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官渡亭失火
江邊鎮東南,大約半里左右的並是黃江,在一大片的淺灘上,這裡有官府設立着一處渡口。
論規模,相比以私營性質爲主的碼頭鎮上,那個小小的渡口碼頭,這裡不知大了多少倍,光是佔據的面積,就達到了數百畝之多。
碼頭上每日停靠的船隻衆多,其中除了不少的漁船外,還有一些的商船,和官府用於運送貨物的貨船。
所以,在碼頭邊上,還專門建有幾間房舍,那是管理碼頭的衛士們,日常辦公的官渡亭。
此時,已到了傍晚,天色暗了下來。
官渡亭這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數十個青壯的漢子,扛着一袋袋的大麻袋,來來回回,往返於五艘大貨船與碼頭之間。
在周圍火把的光亮下,他們揮汗如雨,雖然忙忙碌碌,場面卻不怎麼和諧,顯得極爲的混亂。
“還有多少?”
忙碌的身影中,有個扛着麻袋的漢子,低聲詢問着旁邊的人。
“按照現在的進度,估計還有一個多時辰就完了。”身旁的漢子,同樣低聲地回答了他。
“好,江家兄弟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大哥放心,他們已經準備妥當,一切按計劃行事。”
“楊參將他們呢?”
“已經通知了,回信說都安排好了。”
“好……”
他們二人,簡單地閒聊過後,各自分開,各忙各的去了,沒有再繼續交談。
不遠處,在官渡亭正中央的大堂裡,燈火通明,人聲了了,正有四人在喝酒。
他們分別是莞平城的糧士官張桌,江邊鎮的鎮長李文明,還有二人坐在酒桌的下首作陪,正是莞平城西城守尉府的衛士長李志,和官渡亭的亭長李宏。
酒足菜豐,四個人的酒局,下酒菜倒是不少,足足擺滿了整整的一張八仙大桌。
而且,還都是些珍希之物,什麼山豬野味,什麼鱘魚水產,什麼野鴿飛禽……等等,品類繁多,菜式齊全,沒有一樣是尋常的菜餚。
這次徵糧之行,已經接近尾聲,他們四位主事之人,都很高興。
坐在首位的張桌,此時滿臉喜色,端着酒杯,對李文明說:“李公,來…本官敬您一杯酒。”
李文明陪他喝了一杯酒,心情也不錯。他看張桌現在是滿面的春風得意,與剛來江邊鎮時,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並說:“張大人,這次徵糧利國利民,回城後,我那堂兄肯定會另有封賞。”
“這也要多謝李公,要不然哪能三天不到,就籌集到了八十車的糧食,能順利完成城主之託。”
“哪裡…哪裡…老夫只是出了點綿薄之力而已,不像大人不辭辛苦,日夜操勞…”李文明也不置可否,謙虛奉承了幾句。
他們兩人,又喝了幾杯,相談甚歡。
就這般,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吃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李文明說:“昨晚若是不下雨,估計今天糧食都已經在江上了。”
張桌吃了口菜,不以爲意,說:“呵呵…下雨也乃正常之事,只要我們按時把糧食裝船,運到對岸五里外的江凌渡,就算完滿了。”
李文明說:“這次不如讓犬子陪同張大人,一起去江凌渡,協同你們把這五艘船的糧食,交付給黃江州的運糧船隊,你看如何?”
說話間,他還有意給坐在下首的李宏,使了幾回眼色。
而亭長李宏,這年級不大的少年,外表看起來像個文鄒鄒的讀書郎,人卻一點都不精明,完全沒有理解李文明的用意。
倒是把李文明急得不行,不得不用腳踢了一下他的腳。
李宏這才醒悟過來,並有模有樣地端起酒杯,給張桌敬酒,嘴上說:“張大人,我們都是自己人,我爹幫您,也等同於幫我伯父他老人家,這次侄兒,定當協助好大人。”
“對對,李公子說的對…呵呵…都是一家人。”張桌起初一愣,隨即笑着,跟李宏喝了一杯酒。
李宏喝完杯中酒,卻沒有再開口,自顧自地吃菜去了。
一旁的他爹李文明,看他半天就憋出了這麼幾句,不禁搖頭不已,對兒子的言行,他是大爲地不滿,但又沒得辦法,誰叫他生了這個有些呆傻,腦袋不怎麼靈光的兒子呢!
張桌是何許人也,看在眼裡,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也不說出來,只是一個勁地誇李宏。說他鎮守官渡亭,把渡口碼頭管理得非常的好,等回城後,一定在城主面前多說一說,好讓城主給他提升一下俸祿啥的。
把個李文明聽了,歡喜不已,又拉着張桌喝了幾杯酒。
下首的李志,也不甘寂寞,分別給他們三人敬酒。
酒桌上,就屬他官低人微,雖說也姓李,但跟城主李騰飛隔了好幾輩,不在覈心的關係網裡面,現在能跟在坐的幾位大人一起喝酒,正是他套近乎地大好時候,說不定日後,能關乎到他的升遷問題。
只聽他說:“各位大人,這次出城來徵糧,我手下的弟兄們,在幾個地主富戶家裡,搞了點好東西,回頭我讓人給府上去,算是下官的一點心意。”
張桌一聽,眼睛一亮,也不問什麼東西,並對李文明說:“呵呵,李公您看,我說李衛士長會辦事吧!”說完,他又對李志笑着說:“也算你有心了,不枉我特意帶你出來一場…哈哈…”
李志連忙起身行禮,感謝張桌的提攜之恩。
身處高位的張桌,很享受來至下級官員對自己的阿諛奉承,也一一爲他許諾,好趁機拉攏人心。
酒局上,衆人各有所獲,喝酒交談,氣氛融洽,每個人都很高興。吃喝的過程中,他們又聊了一些這次徵糧的細節,也算是作了一下總結性的言論。
這次能圓滿解決八十車的糧食,張桌可是動用了鐵血手段,在李文明的建議下,他命令李志帶着一百多名衛士,分頭行動,直接到那些不肯主動交糧食的地主富戶家裡,強行搶糧食。
雖然如此,八十車的糧食,沒能湊夠數量。於是,他們又對普通的百姓人家,也進行了一次較大規模的洗劫。
當然,徵收的糧食,到最後肯定會不只那八十車,這都是慣例,多出來的糧食,基本上會被他們據爲己有。除此之外,衛士們順便搶點其他的東西,也是無可厚非、避免不了的事了。
江邊鎮的百姓們,本來家中的餘糧不多,現在又被他們搶走了種糧,和果腹的口糧,幾乎一夜之間,導致這個原本還算富庶的產糧重鎮,一下子陷入了饑荒的境地。
人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家的口糧,被城裡來的衛士們搶走,心裡那個氣啊!恨不得上前拼命,阻止那些沒有天理的無恥之徒們,好誓死保衛自己的糧食。
但面對全副武裝的衛士們,老實巴交的百姓們,卻退縮了。因爲,在莞平城地界上,一直流傳着一條非成文的規定:一旦犯了法度,不論大小,何種身份,官府的衛士們,並有權捉拿犯法之人,賣給礦場去做礦奴,除非你花重金贖身,方纔能限免。
正是有這條不成文的規定在,所以,官兵民反的事,在這裡是不可能隨便發生的事。
張桌正是深知其中的道理,他纔敢在江邊鎮如此的肆無忌憚,外加和鎮長李文明的合計,二人共謀私利,就更加讓他得意忘了形。
酒局過後,張桌讓鎮長李文明帶他去了鎮上的花樓,說是想好好放鬆放鬆。並留下了李志和李宏二人,守在官渡亭,讓他們時刻留意糧食的裝船過程,和整頓好衛士們,保護好幾艘貨船。
江邊鎮除了是個產糧重鎮,還是個名副其實供商旅們歇息的地方。雖不是黃江上商船貨船停靠,和經商必經的大型渡口重鎮,但也有些規模。
鎮上也有一家供有錢人消遣的地方,名字就叫花樓,裡面可以飲酒作樂,可以耍錢賭博,也可以尋花問柳。
這花樓,是鎮長的私產,據說他是效仿了城主李騰飛,爲了收斂錢財,並在這江邊鎮上,位置最好的地段,建了這座集妓院、賭場和酒館於一身的花樓,把三種不同的娛樂環境,合併在了一起。
平時的生意,還算過得去,畢竟江邊鎮上有錢的人不多,除了做他們的生意外,花樓還招待來至城裡的客人們,以及過往的商旅。
深夜四更的時候,一陣難忍的腹脹,把張桌從溫柔的夢鄉里,驚醒了過來。於是,已經醒過酒的他,推開抱着他睡得正香的兩名少女,起身要去上茅房。
起身時,張桌很是小心翼翼,深怕驚醒了那兩名少女,看着她們熟睡的樣子,他心裡很是舒服。她們面容姣好,睡態萌媚,又是年僅十三的花季少女,據說是鎮長李文明,特意爲他安排的幾名處.女之一。
張桌也是個久經風塵的人,想過這次徵糧結束後,並帶着她們一起回城,不枉她們的陪寢服侍一場。
上完茅房出來,頭腦還有些昏沉的張桌,來到外面透透氣,不想剛走到一處轉角的牆根時,一道黑影迎面襲來。
接着,他感覺頭部劇痛,眼冒金花。一陣陣地天璇地轉後,兩眼一黑,他並昏死了過去。
而另一邊的李文明,由於年老體衰,又精於算計,一直睡眠質量都不好。此刻,他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折騰了好久,才睡了過去。
可是,沒等他睡多久,約莫五更天的時候,突然,一陣驚呼聲吵醒了他。
“爹…你快起來。”
李文明豎起耳朵一聽,發現是自己的兒子李宏,在房外叫喊,不禁惱怒,並罵道:“小犢崽子,老子剛睡着,你就來瞎叫…”
屋外的李宏,此時顯得很焦急,哭喪着臉,磕磕絆絆地說:“爹…不好了,貨船…貨船都不見了!”
“什麼?”李文明一聽,連忙從牀上爬起來,胡亂穿了件衣服,出了門。看到門前的兒子,就問他:“怎麼會不見了?”
李宏說:“三更天時,我起來撒尿,卻看到官渡亭失火了,並趕緊跑過看,發現貨船不見了。”
“那李志人在何處?”
“李兄正帶着衛士們,在撲滅大火…”
李文明聽後,氣急敗壞地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救火…張大人知道嗎?”
“張大人,他…”李宏看他的老爹發火,心裡害怕,話也說得吞吞吐吐。
“他怎麼了?”
“張大人,不見了,據跟他同牀的兩個女孩說,他是被人裝進麻袋裡,帶走了。”
李文明聽到這裡,只感覺頭重腳輕,整個人搖搖欲墜,讓他的兒子扶着自己,向官渡亭趕去。
等到了官渡亭,這裡已是一片的火海,大片的房屋木舍,和不少停靠在碼頭上的大小船隻,正在被大火無情地焚燒吞噬,多數已經燒得是面目全非。
衛士們和附近的的百姓們,正在忙着滅火,人聲吵雜,叫罵聲,哭喊聲,隨處可聞,場面是混亂不堪……
李文明看到此情此景,不覺一陣地頭皮發麻,他拉着一名正在滅火的衛士,問他:“怎麼回事?你們李衛士長,人呢?”
那個衛士一看是鎮長,連忙慌慌張張地說:“李大人他帶着幾十個弟兄,架着快船,前去追擊盜賊了。”
“什麼?哪來的盜賊?”李文明聽了,頭都炸了。
“剛纔,突然殺來了一夥人,他們不由分說,一來就開始到處放火,我並被安排去救火了…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們就控制了那五艘裝着糧食的貨船……李大人並帶着弟兄們,追了過去。”
“對方來了多少人?”
“場面太過混亂,大約有五六十人吧!”
“飯桶…你們一百多人,怎麼就打不過人家五六十人…咳咳…”李文明越說越生氣,說着說着,就開始不停地咳嗦了起來。
那衛士接着說:“原本我們在官渡亭這邊,安排了全部人手,日夜不分地站崗守衛,亭長大人覺得我們很辛苦,並關照大夥吃喝了一場,不想大夥們多喝了幾杯,就……”
“噗……”
還沒等那個衛士說完,李文明突然吐了一口悶血,抓過身旁的兒子李宏,氣急敗壞地吼道:“又是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兔崽子,你怎麼成天給老子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