩固,即便柳乘風現在繼續以八荒魔珠之力下起蝕骨細雨,他也不會有跌落境界的危險,更加無需依靠琴天闌的仙意來擺脫危機。
柳乘風已震驚得無言。
他還是他,還是那個由儒轉霸,心中有她的天魔門門主,手中掌握着魔道至寶八荒魔珠,雖然的確如俞燮甲先前所言,他所能動用的八荒魔珠力量只能算作九牛一毛,根本無法與琴天闌相提並論,可青雲劍閣同樣沒有了古青雲。
現任閣主雲浮生雖說也是當世數一數二的至強者,但與開派祖師古青雲比較,還是有着相當距離,柳乘風的年齡要在雲浮生之下,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閱歷,卻也表明了他的潛力。
尤其是在他掌握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八荒魔珠之後,他就更加有信心假以時日超越雲浮生,因爲他雖不能像琴天闌那般隨心所欲地催動八荒魔珠的本源力量,卻可以通過八荒魔珠提升自己的修行速度,甚至藉助它洗經伐髓,鍛造根骨。
所以論及底蘊,八大魔門要遜於青雲劍閣不假,他柳乘風卻不會輸給雲浮生絲毫。
長期擁有着這樣的心態,其餘七大門主在柳乘風的眼中從未真正平等過,皆是任他擺弄的棋子,如若順從聽話,就可以繼續利用,若是存心反抗,那便隨手毀之,他一直這麼打算着。
然而就在今日,就在此時,那一顆本被他毀去的棋子卻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獲新生,修爲實力提升了不止一籌。
自信如他,如何能夠接受?
同樣的時辰,暗中將這裡的一舉一動都瞭然於心的秦蒼與姜榆罔亦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曾有過相似經歷的秦蒼感觸最大,一面分神留意其餘幾位門主以及其他高層的舉動,一面對靈戒中的姜榆罔傳音道:“這種手段,不像是俞燮甲一人所能爲之。”
姜榆罔深以爲然,道:“我也有同感,這俞燮甲的本體形貌有些類似遠古的八目劍齒鯊,但相較於八目劍齒鯊,他少的不只是兩目和劍齒,還有那副骨子裡
的戰天鬥地不死不滅的精神。雖然在與柳乘風交手時,他還是儘可能地表現出了兇悍的一面,但與八目劍齒鯊相比,還是存在着天壤之別。這樣的他,若是沒有幕後推手的話,擁有跨越境界與柳乘風交手的底氣不足稀奇,可若是採取捨棄肉身只留魂魄的瘋狂打法與柳乘風展開生死交鋒,他還欠了許多火候和膽氣。”
秦蒼補充道:“這只是其一,更爲重要的一點是,他竟然能動用類似溯光越空鏡連接過去未來的手段,將自己未來的兩魂移入現在的魂魄中,強行穩固悟道境界。這種方式的後遺症如何暫且不論,單是這其中的冒險程度就足夠令得無數人望而生畏,試想,倘若未來的魂在跨越時空的過程中遭遇阻隔,被某種奇特的時空生物抹殺亦或者乾脆消散於天劫之中,那麼俞燮甲此舉豈不是相當於自己斬了自己的未來,親自將己身送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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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罔道:“說得有理,我神農氏中也曾出現了精心鑽研時空道法的族老,意圖將自己的過去身送入未來世,或者反其道而行之,召喚未來的自己來到現在的時刻,但最後都是無果而終。我這一魂一魄的記憶不完整,但我依稀記得當年我的本尊曾有幸得見一頭混沌神鳥,那神鳥極具靈性,將一卷闡述時空運行的深奧道法以圖騰紋理的形式刻了下來,我修煉之後時空造詣大有長進,明白了時空規律。過去,今時,未來,這三大時空永遠不可能真正重疊,那些從不同時空趕來的生靈相較於原有時空的生靈,只是看不見摸不到的虛無,通過特殊的方式交流已是極限。不同時空的存在,永遠不可能融爲一體。”
秦蒼不忘提醒道:“可俞燮甲一個不曾堪破神魔界限的海族生靈卻間接做到了,讓自己未來的兩魂成爲如今與柳乘風交戰的助力,他偷換了概念,將融合改爲重組,意圖藉此躲避天劫天罰。然而天道之強連神魔都不能想象,光憑俞燮甲一己之力絕對無法避開,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的背後有神魔級存在推波助瀾,二是他的身上有比溯光越空鏡還強的寶物。”
姜榆罔聽後,不禁皺眉道:“自咒帝種下血脈詛咒後,人族的神魔幾乎凋零殆盡,你如今所在的玄域,更是連其他種族的神魔都見不到,這第一種可能不太現實,可若說俞燮甲的身上有遠古強者遺留的神魔級法寶的話,以他的修爲,似乎也沒辦法催動啊!”
秦蒼道:“不需要完全催動,哪怕是發掘出一絲一毫的神魔力量也足夠,玄域雖在第九重天,但畢竟是下等星系,且多年不出神魔,此方天道相較於其他強大天域的天道不知弱了多少倍,雖說弱的天罰也遠非一絲神魔之力所能抵抗,但延遲片刻卻是不無可能。那新增的兩魂屬於兩種時空,加上俞燮甲原有的魂魄,就是三種時空,足可以讓這片刻光景變得複雜,他只要能在這段時間內除掉柳乘風,或是將其重創,就算達成了目的,至於肉身上的缺憾,他的幫手自然會爲他安排。”
姜榆罔初時一怔,隨即猛然讚歎道:“好算計啊!這俞燮甲的幫手就算不具備神魔級的修爲,智慧上也相去不遠了......”
數息之後,姜榆罔又問道:“依你之見,這幾位門主中誰真正與俞燮甲一條心?”
秦蒼暗自冷笑
道:“一條心可談不上,都是各有算計,不過是因爲柳乘風一家做大,彼此間有了共同的威脅和敵人,這才產生交集,走到一起。剩下的六位門主中,朱無懼的脾性與俞燮甲有些相似,可若說給俞燮甲施以最大援手的人,應當還是那位褚夫人。”
姜榆罔目光一閃,忽然笑道:“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沒有深究這是真話還是自誇之語,秦蒼只是道:“姜兄,以你魂力探查一下這位褚夫人,看她此刻到底在做些什麼,如何?”
姜榆罔本就是魂魄狀態,又是以器宗打造的靈戒作爲掩護,魂力所過之處,無人發覺異樣,很快便是將沈吟竹鎖定。
不過三息時光,姜榆罔就驚咦出聲:“奇怪,她給我的感覺,怎麼那麼像元神出竅?剛纔不還好好的,而且她修爲距離神魔甚遠,根本沒有元神纔對。”
秦蒼淡笑道:“姜兄,並非只有元神才能出竅的,否則這沒有神魔的時代,豈不是缺少了許多樂趣?”
雖是殘魂殘魄之身,性格較之本尊有很大改變,但姜榆罔的智慧仍在,很快便是明瞭道:“原來如此,看來即便是被咒帝下了詛咒,在對道法的探索上,也依舊少不了人族的身影。”
秦蒼不置可否,道:“你可探出沈吟竹是幾魂幾魄出竅?”
姜榆罔應道:“約莫是一魂兩魄。”
秦蒼又道:“那你再看看其餘幾位門主和問道境以上的強者。”
姜榆罔魂力於是覆蓋四周,遽然間,他面色一變,失聲道:“除卻你身旁這位雨門主動作尚不明瞭之外,其餘五位門主或多或少都驅使出數魂數魄遊離體外,至於那些問道境強者,也是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人響應號召,包括天魔門的部衆......嗯?那個背黑刀的小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秦蒼心中微震,他自然是明白姜榆罔口中所說的背黑刀的小子是指代何人。
“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歲月如何變遷,朝代如何更替,人與人,甚至族與族之間都免不了勾心鬥角。”
聽得姜榆罔所言,秦蒼復而笑道:“本就是如此,更何況你現在看到的還只是天魔門演武場這邊的情況,其餘七大魔門的地盤上還遺留着不少高手,若他們也收到風聲,與俞燮甲同氣連枝的話,那麼柳乘風想來真的難逃一死了。”
“他若死了,那這魔門會武還辦不辦?”
“辦與不辦,都與我無關,反正我此行的目的只是八荒魔珠。”
一番傳音之後,秦蒼目光不着痕跡地望向了楚中闊所在的方向,後者心領神會,明白了暫且不要輕舉妄動,而是稍緩片刻,見機行事。
卻在此時,那與秦蒼毗鄰而坐,且未魂魄出竅,立場不明的羅剎門主雨妃弦突然將一隻纖細玉手搭在了秦蒼的手背之上。
霎那之間,四目相對。
他驚,她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