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藍白相間的警車拉着刺耳的警報駛進學校院裡,熄火後,三名民警從上面飛跳下來。看着這人高馬大的幾人,曹七莫名慌亂,也不知道該繼續給劉松林穿褲子,還是出去迎接。猶豫之時,已經有其他人小跑着把警察迎了進來。
“剛纔誰報案,說這裡發生了強姦案?”一個理着平頭的青年民警粗聲大氣問道。
那幾個圍觀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兒懵,心想着不是故意傷人案嗎,咋成強姦案咧,可當着警察,誰都不敢提出這個疑問,只好默不作聲。
沙發上的劉松林努力睜着被水洗了好一頓卻還是生疼的眼睛,看了看民警,又轉過臉,本想瞪曹七一眼,但眼睛上火燒火燎的,實在太疼,就又趕緊閉上了。
但他的意圖,他肚子裡的蛔蟲——曹七已經捕捉到了。他滿臉委屈地看着劉松林,看上去傻愣愣的,像是在解釋:“不是我。”可惜他的眼神,劉松林把眼睛閉得死緊,壓根不可能看見。
現在,他在沙發上斜斜倚着,曹七把自己的一條牛仔褲給他拿過來,但它太實在緊了,勉勉強強套到膝蓋,就再也提不上去,好像一雙皺巴巴的長筒襪,堆在膝蓋上。
劉松林這副搞笑模樣惹得除了曹七外的衆人都想笑,可在如此嚴肅的環境中,又都不敢笑,只得活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把一道道X光似的視線打向曹七,用眼神示意他校長的褲子不合身,重換一條。
曹七卻對此渾然不覺,笑容堆了一臉,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劉松林旁邊。
青年警察並沒有衆人的異樣,還在公事公辦地詢問:“誰報的案,說是發生了強姦案?”
劉松林牙疼似的捂着臉:“沒有沒有,沒有強姦案,什麼案件都沒有發生。”
曹七愈加發蒙了,明明是大紅用辣醬襲擊了校長,他剛纔還在殺豬似的大叫“殺人了”,爲什麼現在又矢口否認呢?
其他人也和曹七帶着同樣的疑問。只是懾於校長的威風,他們也不說什麼。
劉松林一口咬定:“真的沒什麼事。”
警察目光如炬,把屋子裡衆人挨個從頭到腳地掃了一遍,恍然發現了劉松林的“長筒襪”,臉色忽地一沉:“既然沒發生強姦案,你的褲子爲什麼這副模樣呢?”
說着,他疾步走到沙發這邊,然後就是一愣:“呀……劉校長,怎麼……?”
劉松林的眼睛再次艱難地睜開:“沒事,……啊,是高明川,當初我還教過你。”
高明川:“我可不記得你教過我,我只記得你罵過我,打過我。”
高明川面帶微笑,可在劉松林看來卻是像個索命的惡鬼一樣,他不斷擠着疼痛的眼睛解釋:“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成禍害。天下老師哪有不打學生的?教育嘛,是爲了培養人才的,不打不成才。你看,要是我當初不打你,你今天可能都不會當所長,而是當了小流氓。抓人的就不是你,而是別人;被抓的就不是別人,而是你了……”
圍觀的人和另外兩名警察都紛紛點頭,表示佩服劉校長的口才,認同劉校長的結論。
聽到此番高論,高明川臉上忽紅忽白,嘴裡打着哈哈。
他從包裡掏出一疊筆錄紙:“按說本來應該去派出所的,不過看校長實在不方便,那就簡單講講吧,我好做個筆錄。”
劉松林反覆說“沒事沒事”,但高明川一再強調必須公事公辦。
劉松林想了半天,慢悠悠地說:“我和蕭老師談完事,正往家走,突然有個男的向我撲來,把我撲倒,往我頭上潑了一頭辣醬,一面叫着‘我用硫酸潑死你’,然後褲子……”
劉明川不斷記錄着。
“你慢點講,慢點講……那個人是男是女?”
“當然是男的,嗓門很粗,人高馬大,起碼一百八十斤,力氣大得驚人,不然咋能一下子把我撲倒?”
高明川又把臉轉向其他人:“你們看到是誰行兇了嗎?”
“沒有,我們出來的時候,看見曹七正揹着劉校長……”
高明川又把臉轉向劉松林,也不糾結於像根麥稈一樣弱不禁風的曹七,究竟能不能背動壯實的劉松林:“嗯,劉校長,你平時都得罪過什麼人沒有?”
此時曹七積極地插話:“校長處理蕭大器強姦女同學的事情,把他家人全得罪了,估計……”
劉松林搶白道:“不瞭解情況,就不要瞎說。一切都要以事實爲依據,以法律爲準繩,今天這個案子肯定和蕭家人無關,兇手個子很高,比蕭家哪個人都高……”
“既然你被人襲擊了,爲什麼剛纔還說啥案件也沒發生?”另一個看上去成熟穩重的民警發現了疑點。
劉松林艱難地睜着眼睛:“我劉松林,可是堂堂校長,被人這樣襲擊,還扒了褲子,真是丟人呀,所以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們千萬給我保密!”
高明川和另外幾個警察交換了個眼色。既然曹七沒有報案,神秘報案人說的強姦案,又根本沒有受害者,也不知道是誰搞惡作劇。他們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開上警車回所裡了。圍觀者也一下散開,各回各家。
大家一走,曹七就迫不及待追問劉松林:“我明明聽見你喊着蕭大紅殺人了,爲什麼剛纔又說是個男的……”
劉松林不耐煩地大手一揮,趕蒼蠅一般想把曹七趕走:“我啥時候說是蕭大紅?”
曹七焦急萬分:“蕭家人恨您,爲啥不借這個機會狠狠整他們一下子,還給他們開脫……”
劉松林啐了一口:“就以你那點智商還出來丟人?今天的事就當啥也沒發生,以後永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不然,就捲鋪蓋走人……”
曹七不斷點頭哈腰:“遵命!校長您眼睛還疼嗎?要不,我再打盆水洗洗……”
劉松林壓根兒不給他好臉色看:“咋能不疼呢?一盆不夠,多打幾盆……站住,你先去蕭學洪那裡給我借條褲子……我凍死了!”
曹七愣頭愣腦問:“如今七月流火,到處像個大蒸籠,您咋會冷呢?”
“……心寒!”裹着曹七軍大衣的劉松林:“廢話少說,給我借褲子去!”
曹七把頭點成了啄米,忙不迭邁着小短腿跑了。
不到三分鐘,曹七和蕭學洪拿着一條長褲來了。
兩個人正急急忙忙給劉松林穿褲子,突然聽見外面的喇叭喊了起來: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某年某月某日下午六點半,下着大雨,學校裡發生了強姦案,物理老師蕭學洪,把一個女學生強姦了……”