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
她的面上,盡是不安之色,只喚了林雪茶的名號,卻是遲遲不肯往下說。
林雪茶拿眼看她,理了理衣襟,毫不在意的道。
“做什麼慌慌張張的,有事慢慢說。”
聽林雪茶此言,聽竹心裡又急,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郡主,昨兒夜裡,發生大事了,夫人好像是見鬼了,如今正找着法師,來府裡驅鬼呢。”
林雪茶點了點頭。
她掀開薄被下榻,隨口問,“然後?”
聽竹見她這幅興趣缺缺的模樣,更是急的不行。
“夫人,夫人要驅的鬼,是郡主的生母,是華蘭夫人!”
“哦――”
林雪茶很給面子的挑了挑眉,“她打算怎麼驅?”
聽竹簡直有點,恨鐵不成鋼。
“郡主,您就不能稍稍長點心,不論夫人怎麼驅鬼,那驅的鬼,都是郡主的生母,誰知道夫人安的是什麼心思,今日一早,她一個人躺在地板上,身上蓋着的,卻是一幅畫,也許,郡主還不知那幅畫的來歷,那是當年,華蘭夫人的自畫像。”
“華蘭夫人的畫功極好,很少人,能將一個人的神韻,畫的那般惟妙惟肖,夫人如今便一口咬定,昨夜華蘭夫人曾經來找過她,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還傳進了宮裡,便連皇后娘娘,也遣人來看,究竟是發生了何事,郡主您就一點也不好奇麼?!”
好奇……
林雪茶的眉梢微微挑起一抹流光。
她漱了漱口,修長的手指在乾淨的手帕上,輕輕的抹了抹。
須臾,她的脣角勾起一抹淡笑,笑意有些意味深長。
“當然好奇,本郡主的生母,十年都不捨得來看本郡主一次,如今,怎就捨得去見了母親,走罷,咱也出去瞧瞧。”
兩人走出了院子。
聽竹說,安平侯夫人,重點在她的院子附近,讓驅魔大師,幫她驅鬼,而在供奉冷華蘭的地方,卻是香燭紙錢不斷。
林雪茶笑,“一邊幹着害鬼的事情,一邊做着討好鬼的事情,我倒也真不知,該說她些什麼好。”
聽竹癟癟嘴,一臉嫌棄的說。
“兩面三刀之人,有什麼好說的。”
林雪茶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話。
兩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安平侯夫人的院子外。
只見院內火光接天,滿地黃符。
驅鬼的大師,雙手交疊,呈十字狀。
模樣看起來,那是異常在行。
他閉着眼睛,口中唸唸有詞。
唸了半晌,他倏地睜眸,一個大喝急急如律令,手中不知倒出了什麼,置在他眼前的符咒全部自動燃燒了起來。
衆人在一旁看着,眸中皆染上了崇畏之色。
安平侯夫人就站在院子中間,由林雪玉攙扶着。
她的面上,不僅有敬畏之色,還隱隱帶着點欣慰與放鬆。
放鬆?
林雪茶不冷不熱的視線,在她的面上掠過,隨後收回。
她清悅的聲線,隨後在聽竹的耳畔響起。
“初回帝京之時,五王爺賞的黃金,還有罷?”
那聲音不大,很明顯就是壓着聲線說的。
聽竹瞟了一眼四周,見沒什麼人注意她們,便也小聲回道。
“自是有的。皇上賞的白影千兩,還有,五王爺賞的黃金萬兩,奴婢都不敢動,夫人亦沒有那個膽子,收了郡主的財務。”
林雪茶的視線,瞥了一眼正在搗鼓着什麼的,驅魔大師。
她朝聽竹道,“去取二十兩黃金過來,十兩黃金一袋,分兩袋,記住,動作要快,要隱蔽。”
聽竹聞言稍愣。
她看向林雪茶。雖不明林雪茶的用意,卻還是點了點頭。
“奴婢這就去。”
不過片刻。
聽竹便氣喘吁吁的,跑回到林雪茶的身邊。
她將裝着兩袋相同份額的黃金,不動聲色的遞與林雪茶,林雪茶收了起來。
她看了會驅魔大師,隨後,視線又望向安平侯夫人,沉默不語。
聽竹小心翼翼的問道,“郡主,拿這些金子,是想要做什麼嗎?”
“嗯,難道你不覺得,有錢能使鬼推磨麼?”
林雪茶輕描淡寫的道,眸中的神色卻是閃爍不定。
“如果,那位大師一直說,母親的院裡有鬼,而且就躺在母親的身旁,時時刻刻盯着她看,不知道母親,是否會驚嚇過度,重病一場……”
聽竹登時就張大了嘴巴,良久之後,她才緩緩點了點頭,眸色崇拜。
“郡主,你真是越來越聰明瞭!”
是啊。
如果,郡主能夠用金子,將那個驅魔大師收買了的話,到時候,郡主想跟安平侯夫人說什麼,就說什麼。
神鬼之事,向來都是子虛烏有。
安平侯夫人偏要說有,那就給她有。
郡主若是能,藉機嚇唬嚇唬她一場。
屆時,就算不能把她嚇得傷殘致死,亦能將她嚇得重病臥榻,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可謂是,好謀算。
……
等了驅魔大師一會,法事還沒有辦完,林雪茶似是沒有耐心的,捂着脣便又回了院子。
臨走前,她吩咐聽竹,待法師做完法事之後,便將他帶到院內來,她要獨自,與他談個條件。
聽竹忙應好。
林雪玉與安平侯夫人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在林雪茶回了院子後,有一個身着淺綠色衣着婢女,走上前。
與林雪玉附耳,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林雪玉點了點頭,隨後,朝女子柔柔一笑,揮手示意她退下。
聽竹心思不多,也只敢在院外旁看着,不敢走上前。
林雪玉的餘光,瞟向了她,視線定定的落在她身上一秒,有些揚脣,笑道。
“孃親,魚兒好像,快要上鉤了……”
林雪茶走後,安平侯夫人的神色斂了斂,鳳眸冷意蔓延。
“她的膽子還真大,竟敢裝神弄鬼來嚇本夫人!”
林雪玉脣角微牽。
她的笑,素來都是清清淡淡的,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卻也靠近不了分毫。
“也只是雪玉的猜測罷了,畢竟,這世上沒有真的鬼,只有,來者不善的人。”
安平侯夫人冷冷的哼了一聲。
“多虧有你點醒我,昨夜我看她知道的很多,還真的是作了真,卻是忘了,她女兒曾經也是有過記憶的。
倘若,她女兒根本不曾失去過記憶,那,我自當上報皇后娘娘,不能再繼續留着林雪茶,胡作非爲了!”
林雪玉只是笑笑,並不應話。
安平侯夫人卻是越想越氣。
倘若昨夜,當真不是冷華蘭,而是林雪茶的話。
那她昨夜,便是被林雪茶當猴一般耍。
想想都來氣。
她望着不斷動作的驅魔法師,眼神陰冷嚴厲,從她喉間裡發出來的聲音,咋一聽,竟比昨夜那抹白影詭異的笑聲,還要陰森恐怖些,令人心驚膽顫。
“若她當真是拿錢,去收買法師,繼續讓本夫人慌着亂着,還如此惡毒的,想要本夫人大病一場,性命堪憂的話,本夫人,決計不會饒過她!”
五王蘇安聞訊,立馬喚上代史李初然,一同趕了過來。
畢竟,是他的心上人的母親撞邪了,他若還想抱的美人歸,自然該在安平侯夫人面前,多加表現。
會喚上李初然的原因,是因爲,李初然能幫他想對策,替他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
而,安平侯夫人與後宮之主的關係不錯。
知她出了大事,便遣人來看看,回報之後,覺着事態有些嚴重,畢竟那個鬼,是她當年的貼身婢女,便想遣人,一直跟進此事。
太子蘇堇毛遂自薦,自行來了安平侯府,瞧瞧此事究竟是真,還是假……
若此事是假,他又睿智,能看出什麼不同來,而後揪出幕後黑手,給安平侯夫人壓驚報仇,已算是好事一樁。
若此事是真,他乃未來儲君,真龍天威,哪個妖魔鬼怪不長眼,敢往他身上撞去?!
法事做完後,聽竹領着驅魔大師,往林雪茶指定的位置走去。
推開房門,聽竹瞧見林雪茶,正悠閒自在的喝着茶水,不由笑道,“郡主,大師來了。”
林雪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朝驅魔大師微微頷首。
驅魔大師面不改色的,也朝她回了一禮。
林雪茶伸出手,與驅魔大師道。
“大師請坐。”
驅魔大師聞聲而動,坐在林雪茶的對面。
林雪茶看向聽竹,“屋裡沒有熱水了,你喚人打些熱水來。”
聽竹點點頭,她打開了房門,隨手招了一個婢女,“你去後廚,打些熱水來,趕緊的。”
那婢女眸色微動,福了福身子。
“奴婢這就去。”
屋內,林雪茶從袖口上,掏出了不久前聽竹,給她包好的金子。
將其置在桌面上,林雪茶慢條斯理的,解開袋子的口,微微扯開了點縫隙,給驅魔大師看。
驅魔大師不動聲色的,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
然,他的面色卻還是一本正經,“郡主,這是想讓貧道做什麼,也是做場法事麼?”
林雪茶看着他,脣角扯開一抹討好的笑。
“雪茶又沒有同母親一樣,遇上鬼,何以要做法事?”
幽深的好似千年古井一般的雙眸,有淡淡的流光,流轉於眼底,她笑。
“實不相瞞,雪茶是想請大師,幫雪茶一個忙,還請大師,能看在雪茶這點心意上,多多幫襯些。”
婢女送上熱水,聽竹卻攔着不讓她進。
“把熱水給我,你先下去罷。”
“是,聽竹姐姐。”
聽竹對她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入屋,用腳尖將房門重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