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澈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緊緊的抓在孟漓禾的手臂上,那手裡的動作,似乎與他口中的話那樣的不符。
忽然,心裡涌起一陣無力。
他似乎被這個女人影響的太深了些。
理智告訴他,現在,他必須放開她的手,讓她自己選擇。
若是她走,他會給她做好萬全準備。
若是她不走,只要他在,就不會容許任何人再傷害她。
手慢慢的鬆開,終於離開那隻纖細的胳膊。
心裡,卻不自覺的空了一下。
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也不懂的感覺。
只知道,冷靜如他,也有些呼吸不暢。
胳膊不再疼,似乎卻轉移了位置到胸口上,孟漓禾只覺胸口一陣發悶,不由苦笑,她怎麼忘了,這是宇文澈,是沒有任何情感的冷王。
也或許他有,只是全部在責任和道義上。
諸如歐陽修,諸如詩韻,諸如這個趙雪瑩。
不知道剛剛一晃而過的期待是什麼,孟漓禾忽然嘲諷道:“我不是你,答應過的事我會做到,等把歐陽振和詩韻治好,不用你說,我也會走。”
“你願意留下?”宇文澈眼前驟然一亮,語氣中充滿了不可置信,而那眼中毫不掩蓋的狂喜,幾乎差一點讓孟漓禾覺得,這個男人,心底裡也是不希望她走的。
只不過,究竟是爲了什麼,她卻再也不願多想。
因爲,每次的希望似乎都是失望。
甚至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明明提出盟約的是自己,首先提出走的也都是自己,卻似乎想到自己可以擺脫這個莫名其妙的賜婚時,並沒有多快樂。
簡直是煩透了!
孟漓禾甩開這一系列的感覺,定定的看着他:“我要同你一起去見趙雪瑩。”
“好。”安靜三秒,宇文澈開口。
瑩雪閣。
孟漓禾再次站到這張牌匾下之時,只覺有些恍然。
當日,她才嫁過來幾天而已。
一晃,也快三個月了。
時間不快不慢,心情卻完全不同了。
最不同的是,她其實從沒有想過,會和身邊這個男人,同時出現在這裡。
“吱呀”一聲,緊閉的院門被宇文澈從外推開。
院內,並沒有人。
可是斷斷續續的,卻從屋內傳來幾聲低低的哭泣聲,以及趙雪瑩那再熟悉不過的咆哮聲。
“嘭!”一個茶盞落地。
“沒和你說過,茶水要溫的嗎?還有,這是什麼破茶,還不快給我滾去拿今年的新茶!”
趙雪瑩的聲音顯得十分的氣急敗壞。
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說:“表小姐,今年的新茶有毒,現在王府都在忙着解毒,那茶不能喝。”
趙雪瑩冷冷一哼:“有毒?!哼,那把孟漓禾那個賤人毒死了沒有?”
孟漓禾臉色瞬時一冷,這個趙雪瑩果然還是老樣子。
想必,禁閉的這些日子,每天都在詛咒她吧?
她不會認爲,自己就來這麼一次,就能剛好聽到她這樣惡毒的話。
然而,比她臉色更冷的卻是身邊的宇文澈,幾乎是在聽到這話的同時,手下一個發力,屋內的門便被這一凌厲的掌風大力撞開。
屋內的人顯然被這一聲巨響驚到。
宇文澈大步走上前,緊握的雙拳顯示着他此刻有多麼憤怒,那掌心裡傷疤都在這力氣下泛白,足以證明他極力在忍耐。
身後的孟漓禾無聲的嘆了口氣,這條傷疤幾乎是她的軟肋,每每看到心裡就軟一下。
也許,她不該把氣都撒在宇文澈上。
平心而論,若是自己有一個特別討厭宇文澈的哥哥,她大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比較好吧?
何況,是這個情商明顯跟不上智商的宇文澈。
甚至她都不知道,這傢伙腦子裡關於情感的那方面,也不知道開竅了沒。
罷了,冤有頭債有主,希望,宇文澈別太包庇了。
而屋內的趙雪瑩,在看清來人是宇文澈後,臉上一喜,接着卻又想到方纔方纔的話一愣,不過轉念一想,她說的也就是孟漓禾而已,她們最差也是兄妹,他又能遷怒自己多少?
當即又高興起來,表哥肯來看她,那便是自己有機會了。
立刻站起身,揚起一抹笑,故作端莊的迎了上去,與方纔那對下人狠決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表哥。”
一聲甜的發酥的聲音從前面的人嘴裡出來。
宇文澈卻嫌惡的皺了皺眉。
爲什麼同樣都是演戲,孟漓禾卻演的讓人慾罷不能,這個人卻只讓人心生厭惡呢?
“你方纔的話,再重複一遍。”
宇文澈冷冷開口。
趙雪瑩一愣,摸不透他到底是聽到了故意問出,還是沒聽清所以詢問。
偏偏宇文澈的臉色一直都面若冰霜,又無法猜測,只得想了想假意道:“表哥,我剛剛的確在說表嫂,可是若不是她,我怎麼會被關禁閉,上次的事,擺明了是她嫁禍。”
“是嗎?”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方纔宇文澈撞開門後,她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沒有跟着進屋,誰料這個女人竟然沒看到自己,一見到宇文澈便又開始說她,這人的世界裡,就只有這些兒女情長嗎?
而趙雪瑩顯然嚇了一跳,動了動身子,這才發現被宇文澈擋住的身後,赫然站着孟漓禾。
這個女人,怎麼還沒死!
明明,江湖上傳言,逍遙閣從沒有失手過,這個女人,真是命大。
不過,現在她來了也好,如今在私底下,沒有別的下人,表哥也不會顧及到需要對下人交代而處罰自己。
因此,嘴角牽出一抹不屑:“哼,是不是嫁禍,你心裡不是比我清楚?”
孟漓禾上前幾步走到她的眼前,明明個頭兒差不多,那眼神卻無端讓人感覺居高臨下一般的看着趙雪瑩。
“本王妃只是以此人之道還之此人之身。趙雪瑩,逍遙閣的事,你是不是也希望本王妃如此呢?”
趙雪瑩一驚,她怎麼知道?
此事不同於其他事,她也拿不準被表哥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當即故意僞裝成一臉茫然:“什麼逍遙閣?表哥,她在說什麼?”
宇文澈眸光一寒,冷冷的將雪玉琉璃丟出:“趙雪瑩,你竟然將趙家的傳家寶拿去當掉******,可真是有本事!”
趙雪瑩看到這雪玉琉璃果然驚住,如今這般也只能死不承認,當即指着孟漓禾道:“是她!表哥,一定又是她栽贓陷害我!”
宇文澈緊緊的閉上眼睛,當真是不可救藥!
孟漓禾卻是一聲冷笑:“逍遙閣的閣主還在王府,你要他親自過來指認你嗎?”
趙雪瑩的身子一震,逍遙閣閣主在王府?
這怎麼回事?
難道他們早就認識?
“他肯定認錯人了,那個與他交易的根本不是我!”
“是她對嗎?”孟漓禾忽然一指身邊的丫鬟。
她後來有問過凌霄,那個與凌霄閣交易的女子,舉止戰戰兢兢,並不想是大家閨秀所爲。
因此,她纔沒把懷疑對象放到趙雪瑩身上來。
她以爲,這個趙雪瑩身邊沒什麼可用之人,不會有這麼大膽子。
看來,還是自己失算了。
地上原本就跪着的小丫鬟一個哆嗦,卻在趙雪瑩恐嚇的眼神下生生噤了聲。
而趙雪瑩還要再否認,宇文澈已經淡然開口:“二月二十晚間,在城西陳豐當鋪當掉雪玉琉璃,第二日,在餘慶樓三樓雅間交易。”
孟漓禾一愣,她沒想到,宇文澈竟然已經查的如此仔細了。
他,對自己的事,應該也是很上心的吧?
只不過,應該同樣與她一樣,沒想到,那個人是趙雪瑩。
查來查去查到自己表妹身上,想來,他比任何人都要爲難。
“王爺饒命,一切都是表小姐指使的,奴婢若是不從,她便恐嚇要殺掉奴婢一家老小,奴婢不敢不從啊!”
地上的丫鬟,再也忍不住,開始求饒起來。
趙雪瑩一愣,一腳踹在這個丫鬟身上:“你說什麼?吃裡扒外的東西!”
邊說還要邊向丫鬟踹去。
宇文澈忍無可忍,一個擡手,將趙雪瑩揮開幾丈遠,直將她直接揮倒在地。
“表哥!”趙雪瑩這次真的急了,“表哥你聽我說,這一切都是孟……”
“住嘴!”宇文澈冷眸凌厲的掃射過去,“本王今日過來,本就不是聽你解釋的!”接着,冷冷一聲:“夜。”
夜很快現身屋內。
宇文澈接着道:“夜,吩咐下去。趙雪瑩,其罪一,變賣祖宗留下的傳家寶,罰二十大板,其罪二,意圖殺害王妃,罰三十大板。另,將其送至城外百里處的私宅,調三十名侍衛日夜監守,不得私自出宅,不得隨意與人接觸,不得帶貼身侍女,不得請人入宅,一切要稟告本王后做決議。”
孟漓禾一愣,她沒想到,原本宇文澈並不只是想要訓斥幾句而已,這個處罰,似乎……並不輕。
而趙雪瑩更是傻了眼,這樣的待遇,和囚禁有什麼區別?
心裡終於產生深深的恐懼,連滾帶爬的移到宇文澈腳下,抱住他的大腿道:“表哥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吧?我不要去那個地方,那和冷宮有何區別?”
宇文澈卻絲毫未被撼動:“本王答應過外公要保全你,所以,會爲你選一處好人家嫁過去,但是……”宇文澈眸光一厲,“若是你再敢動什麼歪腦筋,本王也保不了你!”
這句話雖然是恐嚇,卻也是實情。
再來一次,以孟漓禾的能力,他完全相信,想要捏死她,簡直是易如反掌。
以前,現在不動手,除了顧及是他的表妹,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仁慈和善良。
但,這絕對不是讓人變本加厲傷害的原因。
再來一次,饒是他也無法原諒。
他當真不想親自了結她。
“表哥,我不要!求求你!”
趙雪瑩已經開始語無倫次,死死的抱住宇文澈擡起的腿,甚至磕起頭來,滿臉的眼淚混着脂粉流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宇文澈腳步一停,忽然道:“夜,等等。”
趙雪瑩眼前一亮,難道有什麼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