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說辭

原本對對楚行雲心存偏見的太后,望着眼前這個,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坦誠利落的女子,不由得生出了幾分若有似無的好感,“好,哀家就聽一聽你的說辭。”

周氏面上一慌。

而老夫人則暗暗捏緊了拳掌,一雙渾濁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楚行雲,她相信,就算說出真相又如何,沒有人可以爲她作證,太后,更加不會無端端站在她的那一邊。

而舒貴妃,同樣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就算說出來又如何,言舒殿內,裡裡外外都是她的人,早已經是同執一詞,絕沒有任何紕漏可查。

楚行雲淡淡一笑,“自父兄爲國捐軀,臣女在府中難免身份尷尬,遭人厭棄也是在所難免,舒貴妃有退婚的要求,也是情理之中,千不該,臣女一時糊塗,當衆尋死膩活,差點撞柱而死,舒貴妃怕背上逼死忠良之後的罪名,冒着大雨就將臣女送回了侯府……”

言辭一頓,楚行雲的目光,不禁落到了周氏的臉上。

周氏心頭一跳,比起楚天正,她也不好不到那裡去,額頭已經是冷眼涔涔。

“然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臣女極其狼狽的被送回家中,迎來的不是親人的寬慰,而是大伯母周氏,帶着下人,拿着棍棒,將臣女強行轟出了家門,太后也應該記得,那個時候,天還下着大雨。”

昨日的雨有多大,衆人心知肚明。

太后面色微動,着實在楚行雲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瞞騙做假的痕跡,小小年紀,能夠做到這一步,要麼是心機深沉,要麼,就是真的受了冤枉。

但太后還是,多問了一句,“那你可有證據?”

“不錯,凡事都要有證據,”舒貴妃冷笑,“行雲,你以爲紅口白牙就可以顛倒是非嗎?本宮說過不與你計較,你卻偏要執迷不悟,那便休怪本宮不念舊情了。”

是的,她沒有證據。

這是在場所有人都非常堅定的事,所以纔會有恃無恐。

但,楚行雲卻笑了,“臣女雖沒有證據,卻有證人。”

舒貴妃嗤笑,“你想說你的那個貼身丫鬟,墜兒嗎?可惜,貼身之人的證言,不足以成爲證人。”

“原來舒貴妃也明白這個道理?”楚行雲望着舒貴妃穩操勝券的嘴臉,心中無悲無喜,依舊用她冷冽如水的聲音,緩緩的道:“只是臣女說的證人,並非臣女的貼身之人,反而是個與此事無關的人,而這人個的話,想必太后必然信得過。”

與此事無關的人?

“誰?”

“榮國公府的雲二公子。”

聞言,太后忍不住一陣詫異,“你說千兒?怎麼可能……”

當今的榮國公,正是太后的親侄兒,至於楚行雲口中的雲二公子,則是榮國公府的庶出幼子。別看庶出,卻是命比金貴,據說此子三歲識字,五歲吟詩,八歲,便可臨摹當代書法聖手的筆跡。

一直是被老國公,捧在手心裡長大。

而長大後,又因相貌出衆,天人之姿,一致被評爲了北燕第一美男。

太后作爲長輩,自然對這位族中的後起之秀,喜愛有加。只

是在太后的印象裡,那位雲二公子,一直是個性子沉靜的,從不搭理旁人家的閒事。

“荒謬。”

這次就連老夫人也沒能把持住,“雲二公子怎麼可能會牽扯其中。”

楚行雲微微一笑,絲毫沒有避讓,“祖母難道不知道,這便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在大伯母將孫女趕出家門的時候,剛好就被路過的雲二公子看到,孫女在大雨中,還受了二公子一傘之恩……我只想說,事到如今,祖母還要聯合外人冤枉孫女嗎?”

“什麼……”

聞言,老夫人沒怎麼樣,周氏卻是嚇的渾身瑟瑟發抖,趕嫡女出家門,原本只是家醜,但若繼續下去,鬧不好就是欺君呀。

楚天正也慌了手腳,他滿目的希翼的望着老夫人,好像在說,認了吧,此事該了還是趕緊了了吧,他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心理折磨了。

這楚家老夫人聰明一世,恐怕最糊塗的就是,得了這麼一個孬種兒子跟兒媳。

楚行雲見老夫人依舊面不改色,不覺笑道:“祖母,咱們好歹一家人,就算你們對孫女不仁,孫女也不能對您不義呀,今日只要把事情說開了,還孫女一個公道,孫女必然不敢追究。”

“你……”

讓他們承認冤枉楚行雲,那不是當衆承認欺君,就算不追究,那今後忠勇侯府的一門忠烈,算是徹底的毀了。老夫人實在想不到,楚行雲居然可以這麼狠,絲毫不顧念自己的將來。

可是,她很快轉念一想,雲二公子的事,還未被證實,以這小賤人現在的聰明,說不定是拿話哐他們的,若自己認了罪名,豈不是中了她的計策。

老夫人望着楚行雲篤定的神色,心中實在拿捏不定,但她更願意相信前者。

“命婦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行雲你有證人,大可傳上來對峙便是。”

楚行雲冷笑,果然還是老骨頭難啃,不見棺材不掉淚,當即轉身,又朝文成帝拜了一拜,“請陛下還臣女一個清白。”

文成帝雖打着爲忠良之後的旗號爲楚行雲做主,但自始至終,他都似乎在扮演着看戲的態度,既然此事已經到了這一步,自然願做這順水一推,“傳,雲二公子進宮。”

“是。”

真的要傳雲二公子嗎?周氏跟楚天正,都面露惶恐之色。

老夫人一時心中更拿些不定,她暗暗扯了周氏一把,低聲喝道:“慌什麼?雨下的這麼大,街上怎麼可能會有人,這丫頭哐我們呢,哼,等着吧,等雲二公子來了,她的謊言,自然不攻而破。”

最後一句話,其實更像是老夫人的自我安慰。

其實楚行雲的心中,也是拿捏不定的,昨日她受那人的一傘之恩時,匆匆瞥了眼那馬車上的標記,暗暗記在心中。進宮前,她還特意問過一個太監,確認,應該是榮國公府的標記。

而那標記,必須是榮國公府的主子纔可以用。

榮國公本人是不可能。

當時下那麼大雨,女眷也不可能。

最終,她將目標鎖定在了榮國公的兩個兒子身上,究竟是雲大公子,還是雲二公子?

楚行雲心中也沒個總數,但根據她記憶中,最那兩位公子的傳言,她終還是偏向了雲二公子。

如果,一會兒喧進宮的雲二公子,不是增她傘的人……

在一不可再二,恐怕,她真的就要自認倒黴了。

“地上涼,楚小姐還是先起來吧。”

一聲悅耳的聲音傳來,楚行雲愕然擡頭,就見之前插過一次嘴的玲貴妃,正笑吟吟的望着她,說實話,從之前到現在,她還真沒注意過這個女人。

此刻她正膝蓋痠痛,要她起身,不覺心中一暖。

太后這時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起身吧,若你是冤枉的,哀家必還你一個公道。”

太后的口氣,較之一進門的嚴肅,已經微微軟和了幾分,隨後,她擡眼,別有深意的望了眼老夫人,音色不冷不熱,“楚老夫人,哀家是看在你我年少的交情上,爲你主持公道,切莫,讓哀家失望呀。”

太后爲人雖嚴厲,卻並非糊塗的老太太。

老夫人一愣,心中更加不安,但面上依舊一切如常,“命婦不敢。”

大概半柱香的時間過後,外面,再次傳來那高亢的通傳聲:“和順王爺到,雲二公子到。”

和順王爺?

楚行雲下意識的一愣,而她的眼角,敏銳的察覺到,文成帝在聽到這位和順王爺的時候,輕輕的皺了皺眉,似乎,極不喜歡見到此人。

“和順王回來了?”

太后隨口問了句。

文成帝一笑,好似想起了一個,自己頗爲苦惱的人一般,道:“這小子向來神出鬼沒,朕也捉不住他的尾巴,誰知到他現在又從那裡鑽出來的。”

太后不悅的一抿嘴,“也就你縱容着他。”

說話間,殿堂外,一前一後已經走進了兩道風姿絕然的身影。

楚行雲擡頭望去,冷冽的五官,登時訝異的呆在那裡,原因無他,只因,這迎面徐徐走進的兩名男子,生的實在是……說貌比天人,似乎都用錯了詞。

只見行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紫衣,腰纏玉帶,頭束銀冠,典型的北燕貴族打扮,但一張臉,卻彷彿精美的大理石雕刻,墨眉如鋒,眸若寒夜,脣若點霞,若有若無的,還泛着幾分,孩童與成人間的,那種特有的邪氣。

這一路行來,整個人更是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風流之氣。

彷彿天生就是縱意花叢之人,但偏生,他深邃的眉宇間,卻蘊含着一股,尋常人高不可攀的貴氣,恍如絕顛之上的一株紅蓮,看似妖嬈,卻生人勿進。

而行走的在他之後的,則是一席白衣,神若星月的俊美公子,至於他有多俊,楚行雲一時竟是尋不到合適的字眼,只見他眉心一點硃砂痣,恬靜得宜間,恍如誤入人間的仙童,清華灼灼,瀲灩生姿。

他此刻未笑,但楚行雲毫不懷疑,這般男子,若是一笑,必是風華絕代,無人可及。

果然無愧爲,北燕第一美男之稱。

只是據傳言,這樣的男子,竟是由榮國公的一名小妾所生,楚行雲倒是奇怪,究竟是何等樣的小妾,才能生出這般超然的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