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來的唐突,不知有沒有打擾你們的談話?”蘇劍沙坐了下來,意有所指。
“沒有沒有,”宋師道急忙擺手:“我和子陵在此飲酒,秦王隻身來訪,只是談論一些舊情,沒有要緊的事情。”
徐子陵也說:“的確如此,蘇大哥來了,我們今天要不醉不歸。”
“確是這樣嗎?”蘇劍沙卻把目光投向了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乾咳一聲,迎着蘇劍沙的目光,不閃不避,說道:“蘇先生目光如炬,我來此一方面是和子陵敘舊,另一方面,也是想請子陵,寇仲能到我天策府,共商大計。”
“啊?”徐子陵驚呼,露出苦笑:“世民兄,我們以前也談論過此事,寇仲是不會答應的,此話再也休提。”
李世民沉默片刻,嘆道:“也罷,自此以後,我們只是兄弟論情,不涉及天下大事,來,我敬你一杯。”
李世民光明磊落,坦坦蕩蕩,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的確是兄弟情深,眼眶泛紅。
“好,”徐子陵也端起酒杯。
嗡
蘇劍沙冷笑,突然,他伸出手臂,如靈猿舒展,帶着白灰雙光,一拳轟出,平地起風雷,彷彿一頭九天巨龍,出現在狹小平靜的酒館,整個酒館都向外猛的膨脹。
下一刻,蘇劍沙的拳頭已到了兩個酒杯之間,黑光如墨,空間向內塌陷,砰砰,兩隻酒杯脫手,被碾成齏粉。
李世民應變神速,翻身而起,腳步輕巧有力,引而不發,目光犀利,冷聲說道:“蘇先生你這是何意?”
蘇劍沙端坐不動,淡定平靜,屈指彈了彈衣袖,說道:“就你也配和子陵,寇仲做兄弟?”
“我們曾共歷生死,我救過他們的性命,他們待我如兄,如何不是兄弟。”李世民面沉似水,看得出壓抑着極大的憤怒,要不是估計徐子陵的感受,立刻就要出手。
蘇劍沙冷笑:“一派胡言!當初寇仲,徐子陵初出茅廬到你李閥的船上,你見他們年少,出身貧寒,無根無萍,就利用他們去盜取賬簿。打的好算盤,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處理起來也簡單,誰會在乎兩個窮苦小子的死活?是也不是?”
“後來寇仲,徐子陵闖出偌大名頭,聞名天下,又身負楊公寶藏打的秘密,你就派李靖幾次三番的拉攏,要把他們收歸到麾下,爲己所用,這可是兄弟所爲?”
“寇仲深愛李秀寧,可你卻眼睜睜看着李秀寧嫁給柴紹,不曾有一言一語的相幫,還不是看中了柴紹背後的家臣勢力?”
“更可氣的是,你每一次都裝成兄弟情深的樣子,背地裡卻下狠手,你能狡辯嗎?就是現在,你仍然在外面佈置了大批高手,只要徐子陵拒絕,就先把他擒下,甚至殺死,務必不讓雙龍聚首,是也不是?”
“你!”李世民雙眸射出攝人精光,真氣如沸,握緊拳頭,跨前一步,恨不能立刻把蘇劍沙撕成兩半。
唰
徐子陵身形一晃,攔在了前面,神色複雜:“世民兄,這一切可是真的?”
李世民氣的臉色鐵青,氣喘如牛,死死盯着蘇劍沙,過了良久,才神色一鬆,垂下雙手,低聲說道:“子陵,我或許有利用你和寇仲的時候,但是我是真心待你們,像兄弟一般。”
徐子陵退後一步,簡直不敢相信:“這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你走吧,從此以後,我們恩斷義絕。”
李世民長嘆一聲,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竟又恢復了鷹視狼顧的梟雄氣度,意態張揚,說:“好,子陵快人快語,下次見面,我必定全力出手,不留情面。”
“你!”徐子陵起的手都發抖,也懶得和他計較,扭過頭去:“當初真是瞎了眼,和他肝膽相照,視他如兄弟手足。”
蘇劍沙拍了拍徐子陵的肩膀,說:“子陵不必傷心,這種人早點認清他的嘴臉是最好,由他去吧,不要說你和寇仲,就算是李世民的親兄弟,也要和他刀兵相見,甚至父子相殘,他如何配做你們的兄弟?”
李世民此時卻並不急着走了,聽到此言也不生氣,給人坦坦蕩蕩的感覺:“蘇先生此言差矣,家嚴和家兄,相處和睦,哪裡有你所說打的刀兵相殘打的事情。”
“這些話,你還是留着說給別人聽吧,”蘇劍沙冷笑:“當初是你一力促成李淵反隋,曾得到李淵親口允諾,立你爲世子,如今李淵卻立長子李建成爲世子,在西京享福,你在外攻城略地,擁兵自重,如此彆扭的事情,將來能不出亂子嗎?”
“我李世民擁立家嚴起事,並不貪圖名利,爲的是天下黎民蒼生,推翻暴君,以免生靈塗炭。”李世民字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啪啪啪
蘇劍沙忍不住拍手:“好一個爲天下黎民,好一個有情有義的秦王,不過你說這些都沒用,因爲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父子相殘,兄弟相煎,家庭亂、倫,屈膝匈奴,假仁假義,雖有微功,卻實在是爛人一個,相比起來,寇仲比你順眼多了,不知要好多少倍。”
“哼,”李世民甩袖:“道不同不相爲謀,今日一別,改日就是刀兵相見,子陵珍重。”
突然,蘇劍沙心中一動,暗暗冷笑:“該來的還是來了。”
果然,角落裡驀然有人低呼:“秦王何必急着要走。”
徐子陵,李世民,宋師道三人愕然望去,只見酒館內只剩下一個客人,坐在相對最遠的另一角落,正背對他們,獨自一人自斟自飲。
那人背影便顯得修長優雅,透出一股飄逸瀟灑的味兒,束了一個文士髻的頭髮烏黑閃亮,非常引人。
李世民難掩驚異,以他的武功,竟然不知此人何時來到的,僅此一點,就能斷定,這人是一個絕世高手:“兄臺似乎意有所指。”
那人頭也不回:“在下秦川,言歸正傳,剛纔蘇先生所言令兄之事,令尊之事,不知有何打算?”
李世民露出一絲痛苦神色,他縱橫天下,誰也不懼,唯有家中之事,令他剪不斷理還亂,能硬撐到現在不失態,已是難得:“秦兄還是不要追問的好,因我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那好,”秦川竟也不追問:“不如秦王說一說,爲君之道。”
此話一出,衆人盡皆愕然。
古往今來,還沒有大庭廣衆談論爲君之道的,還是如君臣奏對一般,來了個考校考覈。
“夠了,”蘇劍沙揉揉眉頭,實在聽不下去了:“秦川你要考校別人爲君之道,且不論對錯,作爲一個人來講,最起碼的是要誠實,坦誠相見,才能縱論古今,你假借名字,藏首露尾,不以真面目見人,是不忠不誠,不仁不義,如何還能談論爲君之道?”
“蘇先生快人快語,是在下莽撞了,”秦川聲音低沉,緩慢又悅耳動聽,她說完這句話之後,站起身來,緩緩轉身。
衆人看了盡皆張大眼睛,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