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市井窮漢
雖然已經過了正午,天氣還不是很熱,但三皮還是出了很多的汗。
他看着眼前那扇、正半開着的硃紅大門,心裡很不是滋味,充滿了失落和惆悵。那裡面充滿了機會,有他渴望的口糧和活路,卻沒有自己的位子。
如今,身爲二十多歲的堂堂男子漢,他卻每日朝不保夕,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這也難怪他,常常仰天長嘆:自己到立於天地間,還有什麼意義?
常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可是自己真算有才的嗎?三皮他自己心知肚明,對此,他只有深深的無奈、委屈和難受。
那扇門裡面,是莞平城裡大財主劉老爺的宅邸,三皮在前兩天聽人說,這裡需要打下手的雜工和丫鬟,他就興致勃勃地過來,想一試身手,看能不能來混口飯吃。
今天過來一看,他不禁苦笑不已。這劉府的後院門口,早已聚集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前來應聘者不下數十人。
人羣裡,還夾雜着不少穿着打扮,都算不錯的妙年女子;也有幾名氣度不凡、自信十足的文雅書生…等等,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爲了謀得這份生計,這些人都下足了功夫。他們一個個穿着合體,舉止言談都很有禮數,都儘量保持着自己的高傲,不遺餘力地展現着自己好的一面。
和這些人一比,雖然長得英俊端正,但穿着簡陋不堪,有些破舊的三皮,明顯就缺乏了吸引力。更何況他人窮志短,身上穿的衣物,還是找人借的,完事了還得還給人家呢!
等了很久,當他覺得度日如年,想要打退堂鼓的時候,聽到後院裡面,一個不痛不癢的聲音叫道:“三…三皮”。
“呵呵,這是啥名?”
“哈哈,這名真怪…”
……
原本還算安靜本分的衆人,經此一鬧,氣氛也活躍了不少,其中也不乏嘲諷,看不起,嫌棄…等等討論聲。
三皮咬了咬牙,不去理會他人,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進去後,他被帶到了一間簡潔明亮的小隔間裡,正中間放着一把椅子,顯然是爲他準備的。不等對方開口,三皮就有點拘謹地坐了下去,擡頭看着對面坐着的兩人。
一個很文雅秀氣的年輕女子,正面帶笑容看着三皮。
來前,三皮也稍稍打聽過,她叫虹媛,是劉府最得劉老爺寵信的丫鬟之一。
而另一位則是個面帶不耐煩,和不屑神情的中年男子,他是劉府的管家劉順。
可能是同性相斥的心性,三皮對那位可以決定自己飯碗的劉管家,沒怎麼在意,而是美豔的虹媛,,讓他多少有點矚目。
也許是多少有點自卑,三皮一見了貌美的女子,就有點緊張拘束,雙眼的視線,也不自覺地掉到了地上。
正當他想入非非的時候,丫鬟虹媛開始了提問,有關的姓名年齡過後,就問得細了。
“請問你會點什麼技能?”
三皮猶豫了半天,有些不情願地回答:“沒有…”
這是他最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但每次都回避不了這個問題。
雖然從小出生在莞平城,家境還算可以,但兒時父母不知所蹤,自己當時又年幼,殷實的家產也一落千丈。後來,又無緣無故被人趕出了自家的門,最終淪爲了乞丐。
爲了活命,他啥都幹過,還跟着一名藥農,去荒山野嶺裡,混了三年。
沒有過硬的技藝,就相當於沒有安身立命的依靠。
三皮雖明白這點,但也是有力無處發揮,現在,也只好暫時以混日子,打發時光了。
“那你以前給人當過傭人嗎?”
“沒有。”
“那你會些什麼呢?”
“我在山上採過三年的草藥,後來又在街頭,賣過三個月的草藥。”
“但這和在本府做雜工是兩回事…”管家劉順黑着個臉,沉不住氣地發話了。
“我知道,但我幹過很多活,也吃過很多苦。我幫人洗過衣服、挑過水、給人家倒過馬桶……你們就讓我試試吧!只要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三皮越說越激動,幾乎要下跪求他們了,想到自己吃過的那麼多苦,他眼眶都溼潤了。但看見劉順的臉色,他內心一嘆,知道自己今天肯定又沒戲了。
就在這絕望的時候,丫鬟虹媛有些同情地問他:“你在城裡有關係嗎?”
三皮一聽,又一陣激動,恨恨地說,“沒有,但我可以去試,去建立嘛!事在人爲,我一定會成功的,另外……”
還沒等他繼續往下說,劉順就打斷了他的話:“算了,虹媛,別浪費時間了,下一個吧,後面的人還有很多。”
丫鬟虹媛點了點頭,有些同情地對三皮微笑着說:“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養閒人。”
看見她迷人的微笑,三皮反倒沒有生氣,還暗自安慰自己,有這個微笑就夠了,何嘗有這麼漂亮的女人,對自己如此微笑呢!
丫鬟虹媛雖然說話很客氣,但手勢一揮,讓門口的小童,準備安排下一個人的神情,讓三皮的心瞬間就涼透了,他知道這次又完了。
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心情,無可奈何地走了,回到了他位於莞平城,南城區的一所荒宅裡。
由於,常年的行乞,他無家可歸,只能住在荒宅裡。
儘管生活如此不堪,可別人的紙醉金迷,也是他的夢想,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但現實往往是無奈的,他卻只能回到自己住的小草窩,躺在骯髒發黴的爛草堆上,一邊眯着眼睛休息,一邊忍飢挨餓。
在他的內心裡,總覺得有錢有勢的人,可以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以欺男霸女。在他們的華蓋馬車裡,或是奢豪的宅邸裡,悠閒地品着美酒,吃着山珍海味,還有僕僕役下人們的殷勤服侍。
而像他這樣的,雖說有些不甘墮落,但落魄至今,連累自己的口糧,也沒有着落。最多隻能算是飢一餐,飽一頓的勉強過活,哪裡談得到“享受”二字。
這真是天不遂人願,怎一個“慘”字,能說得盡,道得完的。
“三皮兄弟,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就當三皮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個三十來歲、外表有些清瘦羸弱的漢子,來到荒宅裡找他。
三皮一看,來人正是借衣袍給他穿的葛根。
這葛根是南城區有名的地痞,兩人經常一起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所以交情不錯,算是他僅有的朋友之一。
“葛大哥,別提了,那裡的宅子,不好混進去啊!”三皮見他來了,連忙招呼他找地方坐。
葛根也不客氣,隨便找個地方,就坐了下去,然後說:“呵呵,沒事,你沒成功,不代表其他人成功不了。”
“葛大哥,除了我,還有其他人蔘與嗎?”三皮顯然對他說的話,很疑惑。
“當然,那塊肥肉可不小,光憑你我二人,肯定吃不下,所以我又找了兩個幫手。”
“那什麼時候行動?”
“就在今晚,我現在來找你,就是想確認一下,你還敢不敢去?”葛根說完,緊緊地盯着三皮,有些期待和觀望。
“他們二人,我認識嗎?”三皮沒有急着答應他,而是詢問起了其他的人。
“到時,你就知道了。這次也是老規矩分賬,如果幹了一票,包你吃一年。”
三皮一聽,幹一票,就能讓他吃一年,心裡頓時活動了起來。
接着,兩人湊到一起,悄悄地商議起了行動的細節。他們交談的聲音,小得如同蒼蠅在叫,顯然是爬隔牆有耳。
但從他們的咬耳交流中,還是可以聽到一些引人注意的字眼,如後花園,埋藏和箱子。
很快時間就到了晚上,外面的天色,黑了下來。
葛根帶着三皮,一路謹慎地穿行在幽暗的街道上,他們儘量避開着行人,慢慢地朝着一個方向,悄悄地摸了過去。
兩人一路小心翼翼,都沒有開口說話,在背光的黑暗裡,尋找着前行的路徑。
“就是這裡……”
黑暗中,鬼鬼祟祟的他們,來到了一座大宅院的一處牆角。
三皮擡眼一看,有些眼熟,立馬就認出了這是那裡,以及宅院的主人是誰。但他沒有聲張,繼續跟着葛根,潛伏在牆角的根部。
到了此處,葛根帶着三皮,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他們似乎在等候着什麼。
時間就這樣,慢慢地過去。
一直到了三更時分,院牆裡面,傳來了一陣貓叫。
“喵……”
那聲音很輕,若不仔細聆聽,更本就聽不到。
這深更半夜,夜貓出來抓老鼠,一聲貓叫,應該在平常不過了,一般人也不會太過在意。
但葛根聽了,卻是非常的重視,只聽他也學着叫了一聲。
“喵……”
聲音同樣很輕,很小,如同夜行的野貓,在回覆另一隻家貓。
“啪……”
這時,牆頭上扔下了一根繩索。
葛根連忙讓三皮扯着繩索,先爬了上去,他隨後也爬上了牆頭。
牆頭後面,則是一架木梯,兩人又順着木梯,到了院牆內。
三皮落地後,發現已有一人在此等候。經過短暫的打量,他發現這人個頭不高,五短身材,穿着一身緊身的黑衣,臉上還蒙着一塊黑布。
葛根見他盯着蒙面人看,小聲地說:“他是錢豹,錢二哥,我們跟着他去就行了。”
蒙面的錢豹,沒有去理會葛根和三皮的對話,自己並徑直向前走去。
葛根也不氣惱他的輕視,拉着三皮就跟了上去。
三人在在院裡,左轉右轉,一路偷偷摸摸,來到了一處滿是花卉的院落。
院落裡,濃密的花香,讓慌慌張張到此的三皮,猜測出這是一座花園。
此時,夜空裡一片的漆黑,而這座花園裡,卻有一抹的微光,在幽暗中飄忽。
三皮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盞昏暗的燈籠,從花園的深處,飄了過來。
“葛老弟,你們終於來了?”
花草叢中,一個和錢豹一樣打扮的蒙面人,提着燈籠走了過來。
三皮一看,驚訝地發現這人雖然蒙着臉,但他的身形外貌,自己似乎在哪見過,只是一時半會,他還認不出是誰。
“錢大哥,不好意思,來晚了!”葛根說完客套話,不忘給三皮又介紹了一下,告訴他:“這是錢虎,錢豹的哥哥。”
“這位並是三皮兄弟吧!不錯…不錯…”錢虎聽葛根介紹自己,也跟三皮打了個招呼。
怎麼會是他?聽着錢虎問候自己,三皮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還不敢確認會是那個人,因爲他今天中午,在這座大宅院裡,和那個人見過面,還交談過幾句話。
而且,當時的他,也正是被那個人否定了,自己混口飯吃的機會。
雖然暫時無法確認錢虎的身份,且現在也不是深究的時候,但三皮還是出於禮貌,給他回了一禮,說:“見過錢大哥……”
“好,好……三皮兄弟,有空再續…”錢虎沒有多說,客套了一下,並不再理會三皮。
葛根見他們,算是認識完畢了,並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像是想找出點什麼東西,就問錢虎,說:“錢大哥,東西在哪?我這就開始吧!不然時間上,可能來不及了。”
“不急…我們還是先辦正事的要緊……”錢虎說着,看了一眼三皮,似乎話裡有話。
三皮被他這麼一看,心頭不由自主地一陣心慌,緊接着他的嘴,就被一隻臭烘烘的大手,給矇住了。
原來就在錢虎的話音,剛落下的時候,一旁的錢豹,卻已經動起了手。只見此時的他,悄悄地摸到了三皮的身邊,在不容三皮察覺的情況下,快去伸手封住了他的嘴。
而葛根見狀,不僅沒來過來救三皮,反而是拿出了一根繩索,把三皮捆了起來。
三皮想反抗,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太小,根本不是錢豹的對手,他想掙扎,但掙扎不了。
等三皮被錢豹,用一塊骯髒的破布,堵住了嘴;又被葛根綁成了糉子後,錢虎纔開口對三皮說:“三皮兄弟,你不會出賣我們吧?這事你也有份,不然以後這莞平城裡,可沒有你這號人……”
他說完,並帶着錢豹和葛根二人,走進了花園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