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漓禾冷冷的看向那人,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想,這人果然是挑事的無疑了。
只聽他接着說道:“王妃,既然你怪大家不相信你,而你又對解藥這麼自信,那乾脆找個王府之人當場試一下不就可以了?”
那人將王府之人四個字咬的格外的重,意思很明確,就是要覃王府的人當場試藥纔可。
孟漓禾皺皺眉,這個人倒是不簡單。
果然,那些即便拿了藥卻也在猶豫不決的人們,聽到這個提議立即響應,畢竟,既然確定是解藥,又試過藥,這就是一個最簡單讓人信服的辦法。
然而,孟漓禾卻着實鬱悶了一把。
倒不是她對自己的實驗沒有信心,而是,這種危險性的試藥行爲,中毒之人不肯服,若是她讓府中之人服了,那不代表着,將府中之人的安危置於之下了嗎?
宇文澈也咬了咬牙,幸虧他今日在此,不然這壞人,怕是要孟漓禾來當了。
不等孟漓禾開口,宇文澈便喊道:“來人!”
很快,有侍衛隨之而來。
孟漓禾一下便知曉了宇文澈的用意,心裡不用咯噔一聲。
眼見宇文澈伸出一隻手,對着其中一個侍衛一指,孟漓禾趕緊搶在他說話前開口:“好,本王妃親自試!”
此話一出,全場凝固。
就連那兩個男子都有些愣了神。
他們的主子說過這毒很難解,不可能有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配出藥。
所以,派他們假裝中毒來打探,故意製造混亂。
但是這個女人竟然自己要試?
頓時,眼睛睜得老大,明顯的不可置信。
然而,孟漓禾卻神色自若的與他對視,眼裡那般坦然,頓時讓他無處可逃。
“孟漓禾,本王有讓你擅自做主了嗎?”
身邊,宇文澈冰冷的聲音響起,帶着深深的怒意,以及徹骨的冰冷,仿若從地底最深處散發出的寒氣,瞬間遍及每個人的全身。
孟漓禾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宇文澈生氣了,也只有她,在這股子冷意中捕捉到了溫暖,因爲她知道,他的怒意全部出自於對自己的擔心。
“公主乃千金玉體,切勿衝動,一定要三思啊!”黃太醫也按捺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叫的不是王妃,而是公主,是在提醒她,除去要盡王妃的職責,她首先還是一國的公主。
而其他太醫則也跟着開口:“王妃三思!”
孟漓禾故意無視掉宇文澈眼神中的威脅之意,對着大家道:“相信各位這次不會懷疑,我是王府之人了吧?”
衆人從震驚中回神。
說是回神,也只是呆呆的看着孟漓禾,覺得這一切實在太超出想象。
王妃親自試藥,天方夜譚。
而那老大娘不由長嘆一口氣:“王妃,切莫意氣用事啊,你的命怎好和我等貧賤之命相比,我們這些人的命加起來,也不如你一條命金貴啊!”
孟漓禾卻淡笑着搖搖頭,雖然看着老大娘,卻又似對着每個人而說:“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都是孃親十月懷胎所生,並沒有誰比誰金貴。只是身份不同,使命不同而已。皇家造福子民,百姓纔會擁護,而我這個王妃,現在的使命,就是救活你們每個人。”
柔和的話,如春風般飄香每個人耳畔,卻像驚雷一般,在每個人耳邊炸響。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們,並沒有誰比誰金貴。
他們甚至覺得,在權貴面前,自己就像螻蟻。
可這個王妃不僅把他們當成同她一樣的人,還告訴他們大家都一樣。
頓時,方纔那質疑王妃的話,都讓他們自慚形愧。
再想到王妃自始至終對他們頗爲尊重的態度,更是覺得擡不起頭來。
甚至有些容易感動的女子,都哭了起來。
而這般看似驚世駭俗的話,卻連常年伺候在皇帝人身邊的太醫們,都覺得無法反駁。
甚至於,意外的……動容。
常年伴君如伴虎的危機感,讓他們忽然覺得,若是這個女人做皇后,是不是他們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而若是這個女人做皇后,那麼,皇上便是……
忍不住看向宇文澈,只見那覃王的目光,如今只屬於一個人。
終於可以深刻的理解到,爲什麼這個女人,能夠將冷情的覃王都能打動。
換做任何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怕也無法抗拒吧?
或許,也是他們該站定派別的時候了。
加上這幾日,聽說皇上一直對皇后和大皇子發難,往日,只是稍加訓斥的事情,如今也會大肆懲戒一番,連朝堂近日的風向,都變了許多。
“黃太醫,幫我把毒茶葉拿來吧。”孟漓禾在各種各樣的目光中淡然開口,彷彿要的僅僅是一杯普通的茶而已。
宇文澈的拳緊了緊,心,似乎也跟着收緊。
黃太醫長嘆一口氣,終於還是去取了毒茶葉回來。
孟漓禾輕巧的捻起一片茶葉。
不遠處,那男子又開了口:“哼,你拿的這茶,誰知道有沒有毒,別隻是做做樣子騙我們。”
“不錯!”另外一名男子立即附和,“惺惺作態假意試藥,最後你沒事,大家有事,你一下就脫了干係。”
這帶着強烈攻擊意味的話一出,連周圍一樣中毒的羣衆都頗有了些反感。
畢竟,讓王府之人試藥是這兩個男子提出的,如今遂了他們心意,又開始懷疑王妃使詐。
他們看的很明白,王妃一開始並沒有試藥之意,這麼短時間內,當着大家臨時使詐根本不可能。
這兩個大男人,竟然揪着一個女子不放?
“解藥亦是毒藥,如果王妃不服毒茶,直接服解藥,那更是會中毒。在下不才,但請兩位知曉。”
出乎孟漓禾意料,先前最開始提出試藥疑問的小夥子,卻忽然站了出來爲她維護,甚至於那眼神裡,還帶着些許的愧疚。
揚了揚嘴角,孟漓禾道:“不錯。既然你們還是懷疑,三柱,將大娘那粒解藥拿來吧。”
那粒解藥就是被兩名男子喊停,差一點服下的藥,不會有假。
衆人無一再懷疑,兩名男子一噎,看着三柱遞過去的解藥,終於還是沒再出聲。
孟漓禾淡然接過,左手拿着毒茶葉,右手拿着解藥,當着所有人的面,擡起了左手。
忽然,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纖細的胳膊按住,孟漓禾詫異擡頭,只見宇文澈直直的望向她:“小雨,你當真要這樣做?”
孟漓禾心裡一顫,他,叫的是小雨!
眼眶中忽然有些模糊,不過,卻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宇文澈放開了她的胳膊。
孟漓禾鬆了一口氣,卻見他的手並未放下,而是在她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一把奪下她手中的毒茶,接着,直接放在了嘴裡。
孟漓禾心裡一驚:“宇文澈!你!”
而與此同時。
“王爺!”
十八名太醫,府內上上下下,齊齊跪於地上,面上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恐懼。
即便,是他們再有把握,也難保會有萬一,他們就算眼睜睜看着這些人死,也絕對不會讓王爺試藥。
然而,已經來不及。
孟漓禾看着已經吞下毒茶的宇文澈,大腦幾乎出現片刻空白。
她那做了無數遍實驗,甚至對自己試藥都有信心的她,忽然不確定起來。
身體都開始發抖,一種深深的恐懼直擊她的心臟。
那是,連她自己面對死亡都沒有過的恐懼。
不知何故,卻深入骨髓。
這個男人,是在替她承擔風險!
明知她執意行之,明明在他眼裡,那些小白鼠實驗不堪一擊,卻不阻止,反而……
早知道是這樣,她何必逞能!
淚水無聲從眼角滑落,是感動還是什麼,她說不出。
“還不給我解藥?”
宇文澈語氣輕鬆,似是一點都不擔心。
那日,既然說了不會再讓人傷害她。
今日,便當還她一次。
他不是魯莽之人,更不是不愛惜性命之輩,但是,他莫名相信這個女人,這個每一次都可以轉危爲安,運籌帷幄的女人。
平生第一次,他賭,他將賭注全部壓在這個女人身上。
孟漓禾緊緊的咬着下脣,右手卻把解藥攥的更緊。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宇文澈伸出手,頗用了點力,才把孟漓禾的手掌掰開,然後拿出那粒小小的藥丸,看着孟漓禾瞪圓的眼以及張開的嘴脣,在她說出話之前,將解藥放入嘴中吞了下去。
孟漓禾緊緊的攥住雙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宇文澈,仔細的觀察着他的任何反應。
一刻鐘,兩刻鐘。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試藥時間已過。
這個毒藥毒發時間其實只有半個時辰,但是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多等了半個時辰。
時間一過,孟漓禾趕緊一把拉住還站在那裡的宇文澈,着急的摸摸他的臉,他的胳膊,他的上半身,他的腰,再到他的腿,邊檢查邊道:“怎麼樣?能動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因爲着急,她的動作便也沒顧上太多,幾乎就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幫他檢查全身。
然而這一幕,卻讓所有人都轉過了頭。
王爺王妃果然……如傳言般恩愛啊!
這王妃,除了思想離經叛道,這行爲也奔放至極啊!
宇文澈餘光一掃,看着孟漓禾已經蹲下身去摸向她的小腿,嘴角一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